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樓下有人敲門。
我們誰也沒動,可那敲門的人像是火上房了,敲得跟個雨點似的,我猛地坐起,穿着拖鞋下了樓,開了門,發現面前站着之前遇到的年輕姑娘,她沒想到開門的是我,也愣住了,而順着她的視線,我看到將拖鞋穿反了。
“你……你找誰?”
我趕緊將拖鞋調過來。
她捏着衣角,扭捏着說道:“我找老韓。”
老韓,我大哥的名字,昨天我們又喝了一頓酒,在酒桌上,大哥說了他的名字,而我直接說我叫小馬,張-大-麻-子名字倒不錯,可這小子長了一臉麻子,便有了這個綽號。
“在裡面。”
我連忙閃開一條道。
姑娘走了進來,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怪異,我摸了摸鬍子,發現一邊有,一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蹭掉了,我捂着嘴,尷尬地朝姑娘笑了笑,便和她上樓。
“誰他媽大早上過來叫喪,老子不就是兩個月沒交房租了嗎,至於要卸了老子的樓門,你他媽再上來嗶嗶,老子揍你信不信?”大哥起牀氣大,更何況我們都睡得晚,這大清早美夢被打攪,誰的脾氣也不好。
姑娘進了廚房,端了盆水出來。
“姑娘,別動氣……”
我話還沒說完,這姑娘便將一盆水澆到大哥頭上,瞬間,大哥成了落湯雞,一骨碌從牀上竄了起來,大罵道:“狗日的,你他媽活膩了……媳……媳婦?”
姑娘放下盆,坐在椅子上。
大哥立馬縮着肩膀,陪笑道:“媳……媳婦,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回孃家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兒子病了。”
“病了?”大哥有些慌張:“怎麼了,是不是還和上次一樣,燒退了沒,身上有沒有起紅點,你倒是說話呀?”
姑娘眼睛瞬間紅了:“現在着急了,要幹嘛去了,孩子病了這麼多年,你有真正關心過嗎啊,要不是我這些年帶着孩子跑大醫院,兒子能活到現在嗎啊,韓爲民,你還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兒子的父親啊!”
“我……我……”
姑娘抹了眼淚,站起身:“老爺子那藥剩下一點了,如果用完,那兒子也就活不了,我也不求你了,以後都不求了。”說完這句話,姑娘便走到門口,想也不想便拉開門下樓了。
大哥抱着頭,狠命地揪着頭髮。
我聽得稀裡糊塗,問:“小侄兒得了啥病?”
“血液感染。”
我腦子嗡得一響。
又是血液感染,怎麼又是它?
大哥痛苦地搓着臉,說:“這事怪我,都怪我,如果我當初沒拿回那東西,我兒子就不會碰它,也不會稀裡糊塗喝了它,怪我,都他媽怪我。”
“小侄兒喝了血?”
大哥錯愕地看着我,結巴道:“你……你怎麼知道是血,小馬,你是不是知道那血是什麼,是不是知道治我兒子病的辦法?”
“我知道……”
大哥灰濛的眼眸瞬間被點燃,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想問可又不敢問,最後他看向我,小心地問:“什麼辦法?”
“吃人肉。”
“什麼,吃……吃人肉?”
大哥被嚇到了,臉色剎那間慘白。
這個是我知道的唯一辦法,老戲院地下基地裡的鬼娃娃,還有吳大能的小兒子,它們都是吃了人肉才活下來,只不過這種活還不如死了,即使喘着氣,可模樣就不再是人,時間越長,它們的臉就變成另一個樣子。
這樣的辦法,與其說是救人,還不如說是殺人,以一個人害百人,這也是在老吳家我出手掐死吳大能兒子的原因。
大哥癱坐在地上:“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目前來看,沒有。”
“沒有?”
大哥捂着臉,痛苦地嗚咽。
張-大-麻-子起來,看到面前這個場景,有些不解,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捂臉痛哭的大哥,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我從兜裡掏出煙,咬了一根在嘴裡,點了火,深吸了一口,原本這事只是在北京城,可沒想到現在連這西北也不安全了。
想起巫南人,我苦笑了笑,覺得他們可憐而又可悲,爲了一個縹緲的永生,就搭上了這麼人的性命,而且還是後輩子孫的性命。
就這麼坐了半個小時。
大哥抹了老淚,看向我和張-大-麻-子:“不是說去廟王洞嗎,你們收拾收拾,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況且藥快沒了,我得趕緊去取點,希望老爺子能不計前嫌再給我點,如果他不給,我就磕死在他面前。”
“大哥?”
聽到這話,我有些震驚。
大哥搓了搓臉:“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胡來,行了,別磨蹭,你東西在哪,我給你先提到車上。”
我擺手說不用。
幾分鐘後。
我們三個穿好下了樓,大哥將他的貨車開了過來,我和張-大-麻-子坐在後座,大哥說了聲坐穩了,車子便像離弦的箭飛奔出去。
因爲要上山,車子晃得極其厲害。
我和張-大-麻-子趕緊抓住車上的扶手,拐過一個大彎,迎面便是蜿蜒的山路,大哥車開得太猛,我們坐在後面都快被晃出車外了,還好張-大-麻-子手疾眼快,拿繩子將我和他綁在車把上,要不然我們準被放了風箏。
拐上半山腰,卻看到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路中間,大哥按了喇叭,可那車就是不動,大哥心急,直接將車停在路邊,然後下車去敲那越野車的車窗。
剛敲了兩下,大哥就停下了。
我讓張-大-麻-子解開繩子,拉開車門下了車,可當我還沒走到大哥跟前,就被他喝住:“回車上去,快。”
“大哥?”
我不明白怎麼了。
可就在這時,越野車裡的人竄了下來,拿着槍對準我額頭,我再一看,頓時明白了,是黃毛鬼他們。
黃毛鬼下了車,走到我跟前:“呦,貼了臉皮子就不認識我了,之前在川菜館我沒認出你,現在我可將你認得清清的,我親愛的馬茴先生。”說着將臉皮子扯了下來。
大哥看着我,驚訝地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我瞪着黃毛鬼:“你還沒死?”
“這是什麼話,您都活得好好的,我又怎麼能死呢,再說了,還沒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哪敢輕易的去死。”
我看着他,忍不住冷笑道:“看來你們老闆手底下是真沒什麼人了,要不然怎麼會派你這廢物過來……”
“嘭!”
“小馬!”
我拱起身子:“惱羞成怒了?”
黃毛鬼取下手套,揪着我衣領又打了一拳,我一直笑,笑他可憐又廢物,黃毛鬼動怒,接連打了我十幾拳,鼻血染紅了這狗東西的手。
“媽的,敢碰我兄弟,老子和你拼了……”
我厲聲喊道:“大哥,別過來。”
“小馬?”
我擡起頭,鼻血竄了下來,我沒有擦,看着面前陰沉的黃毛鬼,忍不住出聲嘲諷道:“任務失敗,還差點死在那戲園子底下,我猜你們老闆差點要了你的命……”
“找死。”
黃毛鬼一拳打在我肚子上。
我疼得跪倒在地上,整個身體像是**了一般,而且那一拳打在我之前縫鎮屍鏡的位置,導致鏡子向左偏移,左邊的肉快要被剜下來。
他一把揪起我的頭髮:“小子,我奉勸你一句,別惹我生氣,要不然我可以在你身上試試所謂的凌遲刑罰。”
“你試試。”
“彆嘴硬,到時候你可能哭着喊着讓我一刀結果了你,畢竟這凌遲可是三百六十幾刀,是個人都熬不下去。”他拍了拍我的臉說。
大哥要撲過來,可被那幫人用槍攔住。
黃毛鬼掃了掃周圍,笑道:“若我記得沒錯,你還有一個幫手,怎麼,你們給我又設了埋伏,等我往裡面鑽呢,馬茴啊馬茴,你以爲我還和之前一樣蠢嗎,告訴你,這招苦肉計沒用了,就算劉川自個來了,也沒用,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說完就抓着我上了越野車。
其他幾個人也上了車。
沒幾秒,車子便消失在半山腰。
大哥看着絕塵而去的越野車,氣得踹了身旁的樹,過了一會,他快步走到自己的車旁,拉開車門,卻發現張-大-麻-子不見了,座位上只留下一張匆忙間寫下的紙條。
“我去救小馬。”
看到紙上的字,大哥鬆了一口氣。
想起我,他坐進駕駛位置,將車後轉,打了一個大彎也追了上去,可貨車和越野車不能相提並論,開了有半個小時,他纔看到路邊停着的黑色越野。
可裡面已經沒人了。
他氣憤地砸了車蓋,卻發現車玻璃上的字,是張-大-麻-子的字,上面只寫了三個字,廟王洞,看到這,大哥頓時明白了。
三兩步走了過去,跳上車抄一條近路。
這條近路只有他和老爺子知道,當年他爲了給兒子治病,急得亂投醫,到廟王洞去燒香,可那時的路被水沖垮了,他只能從一條隱秘的小路上去,沒想到真讓他撞到好運了,求到了治兒子病的藥,而作爲代價,他不能待在兒子身邊,只能到處亂跑。
想起這些年的事,他心都揪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