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一夜我是註定無眠了,所以天越黑,我就越覺得不自在。
晚上白靈還是在我房間裡住,那兩個烏衣道人,搬到了隔壁小婉的屋子裡。他們好像根本不但心那屋子裡又晦氣,又是陰氣凝聚。兩人還說,烏衣道的術法本來就和陰氣有關,越是陰邪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越好的修煉場所,說不定還能把陰氣化成靈氣,凝聚平衡,歸爲己用,而白靈也並不阻止,我也就沒多說什麼,他們在那兒,也好幫我們再多查出一些端倪來。
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就這樣一個晚上,卻會再次出事。
雖然我心裡總是焦躁不安,但卻還是總是提醒自己,不要神經過敏。
事實卻正好想法。
第二天早上,我們再次被許叔叫醒,許叔當時的表情,簡直是絕望到了極點,開門的剎那,他居然直接跪了下來,我們還沒來得及扶他起來,他就“咚咚咚”磕了三個頭,說:高人們啊,高人們啊,求求你們了,救救咱吧!快些把這厲鬼驅逐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再這麼下去,我不僅僅是要走了,我非死在這裡不可啊……我死了不要緊,我的孫子,我那個癱瘓的兒子怎麼辦……
說着說着,他居然老淚縱橫,我看見他,就想起自己當了一輩子農民,還死得不明不白的父親。
他們是十孽棺的受害者。
而這個許叔,指不定也是十孽棺的受害者,他們,多少是有一些類似的地方的。
我趕緊扶起了許叔,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只能靜靜的看着他,扶他坐下,給他倒水,直到他最後完全平靜下來。
接着,他忽然指了指上頭,說:去……去食堂看看吧,警察來之前……警察來了,怕也是看不到什麼了……
一聽到這裡,我就知道,肯定又死人了。
但我還是不太敢相信,問道:您的意思是,上頭又出事了,又死人了?
“死了,死透了,呵呵……呵呵呵……”許叔忽然使勁扯自己的頭髮,似乎特別躁動,也特別瘋狂,我很好啊他真的因爲這些事發瘋了,連忙安撫他,他卻又顫聲說:快去看,快去看吧,你們要找什麼,快去找,求你們了,驅鬼吧,快驅鬼吧……”
我和白靈立刻上了樓,讓兩個烏衣道人看着許叔。
我們到食堂的時候,那裡只有幾個安保人員,他們看我們的神態已經有了敵意,似乎在說:爲什麼你們一來就出那麼多事似的。
其中一個,還想要上來阻攔我們進入食堂,但我沒管他們,立刻和白靈並肩走了進去。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死去的人居然是那個陳奶奶。吃了一隻黑貓的陳奶奶。我記得許叔說,她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太太,只是偶爾會犯病。正常的時候,她還會幫別的護工照顧其他老人。這樣的人,卻也慘死在了食堂裡頭。
她在食堂掛畫像的那面牆壁的下方,的確是已經死了,眼睛圓睜泛白,雙手像鷹爪一樣勾着,整個身體卻是跪倒着的。那樣子顯得極其詭異。她的額頭上全是血,還有幾處已經凹陷了下去,牆壁上也都是血跡,牆壁上的牆皮甚至裂開了。
“她……她是自己撞的……”我指着那牆壁,不由得說道,“怎麼會這樣……”
白靈的表情也有種難以言喻的驚懼,說道: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把自己活活裝死,跪倒在地上。她昨天爲什麼要吞吃那隻黑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還沒有想明白,就有幾個安保人員來請我們出去,說是一會兒警察就到,讓我們別看熱鬧添亂,還說什麼我們最近老喜歡看熱鬧,別給自己惹麻煩什麼之類的。我們的確不想節外生枝,於是迅速離開,只是,我的鬧鐘始終徘徊着陳奶奶的遺容。
那泛白的眼睛,滿頭鮮血,牆壁上的斑斑血跡,還有她勾成鷹爪的五指,以及微微張開的嘴巴,就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再也說不出來了。繼而,我想到了她吃黑貓的樣子,那貓頭,就這麼活生生的被她咬了下來。許叔說,她平時也這樣,一旦發病,就會吃一些奇怪的東西,蟲子也吃,小動物也吃……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莫名的混亂,和深切的疲憊,已經十五了,我卻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如果這個時候劉屠夫或者十孽棺主人忽然出現,我不知道一切會變成什麼樣。
而現實卻依然不讓我休息,我回到房間裡,還沒有一會兒,許叔就帶了一個人過來,一個看樣子跟我年紀相仿的男人,怯生生的樣子,一眼看上去好像沒畢業的大四學生,看見我們的時候眼神也是躲閃的。我問許叔這人是誰,帶來幹什麼。許叔咬了咬牙,似乎用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來,說道:我也是想,你們……能快點找到事情根源,驅鬼……我不知道線索有用沒,不過,小海不會騙人的……
“小海……”我看着那目光躲閃的男人,忽然又想到了當初因爲“那方面不行”一直沒自信的自己,我剛畢業,回村子裡,被人指指戳戳的那會兒,是不是也跟這個小海一樣?
我心生憐憫,但是很快遏制了自己的聖母心,直截了當的問許叔和小海,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叔把小海推到我們面前,先簡單介紹說他是這裡的正式員工,大四剛畢業,找不到工作,家裡條件也不太好,所以來這裡,做包吃包住的活兒。接着,他又拍了拍小海的後背,說:小海,自己跟兩個高人說說吧,這事兒警察可能真解決不了,跟他們講管用些。
那小海卻低着頭,一直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雙手抱着頭,跪在地上,渾身開始發抖。我一開始以爲他中邪了,差點沒拔出鬼母刀來,但很快,我發現,小海在哭,我不由得蹲下去,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都是男人,哭什麼?有話說啊。
這句話一出來,那小海卻哇的一聲哭的更慘了,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那小海卻開始叨唸起來,說:我對不起陳奶奶,她對我那麼好,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是我不勇敢,我要是再勇敢一點,她就不會出事了……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把按住這個小海的肩膀,說道:你冷靜點。陳奶奶的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和你勇敢不勇敢沒關係,趕緊跟我說,你看到了什麼,只有這樣纔有機會給陳奶奶報仇!找出真兇!
小海慢慢止住了哭,卻說出了一件讓我覺得毛骨悚然的事。
他說,昨晚上是他值班守夜,半夜巡視的時候,在樓道里看見了陳奶奶。陳奶奶這人是很少失眠的,除非是又發病了,他有點怕,就上去跟陳奶奶說話,以防她再出事,可是,陳奶奶當時完全不理他,就跟幽魂似的,自顧自的在走廊裡徘徊,來來回回,最後,自己走進了房間。
小海當時還跟過去看了幾眼,發現陳奶奶確實在房間裡睡下了,這才轉身離開。可是,還沒走到下一層樓,他就又聽見了開門聲和腳步聲,他不放心,轉身上樓。
只看見,一個黑影飛快的進了食堂。
他本來想跟過去的,但是想起食堂發生的那些事,就怕了,只好遠遠的等着。
緊接着,五六分鐘後,他聽見了讓他差點嚇攤在地上的聲音。
他聽見一陣陣哀嚎,就像夜貓叫一樣的哀嚎,從食堂裡傳出來,伴隨着的,還有一陣陣“咚咚咚”撞擊牆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