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着老支書的視線看去，發現聚陰地裡的屍陰花逐漸甦醒，聚陰地裡的屍蝨從石臺下面一隻只爬了上來，而且那些屍陰花也慢慢伸出它那深紅色的觸角。
看到這個變化，老支書將我和方勝護着走到巖壁旁，方勝先走，我第二，老支書斷後，我還想推辭，可老支書不給我機會，直接將繩子套在我腰上推了我一把，我知道沒時間了，便悶頭攀上巖壁。
身後時不時傳來沙沙聲，之前幾乎聞不到的花香，現在慢慢充斥整個空間，我向後看了一眼發現那些屍蝨幾乎沿着巖壁爬了過來，屍陰花的觸角也向着這邊伸了過來，離我們差不多有三四米。
我加快了腳步，時不時拉老支書一把，許是因爲年齡大了，老支書在爬到多一半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要不是我及時拉住老支書的手，恐怕這會老支書就掉了下去。
我死拽着老支書的胳膊，一點點向前移動，身後的屍蝨太過多，老支書的胳膊上爬了不少，它們順着老支書的胳膊爬到我的身上，有些竟然大膽的鑽進我的手心，那種又癢又痛的感覺着實不好受。
就在離東子他們只有五米的時候，腰上忽地一緊，有什麼東西扎進我的肉裡，還來不及看是什麼時，耳邊頓時響起順子的驚呼聲。
“茴子！”
“老支書！”
胳膊上一輕，我驚恐的轉頭。
看到老支書被屍陰花從巖壁上拖了下去，那灰白的頭髮飄揚在半空，胳膊上爬滿了黑色的屍蝨，臉上沒有恐慌，朝我淡淡勾了勾嘴角，蒼老的聲音被風傳了過來。
“好好活着……”
“老支書！
那半張的嘴依舊迴盪在腦海，餘後的話逐漸涅滅在衆人的痛哭聲。
我僵硬的半趴在巖壁上，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看到老支書被那巨大的花瓣包裹，身子一點點消失，那張臉上卻沒有半分責怪。
腰上一鬆，我低頭一看頓時明白了。
老支書會被屍陰花拖下去，是因爲我，因爲那些觸角最先纏上了我，老支書原本可以避開屍陰花的，他是爲了我，是拿自己做誘餌引開那些屍陰花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巖壁上趴了多久，眼淚幾乎快要衝垮我僅有的意識，那一聲聲嘶吼，彷彿是一根銀刺猛地扎進我的血液裡，我不敢去看順子猩紅的眼睛，不敢去面對幾步之遙的他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腳逐漸變得有些僵硬，我緊盯着吞噬老支書的屍陰花，希望可以出現奇蹟，意識模模糊糊，整個人也有些昏沉，空氣裡忽地充斥了濃郁的香甜味道。
我感覺自己在飄，那些猙獰恐怖的畫面竟然變了樣子，我看到母親朝我伸出手，看到小癩叔嘴角的淺笑，看到父親年輕的臉。
“茴子！”
耳邊炸起一聲驚雷，我機械的睜着眼睛，看不清眼前是誰，那聲音很是熟悉。
“醒醒，你給老子醒醒……”
我下意識鬆開左手，手上頓時傳來一陣刺痛，正是因爲這刺痛讓我從昏沉中醒過來，睜開眼就看到東子急紅的眼，手上握着一把刀，那陣刺痛一下一下撩撥我模糊的意識。
我擡頭看去，發現手心被劃了一下，血順着胳膊流到脖子裡，腥甜的血味掩蓋了整個舌尖。
“東子，老支書他……”
我心裡堵得慌，眼睛落了下來。
東子緊抿着嘴，一向嘻嘻哈哈臉此時卻強忍着悲慼，眼睛紅了一圈，滾燙的淚差點灼燒了我的皮膚。
我知道東子心裡的難受不比我差，我能哭出來，可他卻不能，他將自己深埋在角落裡，不管發生什麼都是開心的樣子，他傷心難過幾乎很少表現出來，我不瞭解東子，就像是我不瞭解小癩叔一樣。
我看着神情悲慼的東子，心底頓時涌出一股羞愧，黑色的屍蝨鑽進我的皮膚下，我強忍着不去想這些噁心的屍蝨，掙開東子的手，從小石階上跳到了石臺上，因爲腿上無力，一下子跪倒在衆人面前。
“茴哥！”
瑤瑤衝過來抱住我，眼淚滾進了我的衣領裡。
順子跪倒在石臺上，頭都沒有回，那壓抑的哭聲迴旋在耳邊，手背上滿是血跡。
他半張嘴盯着最中間的屍陰花，腮幫咬得極緊，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發一般，我支撐着身子站起來，跪在順子的身後，努力想要壓制心底翻涌的悔意，伸出手想要碰觸順子的肩膀，可我又不敢。
老支書是因爲我而被屍陰花捲走的，我有什麼臉面去索要順子的原諒，有什麼資格去安慰順子。
我攥緊拳頭使勁的砸着石臺，血從手背飛濺出來，卻感覺不到疼，彷彿唯獨這樣能讓我心裡好受點。
方勝眉間的屍氣慢慢褪了下去，眼睛也恢復正常，看到我們幾個神色怪異，心裡很是奇怪，伸出手去拍順子的肩膀，本想問一問發生什麼事了，可剛碰到順子肩膀，手就被順子反扭在後背不斷的使力氣。
“疼疼疼！”
方勝疼得臉色發白，嘴裡一個勁喊疼。
“疼，你他媽還知道疼，要不是你，老支書他……”
順子一腳將方勝踹翻在地，緊揪着方勝的衣領，一下一下在方勝臉上招呼，兩拳下去方勝的鼻血迸了出來，染紅了順子的拳頭，可動了殺唸的順子見此還沒罷手，方勝的臉已經紅腫不堪，脖頸被順子的大手緊掐着差點翻白眼。
“這不關我的……”
“我殺了你！”
事字還未說完，順子的鐵拳掄了下來，方勝的門牙頓時被打掉一顆，涎水混着血水從歪扭的嘴角流了下來，有些粘在白色的襯衣上，顯得很是滑稽。
劉川見到這，示意了一旁的東子將瘋了的順子架了起來，順子看也不看是誰，直接掄起拳頭打在東子的左臉上，因爲使了力氣那一拳下去東子的左臉頓時腫了起來。
東子結結實實捱了一拳愣是沒有吭聲，順子轉過身看到是東子，眼裡閃過一絲後悔。
“撒手！”
雖然臉上滿是駭人的憤怒，可語氣比之前好了許多。
“不撒，狗順子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這次老子不會笑你，你就痛痛快快的哭……”緊抱着順子發顫的身子，東子紅着眼睛安慰道。
“我真他媽該死啊我！”
“……”
東子的話剛一落，順子就失聲痛哭起來，那壓抑的聲音盤旋在聚陰地上空，頹廢得跟個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