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瘋癲地看着我,臉上泛起苦笑:“小寶,你別怪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其實這所有事的源頭都是因爲我們馬家,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身份,我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小寶,爸知道你恨我,怨我,也知道你心裡怪爸動了你的朋友,可爸停不下來,爸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這生死輪迴束縛,成爲最後冷情冷心的怪物。”
“我明白……”
父親搖頭:“孩子,你還不明白。”
劉川看着父親,欲言又止。
父親放下手裡的槍,那年輕的臉剎那間蒼老,他盯着劉川,臉上露出哀求:“劉川,這次我錯了,徹頭徹尾的錯了,我知道我暗算過你,可我希望你能再次護佑一次我兒子,他還年輕,別讓他經歷我們經歷的一切,成嗎?”
“有些事,我決定不了。”
劉川神色隱晦地看了我一眼。
父親臉色煞白,喃喃自語:“不能嗎?”
“馬家的命運,他的命格,有些事一旦開始便停不下來,除非流盡最後一滴血,受盡最後的折磨,除此別無他法,況且他是最後一個,這一切都得他自個承擔。”
“你……”
父親上去拽住劉川,嘶吼道:“你說過幫我兒子改命格的,你說過會護佑他的,會陪他走完這條路,你現在說這話,你還是不是人啊?”
“我也想幫他,可無能爲力。”
劉川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掌心已經露出白骨,白骨滲心,如同紮在我的心頭。
他盯着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語道:“我活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人,走馬觀燈地穿過這麼多人的人生,可沒有什麼能讓我停留的,原以爲我會就此孤獨走下去,可我遇到了茴子,他讓我看到了生的意義,讓我頭一次覺得血那麼燙,喝酒那麼痛快,活着是種慶幸的事,可是我身上揹負的責任太多,我停不下來,也干預不了茴子這所謂的命格,我試過很多次,可每次都會加速這種命格,馬來,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你撒謊……”
“我沒撒謊。”劉川扯開衣服,露出白骨嶙峋的前胸,他指着胸膛,苦笑道:“我復生了這麼多次,每次的時間都比原來短,我知道這樣自己遲早撐不住,可我必須打起精神來護佑茴子,我不能讓他成爲我這樣的人,可有用嗎,他的命格誰也改變不了,你不能,我也不能,甚至是她也不成,我們都只能眼睜睜看着,看着他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不老不死,不痛不癢的冷血怪物。”
父親鬆開劉川,喃喃:“不會的……”
“嘭!”
忽然地面裂出幾條縫,那熾熱的氣流噴薄出來,我想要過去拽父親和劉川,卻被他們反手推了出去,我快速爬了起來,想要衝過去,可腳下忽然裂開幾條裂縫,裡面是滾燙的岩漿,那巨大的熱浪逼得我後退了幾步。
好一會兒,我才睜開眼,卻發現我爸腳下的地方有些下陷,熱浪逼得我上不前去。
“爸,你快過來。”
他朝我笑了笑:“小寶,爸做錯了許多事。”
“我原諒您,您快過來……”
“小寶,爸回不去了。”他踏出一隻腳,臉上浮出一絲留戀,可沒一會兒就浮現出決然,這種決然讓我心裡恐慌。
“爸,您要做什麼?”
“小寶,好好活着!”
這句話說完,他便毫無留戀地跳了下去。
那翻滾地岩漿頓時將他淹沒,化成熱氣噴了出來,我趴在地上,看着那早已化成岩漿的人,鼻頭一陣酸澀。
劉川跳了過來,將我扶了起來。
我渾身麻木,連呼吸都冷了:“我爸死了,劉哥,我爸他跳下去了,他就算是死也不肯跟我回北京,呵,我千辛萬苦尋找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節哀!”
劉川心裡也不好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勸道:“茴子,你也別太難過了,……”
“劉哥,我從來沒恨過他……”
我紅着眼,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知道這背後的真相是什麼,知道最後的人是我父親,可我還是恨不起來他。
劉川拽起我,臉色凝重地看着我:“茴子,這一切都結束了,你也該清醒了,就算變成和我一樣的人,也得清醒的活下去……”
“能嗎?”
我盯着底下翻滾的岩漿,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腳下的裂縫不斷擴大,我和劉川臉色一白,就在這時,腳下忽地下陷,我搖晃了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茴子……”
劉川連忙抓住我的胳膊,拼命地往上拽,可他腳下的地也有些鬆動,我驚恐地看着那不斷擴大的裂縫,朝着劉川吼道:“快放手,要不然連你也要拖下去……”
“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你上來。”
他用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來拉我,可一旁的黑蛇甦醒,盤旋過來,它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咬劉川的胳膊。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劉哥,小心!”
“抓緊了。”
劉川一使勁將我拉了上去,自己卻和黑蛇一起跌落下去,我倉促間抓住他的手:“別鬆手,我就這拉你上來。”
“茴子,這地獄我爲你趟,記住,下面的路,你得自己去走,別讓我失望。”
“你他媽要做什麼?”
“記住,最後一步得你來……”
劉川朝我笑了笑,隨後竟鬆開了手,我將半截身子探了下去,連忙抓住他的袖子,可袖子不經扯,我的手和劉川生生錯開。
“劉哥!”
“茴子,等……”
最後一個字我沒聽清,只見那身影越來越小,直至被通紅的岩漿吞沒,沒了一絲痕跡,甚至一根頭髮絲也沒有。
我趴在地上,淚被滾燙的溫度燒乾。
我爸死了,劉川也死了,他們都死了,呵,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真相,是我費勁心思要尋找的事實。
我癱躺在地上,任憑眼淚洶涌。
我爲什麼要來找這個真相,如果我留在北京城,好好聽德爺的話,留在北京城那他們就不會死,也不會扯出這麼多事,馬茴,是你害了他們,害了所有人。
“茴子!”
東子折回身找我們。
我機械地擡起頭,卻看到東子焦急的臉。
“茴子,你他媽裝什麼鱉王八,要是你還認我這個兄弟,就給老子麻溜地滾過來,媽的,老子費心費力地讓你活過來,卻不是爲了你糟蹋自己的命。”東子急得哇哇叫。
我抹了一把淚,站了起來。
對,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腳下又是一陣晃動,那柱子上的黑蛇也爬了過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從下陷的地方跳過去,可中途沒落住腳。
東子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別鬆手。”
難道我真的命該絕嗎,若是這樣,那就讓我一個人死在這,別扯上東子。
想到這,我便鬆手。
“馬茴,你他媽給老子再鬆一下試試!”
“放手……”
東子漲紅了臉,脖子都粗了:“你他媽別給老子泄氣,我告訴你,馬茴,老子就認了你和劉哥兩個兄弟,現在劉哥不在了,你他媽別再丟下老子。”
“東子,別管我了……”
“放屁。”東子紅了眼:“你他媽當初答應我什麼了,你說要和我一起囫圇着回北京城,你他媽敢半路撂挑子啊,東爺告訴你,今天就算拼上東爺這條命,也得將你拽回北京。”
頭頂的黑蛇一個個甦醒,我倒吸了一口氣,想要掙開東子的手,讓他快走,可東子緊拽着我的手,不讓我掙扎:“茴子,別丟我一個人,別讓我一個人守着北京城成不成?”
“東子,快放手啊!”
“放屁,老子不放手,放了手老子回北京城守活寡啊,馬茴,你給老子聽好了,你要是敢拋下老子,老子便去大鬧閻王殿,讓你小子投不了胎……”
“東子,小心後面!”
我看着頭頂盤旋黑蛇大喊道。
東子一回頭,就看到了張着血盆大口的黑蛇,他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卻沒想到一腳踩空,向後跌了下來,可就在剎那間,東子抓住邊角,這纔沒掉下去。
“我靠,嚇死爺了都。”
東子一手拉着我,一手抓住邊角。
好一會兒,他拼盡全力纔將我拽了上來,我抓着邊角,大口大口地喘氣,我勒個擦,差點就掉下去冒煙了都。
“茴子,東子!”
就在這時,吉恩折回身。
東子嚥了口唾沫:“洋鬼子,你他媽還愣着做什麼,快拉人啊,你小子再磨蹭,我們哥倆就成滾燙水了。”
“彆着急,我就過來。”
可一旁的黑蛇虎視眈眈,吉恩卸下揹包,拿出一包炸-藥,看到那炸-藥,東子的臉都綠了:“洋鬼子,你他媽成心的啊,讓你救人又不是讓你殺人,你拿炸-藥包想炸死誰?”
“炸_藥裡有硫_磺。”
吉恩將炸-藥拆開,將硫磺粉撒了過去,那些黑蛇聞到這味道,一個個竄到了別處,見到黑蛇躲開,吉恩才衝了過來,抓着我往上拉,我擺了擺手,讓他先拉東子。
吉恩二話沒說,直接將東子拉了上去。
東子剛上去,腳下的地突然晃動,我沒防備向後倒了下去,吉恩見情況不妙,趕緊從揹包裡拿出繩子,然後拴在一旁的石柱上,我因爲肩膀有傷,手幾乎抓不住東子的手,我想要調整一下身子,可這一動我的手從東子的手心滑開,整個人失去平衡。
“我操!”
就在快要下落的時候,吉恩一把揪住我的衣領,示意我趕緊抓住他的胳膊,隨後着急地朝東子喊道:“快往上拉……”
“起!”
東子拼了全力,好不容易將我拉了上來。
剛上來,就看到地面又開裂,三個人臉色一變,推搡着彼此往通道里面跑,腳下開裂的速度極快,我們沒命的跑,身後開裂的聲音如影而隨。
三禿子見我們跑了過來,招呼着手讓我們快點,等我們都過來後,他這才扭動石壁上隱藏的獸頭,沒一會兒,眼前出現一道亮光。
看到這亮光,我們頓時一喜,想也不想地邁了出去,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我往回看了一眼,只見原本的通道往下陷,所有的東西都落進了底下的岩漿裡。
之前的石獸頭也掉了下去,頃刻間變成一團熱浪,那翻滾的岩漿像魔鬼的口,將所有的一切悉數吞噬,東子他們早已跳了下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那深處出現一張人臉,那張臉幾乎和我一模一樣,它朝我笑,笑聲熟悉而又刺耳,是它,是夢裡的那個人。
“你不該回頭!”
我還想再看一眼,可被一棍子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