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毛糉子見嚇暈一個,頓時得意,齜牙咧嘴地看着東子,想要用同樣的招數將東子嚇暈過去,可他挑錯了人,不僅沒嚇暈東子,反而被東子暴打了一頓。
雖然糉子不痛不疼,沒什麼反應,可被打進土裡,綠毛糉子覺得臉面被丟了,氣得直瞪眼狼嚎,這一嚎,更顯得整座山鬼氣森森,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老鐵走過來:“嚎什麼?”
“老神仙,你怎麼來了?”
綠毛糉子一看見老鐵,高興地合不攏嘴,雖然它的嘴本來就合不攏,可那綠油油的臉上還是揚起笑,只不過有些怪異,看得我很想揍人。
老鐵努了努嘴,說:“他拽來的。”
綠毛糉子看到劉川,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腦袋往後縮了縮,躲在老鐵身後,這才結結巴巴道:“他……他怎麼又來了,不是說不回來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難道他又想揍我,老神仙,你可得幫幫我,別讓他再揍我。”
“放心,他這次不會揍你,也不會將你的屎打出來,這次我們來呢,是辦正事的,也顧不上你,不過你怎麼跑這來了,不是在積屍洞裡躺着嗎?”老鐵不解地問。
綠毛糉子撓了撓頭上僅有的綠毛,說:“我也不知道,一覺睡起來就被人埋這了,而且我被困在這裡都三十年了,要不是那小子,我估計還得在這躺三十年。”
“不能啊。”
老鐵有些懷疑。
綠毛糉子也鬱悶:“老神仙,我說得可是真的,而且我要告訴你們一聲,馬家人出現叛徒了……”
“這我們知道。”
綠毛糉子愕然:“這你們都知道?”
老鐵嘆了一口氣,然後指了指我說:“看到那小子沒,他啊是馬家後人,也是馬懷仙的嫡系子孫,我們這次回來就是爲他而來。”
“馬兄的嫡系子孫?”
聽到這,綠毛糉子很是驚訝。
老鐵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繼續說:“對,這小子中了招,這次過來就是用老方子治治他,如果還不行,那我們可就聽天由命了。”
“活人受不住……”
“他不是活人,算是半個死人。”
綠毛糉子哦了一聲,點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剛纔我聞到了相同的味道,不過這小子身上還有其他東西,那土方子能貿然用嗎,要是出了差錯,那這小子也就倒大黴了。”
“所以需要你幫忙。”
“我?”綠毛糉子指了指自己,問老鐵:“我能幫什麼,我現在自己都顧不了,哪還有閒心管其他人,況且這小子體內有冥血,還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算除了他身上的死氣,也不能壓制他體內的鬼毒,更何況,他不是經過這事嗎,讓他動手不就行了。”
老鐵搖頭:“他身體不行了。”
“怎麼會這樣?”
“這兩年他復生的次數多,而且每次修養的時間變短,七天便出來了,身體能好到哪去,再說了巫南人和那狗東西不安分,劉川就算有精力,可也沒有時間吶。”
綠毛糉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劉川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靠着樹幹抽菸,我湊了過去,問他這綠毛糉子是怎麼一回事,他誰啊,劉川瞥了我一眼,然後將煙掐了爲我解惑。
原來這綠毛糉子是死在山裡的獵戶,幾百年前藉着山裡的瘴氣起了屍,剛開始是個沒思想的毛糉子,不能動。
在山窩窩裡躺了一百來天,後來劉川經過這裡,看到綠毛糉子,便拖着他去了積屍地,在那裡他度過了好幾年,原本皺起的臉皮子萎縮成一張紙,他也不在意,在積屍地裡蹦蹦跳跳,最後劉川看着他心煩,便將他拍暈裝進棺材裡養陰氣。
沒想到這一養,他便變了樣。
醒來就能走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說話,而且還能思考,這讓他激動不已,便趁着劉川不在,推開棺材蓋跑了出去。
一出去,就被山下的人當成了山鬼。
這時間一久,他下山偷雞摸狗,過得也逍遙自在,山下的人怕了他,趕緊在半山腰建了個山神廟,每隔三天就有人燒香,他覺得有意思,便時常嚇這些人。
這些人怕了,便再也不上山了。
之後,劉川回來了,看到他到處惹事,便將他帶回了積屍地,爲了防止他又跑出去嚇人,劉川將他釘死在棺材裡,並畫了一棺材板鎮鬼符,坐在棺材上整整三個月,才讓綠毛糉子壓下心性,乖乖待在積屍地。
聽到這,我有些好奇。
劉川這麼老古板的人怎麼能做出這幼稚的事,還坐在棺材上整整三個月,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這還是我認識的劉川嗎?
“劉哥,你之前是不是很無聊?”
要不然怎麼會和一個綠毛糉子過不去。
劉川愣了一會,然後才說:“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個人過得,太孤單,所以總得找個事做,再者人不可信,我寧願和一個陰物交心,也不願意和人打交道,所以那幾年我一直待在這,很少出去。”
“你還記着那件事?”
我看着他,小心地問道。
劉川看了我一眼,苦笑:“記着,這幾百年經過的事我都記的,其實可以理解,可我這個人心眼小,別人捅我刀子的事我怎麼忘不了,更何況那三年,是我最難熬的三年,我自然記得清楚。”
“秦海,我見到他了。”
劉川手一頓,隨即問我:“在哪?”
“在龍首村。”
他哦了一聲便沒下文了。
我摸出一根菸,遞給他一根,他沒有點火,只是將菸絲抽了出來,然後放在嘴裡默默嚼着。
“他讓我給你捎一句話。”
劉川還是沒問,繼續嚼着菸絲。
我將煙咬着,點了火:“他說他沒背叛你,還有他對不起你,如果再來一次,他絕對跑的遠遠的,不會讓巫南人抓住他,他還說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遇到你,也不後悔喊你那聲川哥,他……”
“行了,別編了。”
劉川直接打斷我的謊話。
我心裡驚訝,可還是選擇裝糊塗:“我說的是真話,況且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他……”
“前兩句是他說的,後面是你小子編的。”
“你怎麼知道?”
我吐出煙霧,看着他問。
劉川拍了拍我肩膀,笑着說:“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小子清楚,況且他不會覺得他那件事做錯了,因爲現在連我自己也覺得他沒做錯……”
“爲什麼?”
他不是應該恨秦海,恨得牙癢癢嗎?
劉川看着天,悵然道:“因爲他用那血,救了千千萬萬的抗日英烈,救了無數戰死的士兵,如果不是他,巷子口就不是巷子口了,而是日本人的根據地,而疊影戲也不會留到現在了,不過可惜,它現在過時了。”
“不過時。”
我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那是疊影戲的一個老戲譜,是戲園子的老頭臨死前塞我手裡的,當時我以爲是老頭給的線索,可沒想到是個戲譜,而且是劉川最喜歡的戲譜。
劉川接過紙,眼裡有漣漪。
他撫摸着這戲譜,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我隨口說的話,他記了這麼多年,我虧欠了他。”
“劉哥,那蛇人?”
“你別問了,等到了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現在最要緊的是你自個,鎮屍鏡壓不住你身上的死氣,你自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得,連個屁也沒套出來。
過了一會。
我又接着老頭的事,問:“劉哥,後悔麼?”
“不悔。”
這話將我想要問的話徹底堵住。
我吸了一口煙,長長吐出煙霧,劉川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望着天,一副神遊天空的神情,我抽完手裡的煙,然後走到東子旁邊。
“怎麼樣?”
這小子見我過來,立馬湊過來。
我彈了彈衣服上的菸灰,嘆氣道:“不怎麼樣,他還是不肯說,而且有關蛇人的事,一個屁也不放,看來這次真的要做一回矇眼的驢了。”
“那可說不定。”
東子挑了挑眉毛說。
我問他有什麼妙計,可這小子給我裝,還說什麼山人自有妙計,讓我擦亮眼睛好好看大戲。
見問不出什麼,我也來了脾氣不問了。
老鐵這邊和綠毛糉子聊得正熱火,兩個人,哦不,一人一糉子稱兄道弟,老鐵遞給綠毛一根菸,兩個人便聊便抽菸,場面那叫一個駭人。
東子湊過來去聽。
不知聽到了老鐵說了什麼,這貨竟然笑得直接滾到了地上,一邊笑,一邊指着老鐵大笑,估計是神經了。
老鐵臉甚是鐵青。
綠毛糉子拍了拍老鐵肩膀:“老神仙,心胸要放寬,要在肚子裡橫船兒,不能這麼窄心腸,要不然後輩笑話。”
“扯你孃的臊。”
老鐵臉色很不好看。
東子好不容易纔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笑出來的眼淚,見我一臉懵逼,便對我一五一十說了,我先是一愣,然後也沒憋住。
老鐵見我笑,氣得臉都綠了。
“小茴,你怎麼也跟着湊熱鬧?”
我笑得眼淚出來了:“鐵叔,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你這事太他媽好笑了,我忍不住,再說了,您老年輕時幹過的損事還真不少,單單一件,就讓我們大開眼界,這要是一一攤開,我和東子可就要佩服死您了。”
“你……”
老鐵氣得渾身顫抖,大有歸西的架勢。
我憋住笑,趕緊給老鐵賠罪,這才撤了他的火氣,可東子不同,每看一眼老鐵,就又笑了起來,搞得老鐵相當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