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雖然膽子比較大,可終究是個女孩子,再加上上次在療養院被方勝咬了一口,心裡更是忌憚,進去的時候緊緊抓着東子的胳膊,眼睛一閃一閃。
老陸是個外人,可老獅頭不在意,我也不做聲,反正老陸心思穩重,就算是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出去大肆宣揚。
屋子裡收拾的很是乾淨,傢俱很是齊全,靠近門口的地方放着一個小冰箱,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動物內臟,靠近冰箱的旁邊是一個大水缸,裡面種着幾朵睡蓮,牀不是很大,牆角蜷縮着一個高大地身影,見有人進來,那身影猛的撲了過來。
“我的媽……鬼……”
藉着遺漏下來的光亮,老陸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睛裡滿是驚恐。
老獅頭急忙上前,將籠罩在窗戶上的黑布簾子猛的拉開,剎那間光明降臨,那身影慘叫了一聲便又縮回了牀角,身上冒着青煙,那血肉模糊地臉讓我心頭一震。
方勝他……他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東子也沒料到,半張嘴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瑤瑤眸裡含着淚,別過頭不忍再看。
上次我們去房山療養院看方勝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只是神智不清愛咬人而已,可眼前這個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人樣的人是方勝嗎?
“小勝,我是姥爺……”
老獅頭聲淚俱下,想要上前卻被方勝抓破了臉,血珠子頓時從黝黑的臉上滾了下來,染紅了身上的黑綢褂子:“小勝,我是姥爺啊……”
“老獅頭,您先別急,我來試試!”
我將老獅頭扶了起來,讓他坐在牀邊的椅子上,轉身看着縮在牀腳的方勝,試探地叫了聲:“方勝?”
不知道是我的緣故還是其他,方勝竟然露出自己的臉看向我,那雙眼睛忽然間變得異常興奮,他半張嘴,嘴裡黑洞洞的,那條柔軟的舌頭已經被狠心的連根拔起,口裡嗚嗚,聽不清說什麼。
他有些畏懼那些光,用手擋着臉,我見狀將黑布直接拉住,那些要命的光線彷彿被塞進烏雲裡,屋子也暗了下來,我向前走了兩步,努力地平復心裡的愧疚說:“方勝,你還記得我嗎,我……我茴子……”
“嗚嗚嗚……”
雖然舌頭被拔了,他說不話來,只是含淚看着我,手上一個勁地比劃着。
東子見他有話要說,便掏出一個小記事本和一支筆給他,方勝連忙抓了過去,握着筆在記事本上飛快地寫。
“它來了,它來了……”
“它是誰?”
我拉住方勝的手,急切地問。
方勝看着我,又在紙上寫道:“劉川沒死,他還活着,茴子,我從來沒想傷害你們,老支書不是我害死的,是嶽建國,是他給我屍陰花的花粉,是他想害我們所有人……”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方勝我知道你是被利用的,也知道最後的幕後黑手是他,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是方勝你能告訴我這個骨哨是怎麼回事,你口裡的那個它是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說它來了……”我還有許多話要問,語氣也急了許多,這半年來我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在說它來了,都說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我不明白,這一切和那個它,那個神秘地域有什麼關係,那裡是不是有我想要的答案,是不是能解開我心中的謎團。
“方勝,你別給老子裝蒜,你就給老子說清楚,那封匿名信到底是不是你拿的?”東子直接上前,抓住方勝的衣領惡狠狠地吼道。
方勝沒有理會凶神惡煞的東子,扭頭看着我,那雙渾濁不堪的眼睛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看着他又握着那隻筆,心裡忽的升起一絲不安。
“信是我拿的,茴子我現在只信你一個人,我只信你一個人,若是你能找到鳳眼孔雀石,我便告訴你一切!”
“你說的是真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努力地將心裡那莫名其妙涌上來的不安壓了下去,看着方勝,我有些猶豫。
他忽的一笑,露出黃褐色地牙牀,渾濁的眼珠猛地出現一絲清明,握着筆在紙上重重地寫了三個字:相信我!
我看着他,腦海裡浮出小癩叔的臉,方勝此時的表情就和小癩叔失蹤之前的表情一樣,甚至連這種愛憐地神情也一樣。
我心裡微動,眼裡忽的有些溼意,看着方勝血肉模糊的臉,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東子看不懂我們之間到底說了什麼,揪着方勝的衣領惡狠狠地咆哮道:“老子問你話呢?”
“東子,我們走吧!”
方勝將那封牛皮紙信封塞進我手裡,那空洞洞地舌腔竟發出一陣陣悲愴地嗚咽聲。
我知道方勝是在笑,知道他是信了我,可我還是不敢再看他,不敢回頭去面對那雙期許的眸。
“啥,走,老子還沒問話……”
“東子!”
我沉了臉,帶了一些火氣,緊捏着手裡的信封,瞥了一眼還要說什麼的東子。
東子不情不願地鬆了手,賭氣地砸了一下牀,牀被這股力量砸地咯吱咯吱地響,方勝朝着東子挑釁地勾了勾嘴角,向東子豎了豎中指。
東子被激怒,抓起牀腳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便要招呼,卻忽的停了手,指着方勝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給我等着!”
本來是個兇狠的話,此時卻被東子說出了俏皮打諢的語氣,方勝也咧開嘴無聲地說:“我等着!”
我不想再做停留,穩了穩心神便出了房間,東子衝着方勝做了個鬼臉,笑眯着眼睛出了門,瑤瑤雖然沒有說話,卻將一個灰色的瓶子放在方勝的手裡,說了聲對不起,上前抱了抱方勝也出去了,老陸害怕方勝此時的樣子,早早已經出去等了,而老獅頭看了看外孫,無奈的搖了搖頭出了屋。
方勝看着手裡的灰色瓶子,嘴角上揚,復又縮在牀角,盯着那缸清新地睡蓮,動了動脣瓣無聲地念道:“茴子,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老獅頭上了三道鎖,看着我們無奈的笑了笑,老陸雖然被嚇得有些發矇,可出來後神態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看到滿面愁容地老獅頭,搓了搓手說道:“茴子,這也到飯點了,要不今個我做東,我們去擺一桌怎麼樣?”
“哎,老陸這話說得及時,正巧我這肚子有些空了,我們就去聚順樓吃一頓海棠宴如何?”東子知道老陸打的什麼算盤,便將話頭接了過來,眼睛瞄了瞄我,又看了看瑤瑤說:“反正時候不早了,就當是老陸請客!”
瑤瑤不做聲,俏生生的小臉滿是凝重,可擡頭看向我們卻露出一絲笑說:“我也有些餓了!”
“得嘞,瑤瑤,今個哥哥就帶你嚐嚐這東石最爲有名的海棠宴……”
“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老獅頭聞言擺了擺手,黝黑地臉閃過一絲疲憊。
我知道老獅頭是爲方勝着急,故沒有再勉強,回到老獅頭的鋪子,將之前看好的料子盤了下來,東子則買了那隻竹篾葫蘆,瑤瑤則挑了一隻晶瑩剔透的羊脂玉虎。
離開銅鑼寨子已經八點二十了,老陸說要去盤一個東西便和我們在銅鑼寨子大門口分了手,我,東子還有瑤瑤則開車直接回北京。
臨走的時候我在後視鏡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可扭頭去看時那身影卻消失不見,而且最讓我奇怪的是車子在離開東石的小十字路上爆胎,好在車子有備胎。
下了車,我和東子用千斤頂換了車胎,坐在路邊默默抽菸,我看着遠處層巒疊嶂的高山,心裡忽的又想起方勝的話。
鳳眼孔雀石,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和劉川有什麼關係,劉川爲什麼會到東石來,他爲什麼也來找鳳眼孔雀石,他和方勝的逃脫有什麼關聯。
夜裡的風格外輕柔,那隱隱綽綽地樹影像極了戴着黑紗的神秘女子,耳邊傳來一陣陣鳴啾聲,一起一伏,手裡的煙燒到了手指,我抖了抖菸灰,將燃盡的煙摁在石頭縫裡,揚起頭看着墨藍色的夜空。
“茴子?”
東子也將菸頭摁在石頭縫裡,看着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我閉着眼睛,吸着這清新的空氣:“嗯!”
“方勝和你說什麼了?”
這小子還是按耐不住了,我乾脆坐了起來,又抽出一根菸,取出裡面的菸絲放在嘴裡慢慢地嚼了嚼說:“他沒說什麼……”
“茴子!”
“好了,我不逗你了,方勝說信是他拿的……”我話還沒說完,東子便啐了一口唾沫罵道:“我就知道信是那小子拿的,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給他一拳,虧我還覺得愧疚,老子當初就應該讓他多疼幾天!”
“行了,信雖說是方勝拿的,可也是無奈之下才拿了信,再說信是誰寫得我們現在還沒弄清楚,信上寫了什麼也不知道,況且方勝現在的樣子是我造成的,我不該怪他!”菸絲在嘴裡翻來倒去,那股微苦的味道直衝舌尖,我拍了拍東子的肩膀,愧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