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華卻沒有曼雙這麼多愁善感,她想的多數是切合實際的問題。
“雖說表少爺喜歡姑娘,可是二舅夫人呢?奴婢瞧着她的態度,似乎是更喜歡五姑娘。倒不是五姑娘有多好,而是因爲她是咱們府上最得寵的姑娘,二舅夫人那樣勢力精明的人,自然是要討對她最有利的媳婦過門了。”
聽着曼華的分析,曼雙卻不以爲意,“可咱們夫人肯定不會同意啊!與其竹籃打水一場空,倒不如娶了姑娘,至少姑娘也是嫡出,總比七姑娘要好吧!”
曼華沉吟片刻,覺得曼雙說得也很有道理。
林昭言沒有多想,事情結果到底如何,還要以後再說,無謂的猜測不過是圖添煩惱。
“睡吧!過不久便會有消息了,到時候無論成不成,也是個結果。”
成了,自然好。
不成,也只能說他們有緣無份。
屋子裡瞬間靜謐了下來,只有外面簌簌的落雪在空中飄揚飛舞。
青花纏枝的薰爐裡散發出陣陣玉蘭花香,暖人心扉。
與此同時,位於青角衚衕裡的劉府卻是燈火通明。
府西面的屋子裡有陣陣喧囂傳來,打破夜的寂靜。
“我看你是昏了頭了!趕快給我我打消那心思,今後休要再提!”盧氏尖銳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帶着不容置喙的堅定。
劉文軒沒料到自己的提議會遭來母親如此強烈的反應,一時氣急,怒道:“爲什麼不可以?!難道就偏要娶若言嗎?我只把她當做親妹妹,怎麼可能會娶她?!而且姑母根本就不願意將若言嫁過來,她是將來要進宮要嫁大人物的人,您要她嫁給我?不過是癡心妄想!”
盧氏氣得渾身發抖,狠狠扇了劉文軒一個耳光,甚委屈道:“我樁樁件件爲你着想,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爲了那林昭言竟對母親出言不遜?!她就是禍害!將來定要害了你!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她的心思!”
劉二爺立刻上前護住獨子,虎着臉道:“你這是幹什麼?不娶便不娶,難道不會好好說嗎?”
“你懂個屁!”盧氏絲毫不懼他,“你沒看你兒子已經被迷得暈頭轉向,開始大逆不道了嗎?我要是再不一個巴掌拍醒他,哪天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劉二爺覺得林昭言不過就是不受寵一些,好歹也是個嫡女,哪一點配不上他這個五品官的兒子?
盧氏氣哼哼的,卻又說不出個緣由來。
劉文軒捂着臉,瞪着盧氏的眼睛緩緩滲出淚來。卻不是因爲被打了委屈,而是覺得愧對林昭言,愧對自己對她的承諾。
是他太不自量力了,以爲母親疼他愛他,會尊重他的意願,誰想到她的反應卻如此激烈。
他想到林昭言衝他綻開的那抹笑顏,便是雪山冰雪都能爲之融化,更何況他對她用了那麼深的心思。
她說:“倘若表哥能說服舅母,那昭兒也不會讓表哥失望的。”
她不會讓他失望,他又豈能不信守承諾?!
“若是母親執意如此,那文軒也便只有一死了之!”他甩下這句話,也不管盧氏鐵青的面容,狠狠拂袖而去。
劉二爺看着獨子黯然離去的身影,氣悶道:“你也可以不要這般霸道了,兒子好容易喜歡一個人,婚姻大事兒你就不能讓他自己做主嗎?”
盧氏作風一向強悍霸道,這麼多年他都已經忍了,因爲盧氏這人也的確精明,倘若不是她在外幫他打點通融,他的事業不會像如今這般順風順水。
前些日子太子駕薨,她也很快分析出建安侯府出身的那位靜妃之子奪嫡希望很大,所以便趕着要去攀親。
可攀親攀親,只要攀上了就行了,何苦一定要指定是哪個人?
林昭言是嫡女,兒子又喜歡,這就夠了!
盧氏此次作爲,便是連他這個一向忍氣吞聲的都看不下去了!
“你懂什麼?成天不問世事,連自己親妹子的情況都不瞭解!”盧氏對劉二爺簡直無語,沒好氣道:“便是實在不成,我要林行言也不會要林昭言!她那身份,遲早是個禍害!”
“她那什麼身份?”劉二爺滿頭霧水。
盧氏翻了個白眼,隨後壓低了聲音道:“十四年前,林家三爺跟今上的那檔子事兒你不記得了?雖然沒有鬧開,自家人總是清楚的。要不然你以爲林琛滿腹才華爲什麼閒賦在家,不肯致仕?還真以爲他有多不食人間煙火?便是他真不食,林老太太會願意?”
劉二爺恍然大悟。
繼而憂心道:“我瞧着文軒是用了真心的,恐怕很難打消他的念頭。”
盧氏脣邊便綻出一抹笑意,“但我卻可以讓他不得不放棄!最近侯府的姑娘不都在爭那什麼進宮的名額麼?大房的陸氏和玉心家那位姨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玉心不肯將若言嫁過來?哼哼,可由不得她!”
沒過幾日,盧氏請來的教養嬤嬤便到了。
林若言被劉氏逼迫,雖不樂意但也只好跟在後面學禮儀規矩。
一陣下來,行爲舉止倒是頗有名門閨秀之風,只是眼神依舊恣意高傲,顯然並沒有真的被“馴服”。
倒是林行言,跟在後面學得賣力,勤懇得好像篤定自己會入宮一樣。
林昭言抱着玩票的心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總是找藉口窩在屋子裡看書練字,總之沒認真學過。
好在也沒人在意,林昭言樂得自在,最後索性就不再去了,而是呆在屋子裡,一邊看書,一邊靜靜等待劉文軒的答覆。
二月十五是林老太太的生辰。
在這樣的氛圍中,日子漸漸逼近。
因尚在太子守喪期間,不宜大操大辦,便決定只請至親好友,自家人聚在一塊兒祝壽。
不過雖不隆重,該送的禮卻一樣不能少,且不主張華麗,更要用心。
林昭言女紅不好,刺繡納鞋於她而言屬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再加上時間並不充沛,便打算畫一幅肖似林老太太的觀音像送給她。
她前世生病,常年在醫院度過,無聊的時候便會拿起畫筆描繪窗外的風景,久而久之,畫畫的水平倒也算不錯。這一世又有林琛的薰陶,一副觀音像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難的是,該如何巧妙地將林老太太的神韻融合進去。
林昭言決定去求助林琛。
林琛不在劉氏或宛姨娘那兒留宿的時候,便住在外院的宜安堂,不過並不是在臥房,而是常年在書房打滾。
她捧着畫廢的畫卷去宜安堂找他的時候,果然他的貼身小廝告訴她“三老爺正在書房……”
林昭言急着見他,並未聽清他後面所言,推開房門而入的時候,卻看到林琛對面朗朗挺拔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