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這一刻，趙晴的表情全變了，她冷冷看着我。
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這分明是面對敵人的眼神。而這一刻，我瞬間明白過來，真相被揭露的一刻，我可能再也沒有和她繼續做朋友的機會了。
“你以爲你可以置身事外嗎？”趙晴上前來，冷冷盯着我，說道，“你知道，對於靈山十部來說，家族的概念是什麼嗎？”
“你……”我還想掙扎，顫抖着說道，“你是在……在憎恨我？”
這句話剛說出口，我就覺得很傻。
趙晴依舊在冷笑，說道：我不該恨你嗎？這一切，本生就是一個錯誤。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無力地垂下了手。
“但你也別無選擇。”趙晴說道，“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有很多事情，是自己無法選擇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這一切根本沒什麼好委屈的。
但我依然不知所措。
這時候，老人開口了：趙家的事情，可以容後再談，蕭雲，你留下來，我可以讓你的朋友走。
“走？”趙晴回過頭，看着那老人，冷聲一笑，說道，“今天放我走，有一天你會後悔。”
“人一輩子要經歷的後悔很多。”老人淡淡笑着，語氣又變得和藹起來，說道，“你很年輕，我不打算對年輕人動手。”
“可笑！趙家上下幾十口，就沒有年輕人？”趙晴忽然抽出小紙人，一揮手，紙人無風自燃，“對待他們，你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憫？！”
紙人燒盡的片刻，兩道黑影朝老人竄過去。
這是趙家很基本的術法。
老人搖了搖頭，一揮手裡的柺杖，兩道黑影迅速消失，趙晴也一聲低喝，捂着胸口跪倒下來。我喊了一聲，趕緊上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她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踉踉蹌蹌，側面的我，看見她嘴角流着血，一手捂着胸口，很長時間才緩過勁來。實力太懸殊了，趙晴這樣下去，必然會被殺死。我按捺不住，擋在她面前，對老人喊道：放了她。既然我們是親戚，放了她！
“我可以放她，只是看她自己是否能放過自己。”老人說道。
趙晴還想推開我上前，我一轉身，猛地反過來推了她一把，我咬了咬牙，指着她，說道：走！
“你沒有資格命令我！”趙晴厲聲說道。
我手沒有放下，說道：作爲朋友，我最後勸你一句話，人死，要死得有價值！
趙晴愣了一下，表情忽然緩和了許多，我在她的嘴角看到了一絲笑意，我一時間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笑。接着，她往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我愕然。
她轉過身，一步步往外走去。老人僅僅揮手簡單的一擊，已經讓她身體無法承受，我想去扶着她，至少把她送出去，可是卻根本挪不動腳。我心中的歉疚已經到了頂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我就這麼看着她，一步步的消失在門外，徹底看不見她背影的一剎那，我感覺心裡一陣空落，像是有什麼東西丟失了，也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
恍然間，我聽見有人叫我，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老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我扭過頭，看着他。
老人一臉不滿的看着我，沉聲說道：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我看過的，比你多幾十倍幾百倍，但作爲蕭家人，我要告誡你，在家族大義面前，這一切，什麼都不算，人活在這世界上，要明白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責任！
說完，她揮手讓旁邊的人安排我住下，顯然，他已經不想給我任何離開的機會了。我一陣欲哭無淚，被幾個年輕人帶了出去。離開祠堂後，我在不遠處的一間房子裡住下，蕭家墳一片，與許多老宅，很多外觀上看起來都破舊不堪，但房間裡卻重新裝修過，傢俱設備一應俱全，顯然，這一羣人，已經準備了很久，也蟄伏了很久。我依稀從那幾個年輕人的對話中聽出。他們都是宋家的後人，宋家後人不對，還剩二十幾口，已經和蕭家聯合。
而蕭家似乎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那老人，一個，就是六姨婆。
我無力的躺在牀上。
六姨婆，是蕭家人。她一直是所謂的間諜、臥底？她一直在策劃着讓蕭家崛起麼？
呵呵……這一切，對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我現在應該相信誰，和誰爲伍？誰又會真心實意幫助我。我拿出兜裡的戒指，還是那麼冰冷。白靈到底要沉睡多久，或者，她也已經離開了？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能相信，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疲憊的靠在牀邊睡着了，手裡依然拽着那個戒指。而我是被一陣冰冷的氣息驚醒的，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有一盞幽微的黃色壁燈還在發光。而我的面前，牀邊，竟坐着一個白裙子的女孩，我冷一下，才發現戒指上透出了一絲溫熱。久違的溫熱。
“白靈！”我失聲叫了出來。
白靈轉過臉，對我淡淡笑了笑，說：蕭雲哥醒了。
“你……你身體怎麼樣？”我憋了半天，卻說出一句極度腦殘的話。
白靈不經掩嘴失笑，說：我哪裡還有什麼身體呀？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感覺怎麼樣，戒指一直沒有溫度，我擔心你因爲上次……”
“放心，上次我受了點傷，在戒指裡呆了一陣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白靈笑着說，“倒是蕭雲哥你，這些天，你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你的弦繃得太緊了，你真的需要放下心思來休息一陣子了。”
“我？休息？”我笑了笑，苦笑，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還有資格休息麼？”
“在這裡。”白靈說道，“在這裡，你很安全，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
“這裡？！”我呵呵冷笑，說道，“你覺得這裡是個安全的地方？白靈，你爲什麼會這麼想。六姨婆，還有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頭……還有那一大幫窮兇極惡，要滅亡靈山十部的宋家人，這是長久呆下去的地方嗎？”我站起來，來到窗前，拉開窗簾一角，外頭已經黑了，但還有人在巡視，我迅速退了回來。
白靈卻搖了搖頭，說：蕭雲哥，其實，白靈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分不清楚對錯的。
“什麼？”我愣了一下。
“靈山十部也好，蕭家也好，十孽棺也好。”白靈說道，“他們不都覺得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嗎？可是他們有哪一個是真正沒有害人，能夠問心無愧的呢？”
“我……”
“白靈覺得，我們眼睛所看到的事情是有限的，即便是白靈，現在脫離了肉體的束縛，也找不出殺我父母的真正凶手來，我們又怎麼能判斷清楚誰對誰錯。”白靈微笑着站起來，說，“蕭雲哥厭惡、憎恨、不喜歡他們，可是白靈不。爲什麼？並不是因爲白靈贊同他們，而是因爲白靈覺得，一旦被仇恨和厭惡矇蔽的思想，白靈就會失去判斷力。”
我徹底呆了，我從來沒有想過白靈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
“蕭雲哥，那個老人家，是你的家人，六姨婆曾經對白靈非常好，無論他們做了什麼，他們都不會害你，哪怕他們利用你，現在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這個時候，你如果還想不通透的話，就真的辜負了趙晴姐姐的一片苦心了。”白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