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少和立柏你推我攘,眼刀舌戰地跟着岑二孃兄妹進入山洞,看到酣然好眠的岑二爺等人,心中直慶幸:老天有眼!岑家人都全須全尾、健健康康地活着。
突然間,他們覺得,這一路幾經辛酸地走過,吃的那些苦都值了。
安三少甚至在心中決定,往後每月都去寺廟燒香,給菩薩和佛祖添香油錢,感謝他們在天上護着岑家人。
岑二孃和岑大郎把安三少和立柏帶到了山洞盡頭,讓他們倆守着岑家的財物,睡在了破布堆裡。
安三少和立柏走進此處,有太多疑問,都由岑大郎小聲爲他們解答。岑二孃自己是醫者,早已看出他們兩個已是強弩之末,身子可謂是虛弱疲憊至極。
立柏和安三少接連數日奔波在洪災地區,一日之中,有不少時間都泡在洪水裡,不可避免地都患上了傷寒,甚至有轉向疫症的危險。她給他們把了脈,抓了兩包草藥,分別放入兩個藥罐裡熬煮,隨後一人一碗喂安三少和立柏,叫他們喝完藥好好休息一下。
岑二爺和林氏年紀大了,覺比較淺,凌晨時被驚醒,知道立柏和安三少兩隊人開山炸石來救他們一家,心中很是欣賞和感念這兩個年輕人的好。
雖然看出他們對自家寶貝女兒有別樣心思,都默默地忍了。左右岑二孃還沒開竅,對他們都無意,還和他們兩個保持着距離。也就不需要他們這做父母的擔心。
岑二爺知道安三少他們帶來的人和物資,都還在半山腰瞎轉悠,便告訴李村長,讓他點齊三十個年輕力壯的村丁,隨他們夫妻以及玉墨。去半山腰接應迷了路的安竹、安鬆和阿修等人。重點是接應他們的物資。
本來岑二爺正愁沒有充足的食物,讓他們渡過這次洪災。治療疫症的藥材都快用盡,山中的草藥都被他們採用得七七八八,金田村的村民又想將他們一行人趕盡殺絕,岑家和桃林村這些村民,被隔絕在這小小的後山,日子真快要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誰知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體貼周到的安家人。給他們送來了許多糧食和藥材,足夠他們這羣人在山中生活月餘。且安三少親自用焚天雷,炸開了山腳下那塊擋路的巨石。疏通了下山的道路,他們隨時可以離去。
日子又有了奔頭!
岑二爺一行人見到安竹安鬆等人時,眼珠子全落在他們身上扛着的那些貨物上。
其中以李村長的目光最爲熱切,態度最爲殷勤。他望着那些物資。就行飢渴多日的旅人乍然看到山珍海味,說眼冒兇光都是輕的。“諸位兄弟。辛苦你們了。快把東西放下,讓我身後這些小子來搬。可別累着你們了。”
阿修幾個軍人不認識岑二爺和林氏,安竹、安鬆等人卻是認識的。他們沒有搭理熱情的李村長和桃林村村民,而是先問候岑二爺和林氏:“我等見過岑老爺、岑夫人。見到您二位無恙。我們心中的大石,都落了一半。”
安竹站出來,代表安家和立柏的親兵問岑二爺。“不知岑老爺可曾見過我家三少,呃。還有於大人?他們和我們失散了,我們到處找,都找不到人。還有,這位老者和他身後的這些壯丁,又是何人?”一見面就想搶東西,簡直是欠揍!
岑二爺溫和地笑:“立柏和之君今日凌晨時上山,和我們匯合了。我出門那會兒,他們剛喝完藥。這會兒正被我家二郎拘在山洞裡休息,療養身子呢。”
“我瞧你們這些人,個個面色疲軟,想必最近吃了不少苦。一會兒上山,叫二郎一一爲你們看診。你們一路走來,在洪水中泡了不少時候,說不定都感染上了疫症……”
“疫症?!”阿修、安竹等人大驚失色。心中既絕望又害怕,他們彷彿已經看到死神在向他們招手。
“諸位別擔心!”林氏不露痕跡地掐了岑二爺一把,溫柔解釋道:“老爺的意思是,只是可能。就算真得了疫症,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家二郎已研製出根治疫症的藥方。這些日子,也治好了不少罹患疫症的村民。你們都會沒事的。都別怕啊。”
林氏的話,讓那羣面如死灰的青壯年,臉上又煥發了一微微的神采。只是他們對疫症的恐懼太深,不太敢相信林氏的話。有些膽小的,已經開始絕望地哭叫起來。
岑二爺這時拉着李村長對安竹等人道:“這是桃林村的李村長,當初他便患了疫症,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結果還不是被我家二郎治好了。小夥子,你們要相信,我家二郎可是神醫的親傳弟子,疫症在她眼裡,就和普通傷寒沒區別,很好治的。”
李神醫也道:“岑老爺所言甚是,岑神醫醫術絕高,定會治好諸位的病。你們長途跋涉也累了,不如把東西都交給我身後這羣小子,快些隨我們上山,讓岑神醫儘快爲你們醫治。如此,你們也好儘早恢復。”
安竹、安鬆等人看到岑二爺在一邊點頭,便從善如流地卸下重擔,在玉墨的領路下,用盡身上僅存的力氣,越過岑二爺等人,快步爬到平如碗底的山頂,求岑二孃救命了。
岑二孃剛剛看着立柏和安三少入睡,正想出來叫人替李興國等患者熬藥,就看到玉墨帶着一羣可憐巴巴的漢子,風風火火地跑到她面前。用看神仙一般的目光凝視她,看得她背後冷汗涔涔。
安竹和安鬆與岑二孃最爲相熟,他們一人抱住岑二孃的一隻腿,很沒骨氣地哭號起來。
安鬆這個老實人的聲音更大些,“二少啊!神醫啊!岑老爺方纔說我們好似都染上了疫症,求求您快給仔細瞧瞧,診治一下!我家瑩秀將將懷上身孕,我不想死啊!我還有五十歲的老母和七十歲的祖父要養。我死了,他們怎麼辦啊?!”
“二少啊!”安竹把眼裡擦在岑二孃長衫的下襬,和安鬆來起了二人轉,“我才娶上媳婦不久,連個後都沒有。家裡也有雙親弟妹要養活。我若是死了,他們都得活不下去。求求您救命啊!”
其餘安家護衛和岑二孃不太熟,不敢像安竹安鬆這般沒臉沒皮。也都熊目含淚地跪在岑二孃身前。臉上寫着“求神醫救命”五個大字。不少人一個勁地磕頭求岑二孃。
阿修等漠北軍人,心中雖恐慌,但比安家護衛們有血性和骨氣。沒有給岑二孃下跪。只是深深朝岑二孃拜了拜,道了聲“我等性命,就託付在岑神醫手上了”,便默默地站在一邊沒說話。
岑二孃扶着安竹安鬆起身。告訴他們:“都別怕,我一定會治好你們。大家都起來。別跪了。我保證會盡快讓你們恢復健康。”
安竹等人一來,就鬧出這樣大的動靜,讓桃林村村民們都很是看了一場熱鬧,但都沒有人出言取笑他們。這些村民都曾經歷過被疫症威脅生命的恐慌。很能理解安鬆他們的心情。
況且,李村長和岑二爺出發前已經告訴過他們,這次來救他們的。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岑家的故人。
安鬆他們不辭辛勞地從遠方給他們送來了食物和藥材。這令桃林村所有村民。都集體感激在心。他們見安鬆等人驚慌失措至此,還紛紛出言安撫他們。並很快地砍下樹木,於短短半個時辰內,又挨着山洞四周,安置了幾十個牀位,給安鬆他們棲身養病用。幸好這個天然的山洞空間夠大,住下這許多人還有盈餘。
這會兒天已大亮,辰時二刻,安竹等人都喝上了桃林村村民煮的熱粥,吃上了新鮮可口的野菜,睡到了山洞中的病牀上,乖乖任岑二孃給他們把脈施針。
有的身上有其他瘀傷和皮外傷,還享受了一把岑神醫溫柔的包紮和推拿,過上這些天來最爲愜意安閒的日子。
尤其是他們還聽到桃林村村民源源不斷的讚美,有些沒有成親的單身漢,甚至還收到了年輕漂亮的姑娘縫製的手帕、外衫等。
其中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三個姑娘爲了爭得照顧阿修這個俊俏有爲的校尉大人的權利,不僅大吵開來,甚至還打起了架。看得衆人歡聲笑語不斷。
……
半月後,身子骨強健、病情也較輕的立柏、安三少、安竹、安鬆、阿修等人,基本養好了身子,恢復過大半,重新又生龍活虎起來。
這裡面有七八個未娶妻的單身漢,在治病期間,和桃林村幾名未出閣的姑娘,互相看對了眼,談婚論嫁起來。因爲男方親長不在,便決定下山後再談嫁娶事宜。
這樣的喜事,很是讓人快樂。整個後山的氣氛,一日比一日融洽喜樂。
林四爺、趙樾等鏢師,在立柏他們到達後山五日後,挾持了幾名金田村的村戶,給他們帶路,成功找到後山,與岑家人會面。他們這次來,也帶了不少吃食和藥材,岑二孃便打算,再在山上住一月,把所有感染疫症的病人基本治癒了,再和衆人下山。
期間,金田村的村民曾全副武裝,蒙着口鼻,跑到後山鬧事。他們打着懲惡的旗號,想以武力欺壓岑家人和趙樾、安三少、立柏等人,從他們手中搶奪物資和藥材。
因爲拜連綿多日的大雨所賜,金田村的村民,幾乎都吃空了自家糧倉,如今山中的野菜、野果、野獸等,也幾乎被他們扒拉出來吃了個乾淨,再也找不出別的食物。
哪怕山下的路已通了,他們怕下山感染上疫症,都不敢離開金田村。
於是,這羣自私自利的村民,便把主意打到了後山。尤其是當他們從那幾個被趙樾等人教訓過的村民口中得知,後山有許多食物和藥材。全部患上眼紅病,恨不得馬上搶空後山,把所有吃用的和藥材都搶到手。
爲了避免染上疫症,他們都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全村人一起出動,浩浩蕩蕩殺去後山搶東西。
金田村的村民,十個中有七個都姓金,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或遠或近的親戚關係。這些人骨子裡都寫滿了自私和貪婪,所以不管做什麼,都很是團結。外村人幾乎都不敢惹金田村的人,因爲你惹了一個,就將對上一整個村子的刁民。
就連官府,都對金田村避讓三分。每年秋收後,商稅院和衙門的人去金田村收稅,都只是象徵性地收點兒意思意思,從來沒有收足過。所以,金田村是西南一衆山村中,鮮少沒有賣兒賣女湊農稅的村子。村裡的人口,也一年比一年多,威勢也一年比一年大。
可威武不屈、橫行霸道了多年的金田村村民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有朝一日,會敗在一家沒被他們瞧上眼的外姓人手裡!
集體去後山耀武揚威的金田村村民,本以爲這次會繼續凱旋,榮耀豐收而歸。沒想到他們踢到鐵板,被岑家人帶着桃林村村民和林四爺、安三少、立柏等人圍攻了,最後全部受傷被伏,一個也沒逃出。
以金村長和幾位金姓族老爲首的金田村人,被人五花大綁丟在地上時,還沒有回過神,一向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他們,怎麼就敗了?還敗得如此徹底!
安三少、趙樾和立柏對金田村村民們好感全無,他們又都是“人若犯我,我必嚴懲”的霸道性子,制服金田村衆人後,與岑二爺、岑大郎、岑二孃單獨回山洞裡,坐下商量怎麼收拾金田村這幫刁民。
這次,安三少三個意見難得一致,他們問岑二爺,要不要把這些膽大包天的村民,都丟到山下的洪水積潭裡泡泡。讓他們全部染上疫症,再把他們丟回金田村等死。免得殺這些人,髒了他們的手。
岑二爺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也被這三個年輕人的狠毒嚇到了:“何至如此!他們本性都不算太壞,只是被逼到絕境,才鋌而走險。”仁慈的岑二爺悲憫道:“就每人打上十板子,將他們丟回金田村自生自滅吧。”
“先生!您就是太心軟良善!”安三少聞言,拍岑二爺的馬屁:“差點沒被這些村民害了,卻還爲他們着想,想着放他們一條生路。實乃我輩楷模!”
岑二孃和岑大郎聞言,抽了抽嘴角,無言對看一眼:這安三真是……溜鬚拍馬、睜眼說瞎話的高手!父親都說要每人打上十個板子,這些村民被打後,至少三五日內不能下牀,十天半月內不能行動自如。如今他們家裡都沒有存糧,也沒有傷藥,少不得要吃大苦頭。入夏了,一天比一天熱,若這些村民運氣不好,傷口惡化,說不定會丟命。
立柏見岑二爺聽了安三少的誇讚,美得飄飄然,整個人如沐春風。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
立柏當機立斷,擠開安三少,湊在岑二爺身邊道:“二爺。我覺得您此舉極公正!這些村民既生了歹心,又將之付諸行動,險些釀成大禍。是該受到懲罰。每人打十個板子讓他們得到教訓,往後不敢輕易做惡。您這樣,簡直是用心良苦,我知您是想教他們都棄惡從善,將他們引入正途。此計甚妙!實在是令我佩服不已。只有您,纔有這樣高尚的情。操,和這樣磊落寬廣的胸襟!”
岑二孃和岑大郎簡直對立柏刮目相看,這纔是馬屁界的翹楚!立柏去漠北,不是打仗,是專門學習怎麼恭維人的吧?瞧這話說得!看他們父親那副引爲知己的感動欣喜樣兒,看立柏,比看自家親兒還殷切熱絡,就知道他已完全被立柏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