靜妃在石榴的幫助下,一層層穿好了後製冠服,在燭光的映襯下,果真光彩璀璨,雍容華貴。
石榴將她拉到黃銅鏡前,笑着道:“娘娘,瞧,多好看呀,這衣裳穿在您身上方纔能顯出氣派來,就好像您天生該穿着它一樣。”
靜妃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左右照了照,也滿意地浮出一抹笑,“難爲你有心了,這衣裳做起來要費不少功夫吧?”
“沒有,只要娘娘高興,奴婢做多久都值得。”石榴笑眯眯地應道,心裡卻在說,是啊,很多功夫,從入宮起來就一直在做了,可這些都不算什麼,難的是,該怎麼獲取您的信任,該怎麼,一步步將您推入我挖的甜蜜陷阱。
如果臨死之前,您穿着這一輩子都夢寐以求的衣裳,會不會就不會像我一樣不甘,然後重生而回?
母妃,俧兒不想再死一次,所以,您不要回來了吧!
石榴心中越恨,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甜蜜。
靜妃笑着颳了下她的鼻頭,“你這個鬼靈精。”然後,又望了望銅鏡中的自己,略不捨道:“好了,穿也穿過了,該脫下來了,畢竟,它再怎麼適合我,還是沒有到屬於我的時候。”
“娘娘……”
靜妃衝她一笑,“幫我脫下來吧,倘若叫別人看見可不好,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咱們都要遭殃,特別是你這個做衣裳的。”
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可卻是真真切切地把石榴當做了自己人。掏心掏肺地爲她着想。
石榴心裡酸澀難當,垂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母妃。您要真的那麼愛我,對一個和我行爲舉止相像的宮婢都這麼上心。又爲什麼要害死我?
爲什麼?
“娘娘,既然已經穿上了,不如就多穿一會兒,脫下之後奴婢可是要藏起來的,等過了這次,下次再穿,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石榴斂了心緒,繼續笑着蠱惑,眼神卻不自覺飄向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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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宛妃的事真叫父皇心力交瘁了?
她正這麼想着,便突然聽到守在殿外的宮婢的喊聲,“皇上!”
皇上?
靜妃先是一喜,皇上已經許久沒有來過她這兒了!
正想要迎出去,腳下一絆,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穿的可是後製冠服!
靜妃整個人頓時驚惶失措了起來。
“石,石榴!快,快出去攔住皇上!”靜妃下意識地就要往裡間躲去。
石榴卻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睜着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天真地問:“爲什麼?皇上來了,娘娘應當高興啊!”
靜妃也顧不得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拼命想要甩開她的手,“石榴!你不要命了!”
“奴婢進了這皇宮。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何來我要不要這一說?”石榴依舊拽着她,眼睛裡是滲人的天真無辜。
靜妃驚恐地瞪着她。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正在這個時候,皇上已經踏入了殿內。一眼就看到了被個小宮婢拽住了靜妃。
這是怎麼回事?
皇上心中奇怪,剛想上前去問個清楚。就注意到了靜妃身上穿的衣裳。
那是……
“混賬!”皇上大怒,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林月華,你這是想要造反!朕還沒死呢!”
皇上從未這麼連名帶姓叫過她的名字,一般他都會親暱地喊她華兒,哪怕就是不待見她的時候,也是板着臉,冷冷地喊她靜妃。
林月華……
靜妃知道,皇上這是動了真氣,他不僅不把他當做他的女人,更不把她當做他的妃子了!
“皇上!”靜妃轉身,“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什麼尊嚴高傲都沒了,低聲下氣地討饒,“皇上,臣妾並無任何犯上之心,臣妾,臣妾只是因爲好玩罷了,求皇上恕罪!”
好玩?
母妃也當真是嚇昏了頭了。
這種事情,也是一句好玩能搪塞過去的麼?
果然,皇上聞言更是盛怒,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林月華,朕沒想到你竟一直包藏禍心,好好好,你生得兒子要造反,你也要造反,朕就遂了你們的心願!”
“皇上!”林月華的臉色即刻慘白如紙。
什麼叫,什麼叫她生的兒子要造反?
皇上,皇上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靜妃張了張嘴正要解釋,就聽皇上高聲吩咐,“來人!將靜妃給朕打入冷宮,擇日處死!朕倒要看看,她的好兒子是否會來造反救她!”
靜妃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後一倒,暈死了過去。
皇上卻連看都不看一眼,轉身欲走。
“皇上。”身後卻傳來了一道柔和清淡的女聲。
皇上轉身望去,見是方纔拉住靜妃的小宮婢,不由冷笑,“別急着求情,你們誰都跑不掉。”
等把事情查清楚了,這蕪華殿的,都得死。
誰知她卻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奴婢明白,奴婢並沒有想要求情,奴婢只是想求皇上將奴婢也一道打入冷宮,既然都是死,奴婢想和娘娘死在一起。”
皇上眉梢一挑,沒想到這小宮婢看上去年紀不大,倒是魄力十足,眼睛裡面連一絲慌張都看不到。
然而欣賞歸欣賞,他卻是不會心軟就對了。
於是沉默片刻,涼涼道:“隨你。”
石榴跪在地上謝了皇上的恩典,然後目送着他的身影離開,直到外頭的人進來抓人,她才扯了扯脣角,綻開一抹笑顏。
求仁得仁罷了,輸或贏,都已經沒有意義。
靜妃私制鳳服企圖犯上的消息很快在皇宮內不脛而走。
衆人在佩服靜妃膽量的同時都覺得她要麼是沒長腦子要麼就是不要命了。
歷朝歷代的後宮嬪妃牽扯上這種事都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靜妃還是穿着冠服被皇上親自逮到。
可有些人卻不以爲然,先不說靜妃生了三皇子這個兒子,就說她有建安侯府這個外家,想要賜死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自古後|宮就與前朝利益相通,關係網更是盤根錯節,息息相關,只要建安侯府沒徹底倒臺,只要三皇子還受重用,靜妃就絕對死不了。
如果皇上要處死靜妃,也就只能證明,建安侯府氣數已盡,三皇子……也無緣儲位了。
於是大家夥兒都憋着勁地看皇上會怎麼處置靜妃,只等着處置結果一下來,他們大概也就能曉得朝堂上吹得是什麼風向,也就好往哪邊倒了。
端貴妃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愣住了,半響才幽幽地來了一句“這到底是天助我也還是有哪個高手在背後整治靜妃?”
她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心懷感恩小心翼翼地吞下了這枚碩大的喜果。
誰知道她將這件事告訴自己兒子報喜的時候,她一向瀟灑恣意的兒子突然沉下了臉,凝重道:“看來,事情是無法挽回了。”
“什麼?”
“母妃,如果不出意外,三弟定會被逼得狗急跳牆,你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必須要沉住氣,不要和三弟正面交戰。”
端貴妃不解,“他若真敢造反我倒是歡迎之至,就怕他沒那個膽子!”
蕭煥皺眉,“舅舅遠在西北,就算是要救駕也趕不及時,你與三弟正面對上,擺明了也是在暗中培養勢力,屆時無論贏不贏得了,都擺脫不了圖謀造反的嫌疑。”
“倘若真贏了,誰又敢說一句不是?”端貴妃不以爲然,若三皇子造反了她不採取行動纔是傻子,這麼個大好時機,豈能錯過?
“就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您是白出力替別人掃除了障礙!”蕭煥的語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架勢,“我懷疑是有第三方從中搗鬼,迫使咱們鷸蚌相爭,等兩敗俱傷之時,他趁機收益。”
端貴妃打心眼裡覺得自己兒子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這朝中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有誰有這個實力能加入儲位之爭?
不趁着光明正大地時候剷除異己,等三皇子真逼宮上位,可就爲時已晚了!
不過她想起蕭煥一提起儲位就渾身排斥的模樣,這些話也不願意同他說。
不管三皇子會不會造反,照目前的形勢來看,這皇位,遲早是他的,他不樂意也沒用!
“母妃,您聽明白了沒有?”蕭煥很嚴肅地看她。
雖然他的確可以像林昭言所說遠離這些紛爭,可端貴妃畢竟是他的母親,他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況且……她還在盛京,還在皇宮,怎會認爲他能安心離開?
“母妃明白了。”端貴妃嘆了口氣,心裡想自己怎麼會生了個這麼不求上進的兒子,她真怕他就算當了皇帝之後也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
愁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