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踏出船艙的時候,感覺到肩頭的爪子更用力地扣緊。
“怎麼?”
雲雀應了聲:“沒什麼,離開那片海域後就好多了,只是我一直能聽到模糊的呼喚。”
“保持警惕,半神以上的非凡者在這會聽到更多聲音。”
“我還是覺得我應該來一趟,至少長見識。”艾絲特眺望着遠處的金色海面,“而那句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打住。”
雲雀立刻閉嘴,安靜地當瘋狂冒險家的寵物掛件。
不少人都選擇下船走兩步,“未來號”在這片海域上一直繃緊神經,踏上陸地能給予船員們短暫的安心感,雖然島嶼深處仍然可能存在危險,但是沙灘邊沒有異常。
克萊恩踩在細碎的沙面上,面無表情地享受着這份度假般的悠閒。
艾絲特卻轉了轉腦袋:“總覺得有什麼亂糟糟的東西在附近。”
“危險?”
艾絲特也壓低了聲音,反正雲雀就蹲在克萊恩耳邊,他能清楚聽見所有的話:
“不太像是有危險,硬要說的話……更像纏繞在一起打不開的耳機線團,讓我覺得很煩心。”
格爾曼·斯帕羅是不會笑的,但這不妨礙克萊恩在心底樂一下。
不過他很快就注意到一個高速移動的黑點,隨着它迅速放大,顯現出一道完整的人影。
那個人從懸崖邊過來,一路衝着顯眼的“未來號”飛奔,正在不斷接近衆人所在的沙灘。
嘉德麗雅取下了她的眼鏡,眼中變得深沉幽暗,盯住了來人。
接近的人是個穿着白襯衣黑馬甲的碧眼青年,略凌亂的金髮三七分,看到衆人的時候青年臉上露出了笑容,高興地擡起右手。
然後克萊恩動了,他直接將靈性灌注到摸出的符咒上,一句古赫密斯語脫口而出:“風暴!”
風聲激盪,雲雀立刻伏低身體,免得被克萊恩身邊涌動的風給掀飛。
克萊恩將符咒甩出去的瞬間,青色風刃便接連不斷地飛向對面。
那個青年臉色大變,毫不在乎形象地就地一趴,拼命地往側旁翻滾數圈,險而又險地避開這次攻擊。
風刃一道又一道落在沙灘上,始終比青年的速度慢上一線。
“停下!快停下!我沒有惡意!”青年不斷高喊着這些話,敏捷閃避的動作也沒有任何遲疑,生怕慢上一秒就要留下點什麼。
嘉德麗雅擡起手,攔住了已經掏出一把符咒的格爾曼。
艾絲特盯着克萊恩手上那一打海神符咒,躍躍欲試,可惜嘉德麗雅已經說出了對面那個青年的名字:
“安德森·胡德……”
克萊恩雖然沒有再發動攻擊,但仍然充滿警惕:“他已經異變了。我在夢境裡遇到過他。”
安德森舉着雙手站起身,趕緊解釋了當時的情況,試圖說服克萊恩在夢境裡只是開個玩笑,但是還沒等他作出解釋,那段夢境卻直接結束了。
艾絲特小聲地湊到克萊恩耳邊:“那團亂糟糟的線就是這傢伙,他身上的厄運被不斷放大,哇,好一個倒黴蛋。”
嘉德麗雅也聽到了這話,用極微妙的眼神瞄了眼格爾曼肩頭的雲雀,卻又立刻移開了視線。
那隻鳥身上的光芒比上次看到還混亂了,甚至讓嘉德麗雅感到腦內浮現嗡鳴聲。
不過嘉德麗雅還是沒打算動手,而是讓迷霧海的“最強獵人”自己介紹發生過的事情。
克萊恩手上捏着一把符咒,隨時都可以再度出手,所以他並不畏懼對面的青年,讓安德森解釋一下也沒有什麼關係。
見對方有傾聽的意願,安德森當即講述起他們尋寶團一行人的經歷,在他講起神廟中有副壁畫,是銀髮天使帶領朝聖隊伍的時候,艾絲特很確信那就是克萊恩在夢裡見過的。
“命運天使”,烏洛琉斯。
安德森說他就從時候起開始倒黴的,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忽然一轉:“這麼說起來,壁畫裡那隻鳥看上去跟你肩上那隻幾乎一模一樣。”
艾絲特下意識出聲反駁道:“雲雀在人類眼裡當然都一個樣,除非你有什麼特殊的審美觀。”
“但是那隻雲雀着重描繪了頭頂顏色異常的羽簇,與普通的雲雀差別還是挺大的。”安德森在空氣裡比劃了兩下。
注意到嘉德麗雅打量的目光,艾絲特衝她點點頭:“‘命運天使’烏洛琉斯。”
克萊恩沒有開口,他一直牢牢盯着安德森的一舉一動。
“命運天使?難怪我的運氣會變得如此糟糕!”安德森拍了拍腦門,懊惱地苦笑起來。
但他並不認識這個名字,見在場的兩人一鳥都沒有解釋的意思,安德森只好繼續往下講——最終的結果不外乎是隊伍遭遇越來越糟糕的厄運,一些人分批探索神廟,又有一些人前往探索夢境,最終剩下的那些人遭遇了暴風雨。
只有這個實力最強勁的獵人活了下來。
雲雀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安德森並沒有那麼倒黴,至少相比他的同伴們來說,他甚至比其餘人多了一份好運,才能游到最近的島嶼,獨自活到“未來號”也抵達這裡。
在這之後安德森提出搭乘“未來號”的請求,並強調他會付清船資,他還強調自己知道接下來的航路,提到了如何躲避美人魚的歌聲。
艾絲特注意到了克萊恩的意動,安德森也是,他似乎還挺有頭腦的,在發現這點之後就沒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在克萊恩當面進行占卜後,嘉德麗雅才同意安德森的請求,也要求他支付身上一半物品的報酬。
安德森稍一考慮也就同意了,不然一個人待在這裡,早晚都會遇上更可怕的危險,“未來號”一旦離開,他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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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安德森也笑着告訴他們,他的厄運雖然侷限於自身,卻可能引來怪物。
彷彿是爲了印證這個倒黴蛋的話,島嶼忽然劇烈搖晃了一下,煙塵從森林深處竄起。
艾絲特伸出翅膀指了指安德森,跟克萊恩說:“看,活的烏鴉嘴!”
克萊恩想到之前艾絲特解決污染的膽大妄爲,他側了側頭:“你能吃掉?”
他省略了個別詞語,這話聽上去就是在問雲雀能不能吃掉安德森一樣,讓這個金髮青年心中一怵。
“能,但是會變成我的厄運,我不要。”艾絲特搖着頭回答道。
安德森的笑容當即往苦笑轉變:“對吧?我不好吃,你要是想的話說不定可以吃接近的怪物呢……”
等到那灰白色的石巨人出現的時候,艾絲特瞪着安德森的眼神就非常不善了,安德森的直覺甚至能感到這隻雲雀對自己不懷好意。
嘉德麗雅下令讓船員開炮的時候,艾絲特也合攏眼睛,迅速進入感知狀態。
但是那龐大的石巨人與一塊普通石頭給她的差別無異,甚至要更加虛幻。
艾絲特重新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將地面踩出震動的怪物。
當安德森與嘉德麗雅配合着擊殺怪物的時候,艾絲特小聲在克萊恩耳邊嘀咕:“我賭那怪物什麼都沒有。”
克萊恩當然不會跟她賭,只是挑了一下眉毛,手裡抓着那把符咒隨時準備支援。
在與嘉德麗雅合力擊殺石巨人後,安德森迫不及待地上前檢查那堆碎石,最後果真一無所獲地走回來:
“這不是真實的怪物。”
安德森發現那隻雲雀看他的眼神更加嫌棄了。
在克萊恩做過“格爾曼·斯帕羅”的自我介紹後,安德森也算跟他互相認識了。
因爲石巨人的出現,“未來號”的放鬆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又重新往這片海洋的深處進發。
回到船上後,艾絲特沒有繼續跟着克萊恩,而是落向了陰影處,黑暗逐漸脫離扁平,希斯蒼白過度的臉從中浮現。
雲雀蹲在希斯下意識伸出來的手臂上,輕鳴一聲。
見克萊恩冷漠的視線轉過來,艾絲特知道他是有少許詢問的意思,便解釋了下:“他的狀態不怎麼好,我試試安撫一下。”
克萊恩點點頭,如果有艾絲特看着這位“薔薇主教”,他反倒能安心一些,說到底這條途徑的人,大多數都不怎麼正常。
當雲雀輕聲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時,克萊恩聽出來曲調了,因爲實在沒眼看他走遠了幾步。
不過雲雀的歌聲相當特殊,正在“未來號”上四處與人打好關係的安德森,憑藉更過人的聽力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很快也湊到了希斯躲藏的陰影邊。
艾絲特的歌聲漸漸低下去,歌曲結束,她非常不滿地蹭着旁邊湊過來的青年。
安德森卻用力鼓了兩下掌:“我真沒想到那位聞名海上的瘋狂冒險家會養鳥,不過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鳥,給鳥喂魔藥挺像他會幹出來的事情。‘歌頌者’?”
克萊恩站的位置並不遠,聽到這話不禁疑惑地轉過頭來,有種好好路過卻無辜中槍的微妙感。
雲雀輕笑一聲:“不,你儘管猜,猜中了算我輸。”
安德森卻將手伸向了縮在陰影裡的希斯:“這位先生你好啊,我是安德森·胡德。”
這一刻,希斯臉上竟然出現了跟雲雀如出一轍的嫌棄:“希斯·道爾。”
他說完這話,胡亂跟安德森握了兩下手,在安德森再度開口前,身子就重新融入那片船體的黑暗中。
雲雀飛落到克萊恩肩頭,用背影對着那位倒黴蛋獵人,安德森也不氣惱,但也不敢打擾格爾曼·斯帕羅,他笑呵呵地湊到另一邊,與另外幾個閒聊的海盜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