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說不出話來,站在劉屠夫面前,一動不動。劉屠夫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微笑來,啞着嗓子,說:小畜生,這下受苦了?
我心裡一陣莫名的酸楚,顫聲說:師父……你這手……
劉屠夫卻一拍我後腦,說道:別廢話,先跟我回家。
我憋着一肚子話,一句都說不出來,回去的路上,我感覺心裡壓着一塊巨石。但劉屠夫的表情居然很輕鬆,這麼長時間了,我從來沒見他這麼輕鬆過。
從九江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劉屠夫依然沒有給我開口問話的機會,卻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句“術禁一開,靈山十部,總算是有希望了”,之後,就讓我趕緊去休息,明早有重要的事情交代我。我心神不寧,肩膀又疼的不行,一晚上根本睡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卻被劉屠夫給踹了起來,他二話沒說,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扔在我面前讓我喝了。
我沒問是啥,直接喝了下去,又腥又澀,還有種說不出的油膩,我噁心了半天。
接着,他才告訴我,那玩意兒是用符灰、豬血、豬內脂和搗碎了的黑狗眼球、牛眼球混合而成的東西,說完以後還狠狠一拍我身後,說讓我不許吐出來,敢吐就再喝一碗。我強忍了老半天。他大概是看我表情平復了一些,就讓我跪在三尸公神像前頭,盯着三尸公那詭異猙獰着臉看,還不許眨眼。
我只要一眨眼,他就在我腦後拍我一巴掌。我就這麼看了一個上午,眼睛疼得不行,中午飯點,他也不讓我吃飯,我迷迷糊糊居然感覺自己睜着眼就睡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眼前有亮光的時候,我看見的又是三尸公的那張臉。
然而,這回,我突然覺得不對勁。
我忽然看見,那泥胎三尸公的臉上,眼睛居然在動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沒一會兒,三尸公的眼睛,忽然盯向了我,猙獰的樣子就像是要一口把我吞掉似的。
而後,那雙眼睛,居然開始充血,變紅,一對紅瞳逼得我一個勁兒想要逃,但這時候,劉屠夫卻從後頭伸手按住了我的頭,嘶啞着說:不許眨眼!不許扭頭,否則老子宰了你!
我顫抖着。面前的三尸公像,雙眼赫然已經開始流下血淚來。
我實在忍不住了,雙眼猛地一閉,再睜開,眼前的神像,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這時候,劉屠夫右手領着我的後脖頸,直接把我扔到沙發上,接着重新給神像前擺了豬頭、牛頭和羊頭,又上了三柱香,這纔看着我,問道:看見什麼了?
我如實交代,劉屠夫居然露出滿意的神色來,說:學得很快,比我想象的還快,看來小畜生你也不全是廢物。
我一頭霧水,呆呆的看着他。
劉屠夫笑了笑,說道:以前有術禁制約,我不敢隨便傳你術法,現在這便是正式給你傳了第一種術法。你以後遇着的鬼怪事兒多了,自然眼神會變得利索一些,但這也遠遠不夠。
我這纔敢問是怎麼回事。劉屠夫告訴我,這是古時候驅鬼誅邪的道門人士必練的“天目之術”,只有這種技能傍身,才能看見與常人不同的世界,否則,別人鬥法的時候,外行就只能看見兩人對着空氣唸咒;遇着鬼怪的時候,除非是鬼魂刻意現身,否則也只能感覺到陰風陣陣。只是這術法需不斷修煉,否則道行高深的法術和修煉多年的鬼怪我依然看不見。
他還說,古時候醫道不分家,修煉道術跟中醫的道理差不多,不僅要鍛鍊,也要藥物調理,所以我不僅要有閱歷,今早那噁心的玩意兒也還得繼續喝,每天喝,至少喝仨月。
他拍着我後腦說:你就當這是百事可樂,每天來點兒,提神醒腦。
我當時就無語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能換點兒,能下嚥,好喝點的麼?
“有啊,老子整兩碗婦女經血你喝要不要?”劉屠夫厲聲說,我差點沒下死過去,趕緊說不要不要,他一刀剁在案板上,說:那就別屁話,肉聯廠這兩天停業整頓,你滾去市區給老子買點豬血和五花肉來,五花肉越肥越好。
我在屋子裡一刻都呆不下去,趕緊答應了。
而沒想到的是,我剛離開一會兒,手機就震響起來,來電話的是江韻兒,我剛接通電話,那邊也沒說啥事,就沉沉的來了一句:“第二次了,蕭雲,第二次了。”
我嚇了一跳,說:什麼第二次了?
江韻兒聲音有些幽怨,說:你第二次不辭而別了,每一次,都是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
我趕緊解釋說事情緊急,我只能發信息說明。又敷衍了幾句,說現在沒事了,讓她不要擔心。她卻在電話那邊冷笑着說:你意義上的沒事了是什麼?屍體處理了?還是不會有人纏着我了?又或者是,你們能脫身離開,不用再捲進來了?
我被她這麼一說,就知道肯定又出了問題,也沒敢說別的,趕緊問她怎麼了。
她沉聲說道:市委領導的兒子失蹤了,你覺得他們不會找上我麼?現在我怎麼辦,我什麼都解釋不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接着,她卻又說道:而且,我總覺得,那東西還跟着我,根本就沒有走。
我本想讓她不要胡思亂想,但她卻繼續說:每天半夜,我都能聽到敲門聲,樓道里總有人走來走去,還有窗戶,早上起來,總是莫名其妙的開着。屋子裡的東西也被人動過。不是賊,我知道肯定不是……他死的那個屋子,我根本不敢進去,每天都鎖着門,可是有好幾次,我都聽見裡面有人說話,還有呻吟的聲音,就好像他快要死了,卻被關在裡頭,要出來找我報仇一樣。
我心頭一怔。
如果是以前,我依然會覺得她是心理問題,但經歷瞭如今的種種,我不能不多想。劉屠夫和我,已經確定用最有效的辦法清除了那具屍體,而且,按理來說,那東西已經化僵了,根本沒有三魂在身上,根本不可能變成厲鬼再回去找江韻兒。
對了,魂?!鄭文斌的屍身被除,那他的三魂在哪裡,他死前受盡折磨,魂魄難保不形成怨靈,那種魂魄,能入輪迴嗎?
想到這裡,我背後一陣陣發寒,趕緊對江韻兒說讓她別急,我抽時間過去看看。她卻說讓我今晚就去,至少陪她一夜,電話那邊,她已經哭了起來。
我沒辦法,只能先答應下來,剛掛斷電話,買了劉屠夫要的東西,準備送回去,手機卻又一直響個不停,這回來電話的居然是趙家那位二小姐,我一陣發矇,甚至還帶着些厭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次九江之行,純屬是趙家擺了我一道,那趙二小姐肯定也參與其中。
想到這裡,我對這人更是一陣厭惡。
接通電話,她卻告訴我,她就在肉聯廠大院,在劉屠夫家樓下,問我在不在家,我沒好氣的回答不在,我沒好氣的說不在家,有事直接上去找劉屠夫。趙晴輕笑一聲,說:那他還不把我轟出來呀?
我說:他轟不轟你跟我沒關係,你隨便。
趙晴依然沒生氣,說道: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些誤會,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上次的事情。
我說免了,沒必要,我跟你也沒啥好說的,就要掛電話。但趙晴卻說:等等,你先冷靜的聽我說幾句吧,不佔用你多少時間,當面跟你說。我當時心思一轉,劉屠夫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訴我龍虎山一行、術禁開解的真相,或許,我可以從趙晴的嘴裡問出來。就算她總是坑我,終歸還是有點用處,於是我就暫時答應了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我回到了大院,趙晴的車就停在樓下,她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向我招手,開車門讓我坐在副駕駛上。
“有話說吧。”我冷冷說道。
趙晴卻笑了笑,說:我說的你未必全部相信,但是我這人就是這樣,心裡憋不住事。其實那天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我沒有騙你,我只是跟隨自己的本心去做……至於趙家陷你於不義,我……也感到很慚愧……
我有些不耐煩,這個時候,江韻兒也同時又來了電話,兩下一逼,我忽然有了個賤主意,我說道:要不今晚你陪我去辦件事吧,辦成了,我就勉強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