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們就這樣直接下去?」艾絲特看着阿蒙先行往下方落去,不禁有點擔憂。
當然她真正擔憂的,還是眼下的情況是否有詐,尤其是阿蒙想要這麼做,艾絲特自然就會覺得不太對勁,這對她來說已經算得上是條件反射了。
阿蒙頭也沒回地說道:「你再不跟上它就要離開了,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如果你還想再吹兩小時口琴,我不介意。」
「你……」艾絲特把想說的抱怨憋了回去,迅速地放低懸浮的高度,跟隨在阿蒙後方。
阿蒙這纔回頭瞥了她一眼:「說到底,提出要看看這幾座城市的不是你嗎?那你也該對此負責,是吧?」
艾絲特甚至無法反駁,即使她對阿蒙理所當然使喚自己的態度很惱火,但這確實是她最開始的訴求,艾絲特也沒什麼好說的。
沒關係,只要把祂當成一個話太多的導航……
艾絲特在心裡默默地想着,卻看到了阿蒙古怪的眼神,她很自信阿蒙偷竊不到剛纔那個想法,索性問道:「你看***什麼?」
「你的表情看上去挺有趣的,我很好奇你在想什麼,願意分享嗎?」
「不願意!」
在兩人接近一段距離後,那隻魔狼殘骸猛地回過頭來,但是卻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凝望着不斷靠近的兩人,發出沉悶的嗚咽聲。
「點火。」阿蒙推了一下單片眼鏡,突然這樣說道。
艾絲特茫然地揮了一下短劍,「點火?什麼火?」
「就是讓你發點光,你不是能驅使與你共生的靈嗎?」
艾絲特點了點自己的前額,大片光點從髮絲間飛起,環繞在她身邊慢悠悠地盤旋起來:「我就是不明白,你突然冒出一句點火……」
她又不是獵人!
然而在艾絲特釋放出光點後,魔狼身邊翻動不休的黑暗,卻好像感知到某種安撫,它們逐漸往魔狼的身軀裡聚攏,不再像先前那樣外溢。
這樣的變化,讓黑暗內側的魔狼軀體完整地展現出來,包括那身被剝去大半的皮毛、缺失的腹部器官與血肉,空洞的黑色眼窩,都由純粹無光的黑暗所填補。接縫處被粗糙地連接起來,勉強組成了完整的肌肉結構,才能支撐起這具古神遺骸的自由行動。
同時,那座絕對不處於正常位置的城市,也在狼背上展現出了全貌,很難說馱着它的究竟是那條死去的魔狼,還是同樣填補並穩固城市外牆,與其融爲一體的那層黑暗。
「去吧。」阿蒙笑着說道。
「等等,你……」艾絲特咽回了後面詢問阿蒙是否同行的話,改口道,「那你就待在這裡,不要亂走,等我確認過城市的狀況再說。」
「你對我留在這不放心。」阿蒙滿不在乎地戳破了她的顧慮。
艾絲特晃了晃手上的短劍:「我當然也可以利用它跟你立定‘契約",但是那比留你在這要更加危險,一旦有了規則,你就有了可以利用的條件,不是嗎?」
這也是「欺瞞導師」帶給她的靈感。
就好像跟「解密學者」這個序列七,互相作爲對應相輔相成,最方便撬動規則的前提,就是要抓住有跡可循的線索。
艾絲特不得不警惕阿蒙會利用成形的「契約」,解析出別的東西,對她來說與阿蒙建立任何形式的「契約」,最終都會變成給自己設圈套。
阿蒙看上去對艾絲特反問沒什麼反應,只是隨意笑了笑:「這麼防備我啊。」
艾絲特頭也不回地往那座圓形高塔落去:「‘偷盜者"之間沒有信任可言,這也是你教我的。」
「是嗎?這真是讓人失落。」
阿蒙不清楚艾絲特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以她的聽力,必然是裝作沒有聽到而已。
祂的手指輕輕點在單片眼鏡邊上,扭頭望向另一片大陸的方向,那幾件本該很容易的任務,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呢?
「命運……這個說法,真的很讓人討厭。」阿蒙自言自語的聲音很輕,散在一道打破寧靜的的雷聲裡。
——
轟響的雷鳴聲炸開,將睡眠並不踏實的馬蒂歐直接驚醒。
他手腳並用地從地面上爬起來,湊到窗邊呆呆地盯了外面片刻,紅月掛在晴朗的漆黑夜幕裡,像一彎在嘲笑他內心驚懼的脣瓣。
哪裡有什麼雷聲?
他困惑地環顧了房間一圈,甚至開啓了靈視,但是沒有看到任何奇怪的東西。如果不是心臟跳得太快,他也不至於如此不安,已經一點睡意都不剩了。
壓了壓襯衫領口裡的戒指,馬蒂歐走向門邊,決定去跟維卡談一談自己的預感,他就住在隔壁的客房裡。
「歌頌者」途徑的靈性直覺並不是特長,但是在晉升序列八後,馬蒂歐已經可以施展部分太陽領域的法術或儀式,同期也帶來了靈性的大幅強化,至少也比部分只提升身體素質的序列好不少。
而在「四葉草號」上面航行的經歷,讓馬蒂歐印象最深刻的一點,就是人不該忽略靈性直覺給出的任何提醒。
「希望維卡知道這情況意味着什麼……」
但是打開房門的一瞬間,馬蒂歐感覺他本就狂跳的心臟,差點就要蹦出去。
門口立着一道黑影,陰森地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只被樓梯口點燃的燭臺,映照出一條長長的影子。這個幽靈緊貼在馬蒂歐的門縫外,露出一對憔悴瞪大的眼睛,佔據大面積的眼白滿是血絲,看上去充滿對生者的怨氣。
馬蒂歐猛地將門一合攏,便聽到那「幽靈」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哀嚎——聲音還有點耳熟。
馬蒂歐心虛地打開門,讓那位在外面徘徊許久,現在還開始流鼻血的「幽靈」走進了房間。
馬蒂歐看着維卡用手帕塞住了右側鼻孔,不安地坐在牀沿上,掃了眼外面寂靜的夜色:「這都兩點還是三點了,你怎麼不睡覺,大半夜站在我房門外面?你這樣真的很嚇人。」
「哎喲……你不也醒着。」維卡捂着鼻子捏緊,說話時悶聲悶氣的,「你的臉色挺難看的。」
「總比你流血好點。你剛纔沒有聽到嗎?雷聲。」
「沒有,只是我的靈性直覺指引我來找你,但是我又總覺得不太對勁,就在門口停留了兩分鐘……」
馬蒂歐站起身,開始利落地收拾房間裡的箱子:「你也覺得不安的話,這事情或許挺嚴重的。」
「那我們現在就去你登陸的港口吧,希望你的船長能同意帶上我。」
馬蒂歐忽然愣了兩秒:「不一定,我們的船長剛剛遣散了船隊……那我們怎麼出海啊?」
維卡平靜地抽出鼻孔裡的手帕,鼻血已經止住了,只是在他上脣邊留下一圈紅痕:「命運會給出答案的。」
馬蒂歐捶了兩下額角,將那袋子金幣扔進行李箱:「可是我們總不能划着舢板去追尋什麼見鬼的命運吧!」
「也不是不行。」維卡平靜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