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坐在車門旁邊,聽着扭曲的報站聲:無門村、黑水店、北山口刑場、斷頭崖、祭崖……
越往後,我越感到冷,北山口刑場我聽過,在聽見這個站臺名稱的時候,我意識到了,這條路,是通向南邊山區的。我迅速打開手機,還好,手機能上網,一查“北山口刑場公交”,我立刻明白,這是一條已經封閉的公交線,也是城區最老的一條公交線路之一,早已經關閉超過十年了。而這趟車的終點站,叫“蕭家墳”。
我一陣汗毛倒立。
蕭家墳?
以前我從來沒關注過這般早已經消失的線路,更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叫蕭家墳的地方。
我扭頭把這事兒告訴了後排的趙晴,趙晴看着窗外,表情變了變,回頭又看了看我,卻不說話。我感覺她有事瞞着我,好像是不好開口。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說道:想不到,宋家不肯出手的原因,是這個。
而我問她發現了什麼,她卻再也不開口了。
沒過多久,最後一站的名字報了出來,依然是扭曲的聲音,隨後,我看見了一坐木石結構的舊屋前頭,那屋子很大,我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座祠堂,只是已經破舊不堪,通向祠堂的道路兩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碑。而我們就停在祠堂對面的土路上。天空陰沉,車門開的時候,一股強烈的冷風灌了進來,我趕緊裹了裹衣領,趕緊下車。
下車的時候,兩個相似打扮,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從路邊走過來,他們兩人把手裡的菸頭擲了出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一陣燃燒的呼嘯聲,我一回頭,背後的公交車,已經迅速被引燃,瞬間就成了一片火海,我仔細一看,那公交車根本就是一方紙車,我們居然是被紙車載過來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了江夏村死去的陳秀芸,她當初就死在一輛紙車裡頭。
兩個中年人面無表情,幾乎異口同聲的說:主人等您多時了。
“我嗎?”我愕然。
“對,是您。”其中一人伸手示意,指向那祠堂。
我往前走了一步,又看了看身後的公交車。
忽然,我似乎知道了自己上車前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來源於哪裡。我還記得,當初在市區,我、趙晴和霍靜三人住的賓館樓下,有一輛破舊的公交車,停在路邊有半個多小時之久,一直髮動不了。當時我數次望向窗外,只覺得好笑,現在我才知道,那輛車,好像就是今天載我們來的這輛紙車。這麼說來,這幫宋家的,已經監視我們多時了,看來早有計劃。
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一直都處於算計之中,根本沒得選擇,以前如此,現在也還是一樣。
我跟着那兩人,亦步亦趨的向祠堂走去。道路兩旁那大大小小的墓碑上,字跡密密麻麻,我瞥了幾眼,發現大部分好像都是道教術語、術法口訣,還有一些古文,類似於講述天地乾坤道理的東西。有不少碑文已經被*毀壞了,還有一些石碑碎裂斷開,歪倒傾覆。雖然好像被收撿過,但可以看得出,這裡曾經歷過一番浩劫。
那巨大的木石建築,是一處祠堂。
進去的時候,我只感到一種深沉的壓抑,兩邊的牆壁上全是符紙,而且這些符紙不僅僅是黃紙那麼簡單,紅色、紫色、藍色、最靠門外的纔是黃色,符紙上頭都染着褐色的血跡,還有看不懂的符文。符紙之下,是一層層滿放的牌位,牌位之間間隔數步之遙,這祠堂,有不下三四百平方,我被帶到祠堂最前頭的時候,纔看見,一個佝僂着背,拄着柺杖的老人,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我們的剎那,他忽然把柺棍在地上一頓,“咚”的一聲悶響,一瞬間,他身後的那個巨大的姆媽娘娘兩側的門打開,居然有十幾人衝了出來,分立在祠堂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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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整齊的樣子讓人生畏。
這些人絕對訓練有素,我數了數,剛好一邊九人,十八個,趙晴在我身邊低聲告訴我,這些人道行都不低,甚至在趙家一些人之上。我雖然看不出來,但已經能感受到可怕的壓力。我非常怕這些人突然出手,直接把我們給解決在這裡。
誰知道,那個老頭,卻伸出手,對我坐了個過來的姿勢。我愣了一下,茫然的說“我嗎”,那老人點了點頭,說:來,快過來!
聲音帶着一絲興奮,但很和藹,這語氣讓我覺得他沒有惡意,就像是個招呼孫子的老爺爺。我感到有些奇怪,茫茫然的走上前去。我站在那老人跟前,那老人滿臉皺紋,白髮蒼蒼,臉頰和下巴兩側都帶着老人斑,但是,一雙眼睛卻透亮無比,我估摸着他至少有八十來歲了,但是精神肯定還相當好,他上下打量了我很久,忽然說:對,是,是這張像,對,是我老蕭家的人!
這話一說完,我直接懵了。
這人,難道……
“孩子,你終於來了,等這一刻,我等了幾十年,從你沒出生的時候開始,我就朝思暮想,哪天能再見到蕭家的後人,今天,感謝上蒼,謝姆媽娘娘!”那老人忽然轉過身,一個趔趄跪倒下去,與此同時,那祠堂兩側的十八人也同時跪倒,朝着姆媽娘娘像三叩九拜。
我徹底懵了。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姆媽娘娘像的一邊,忽然走進來一個人,看見那人的時候,我的大惑不解變成了驚懼。六姨婆!她居然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了這裡,一步步的來到老人身邊,隨着老人給姆媽娘娘像叩拜,隨後站起身來,看着我,說道:後生仔,這些日子可受苦了啊。
我連連退後,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卻被趙晴扶住。
我顫聲說道: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六姨婆,你不是……
“後生仔,老婆子命大,十孽棺那些人,還殺不了老婆子。那個趙楓,更不會是老婆子的對手。”六姨婆笑了笑,說道,“只是可惜了白家女娃娃,也可惜了咱們一村子的小老百姓了……”她又嘆了口氣。
我大氣都不敢出,那個老人卻慢慢站了起來,問我道:你叫什麼?
“蕭雲……”我如實回答。
“雲,你但是蕭家凌字輩,蕭雲,蕭凌雲。看來,你父母也早有考量,希望你出人頭地!”那老人說道。
我依舊糊塗,我可不知道我這名字中間還帶個凌字,從小我爸媽都叫我云云或者狗兒子,心情不好還叫用方言罵我孽子仔,我啥時候有蕭凌雲這麼霸氣的名字了?我不由得又退了一步,說:你們沒認錯人?
“我計算十幾年,怎麼可能會認錯了?”六姨婆笑了笑,說道,“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子差錯,走了一點子彎路,但怎麼講,最後你還是到了我們這頭,老婆子的謀劃,也總算有點子成果了……”
我實在按捺不住了,大聲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突然把我們找來,就爲了讓我們看你們在這拜神?!
那老人一愣,接着笑着說:小孩子年輕氣盛,難免心急,不要着急,先解決眼前的事。
接着一揮柺杖,繼而,我看見左右九人中各走出來兩人,那兩人手裡拿着棺材釘,朝我和趙晴的方向走過來。
我當下意識到不妙,警覺的摸着懷裡的木刀,但是,那兩人卻略過我,直接向趙晴走去。
他們要對趙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