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將木盒扔了出去,看似很憤怒,但他的力氣卻使得很小,盒子在空中翻滾兩圈,落往兩方人中間的地面。
男人撲向地上那個盒子的時候,完全就是個位置正好的靶子,艾絲特精準一握,短暫偷走了他的想法。
而托馬也在男人分心的瞬間,從腰間抓出了一張灰黑色的卷軸,迅速念出啓動法術的古赫密斯語:“冰凍!”
隨着晶瑩剔透的光芒瞬間綻放,周圍溫度驟降,大片冰面鋪展開來,將通道盡頭全部冰封起來,包括那疊相當有威脅性的炸藥管,以及被藤蔓籠罩的縫隙出口。
自然也包括處在冰凍最中間的男人,他神情恍惚,全身飛快掛滿冰凌。
而亞倫的眼睛忽然變得鮮紅了一瞬。
“災禍教士”,“精神風暴”!
男人本就因爲被偷走想法而毫無防備,猛然受到更高序列非凡能力帶來的精神體衝擊,他的身體立刻失去控制撲倒在地,陷入了眩暈狀態。
在這接連配合下,中年男子連一聲呼喊都沒傳出去,他外面的同伴根本沒辦法探查裡面的情況。
艾絲特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她雙掌一張,“蒼白骨釘”瞬間落進手裡,亞歷山大早就先一步向旁邊側身,給她讓出了地方。
艾絲特一個縱躍躥起,這條通道剩下的路也沒多遠,眨眼間就已經接近男人身邊。艾絲特順從了“蒼白骨釘”的渴望,骨劍從後腦穿顱而入,招來死亡的同時,汲取並湮滅了這人的靈體。
艾絲特頭頂散開一片光點,它們奔向身前那些冰層下方的劣質炸藥管,迅速消融在上面,徹底阻止外側敵人用法術手段引爆這些炸藥的可能。
“沒法通靈了。”艾絲特提醒了這麼一句。
亞倫點點頭:“我們先走。”
亞歷山大重新撿起了那個裝着紋章的古銅色方盒,他們沒有等待地上這位密修會成員析出非凡特性,還在警惕對方外面的同夥。
因爲敵方人數不明,他們必須更加謹慎,在通道里耽誤時間很容易給對方引爆炸藥的第二次機會。
托馬是第一個翻出洞口的,他在跨出縫隙一條腿的那刻,就展開另一張卷軸並高喊出:“守護!”
縫隙外面的洞口即刻豎起一道半球形的光盾,看上去宛若晨曦凝結而成。
另外三人依次跟在後面走出,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個過程裡並沒有遭到敵人後手的埋伏。
“他剛纔有可能在虛張聲勢?”托馬忍不住這麼問道,走到外面卻沒遇上任何襲擊,這讓他有種浪費卷軸的感覺。
亞歷山大皺起眉頭:“不會,保持警惕,很有可能就是因爲你的防護才讓他們放棄。”
“說不定是運氣比較好,對方本來人手就不多,發現我們準備充足並能阻礙他們炸掉通道,便做出了情形對他們更加不利的判斷。”亞倫重新掏出了他的小型水晶球,左手託着水晶球右手提着長管左輪。
“信你這一回,”托馬微笑着說,剛纔所有表演出來的怒火都不復存在,“只要你的厄難別讓我們再度倒黴就好了。”
“哈梅爾,麻煩你幫我拿一下這盒子。我得整理一下揹包,剛纔撞到地面上的時候好像磕到了什麼。”亞歷山大嘆了口氣,他現在一晃肩帶,揹包裡就會傳來某些碎片互相碰撞的聲響。
艾絲特接過了亞歷山大遞過來的盒子,那枚關鍵的紋章正裝在裡面:“這處遺蹟裡的部分骷髏看上去也沒那麼陳舊,夜之國存在的年代應該更加遙遠?”
亞倫回答了她的疑惑:“我們上一次來的時候右邊的通道還沒坍塌,它是在我們試圖排除危險時才被破壞的,應該曾經也有人試圖進去過,但是最後只留下了那把被污染的鑰匙。”
“還有一臺子的骷髏戲。”托馬這麼補充道,不過在他沒過腦子說完這句話後,四個人沉默了很久,安靜地等待着亞歷山大收拾揹包裡破碎的幾個藥瓶。
就在這時,另一個讓艾絲特感到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德拉斯科!托馬!我的老朋友們!你們真的在這兒!?”
那個男人撥開樹叢,露出滿是汗水的面孔,他身上的白襯衫與棕色長褲狼狽不堪,到處都有刮破的痕跡與磨損,甚至還沾着少許乾涸的血跡。
男人的鼻樑中間有處凹陷,像是折斷小半截的橋樑,他的深眼窩下的黑眼圈充滿縱慾帶來的虛脫感,金色的短髮上滿是污漬,好像有幾天沒打理過了。
在男人手腕和脖頸上都有明顯的勒痕,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相當刺眼。
艾絲特垂下眼簾,似乎是在掂量自己手上的盒子,但一點微光從她眼底掠過,她在悄然間開啓了感知,沒人注意到這點。
托馬狠狠啐了一聲:“呸!西蒙你個吝嗇鬼,還不是因爲你將這裡的消息賣給了別的傢伙!”
西蒙腳步虛浮,晃晃悠悠地往幾個人的方向走過來:“那根本不能怪我!他媽的幾個瘋子,我差一點就死在他們的手上了,就那麼一點點!”
亞倫的聲音忽然沉下去:“停下,別動,那現在你也該證明一下自己,對吧?”
西蒙的腳步趕緊停下了,他的嘴脣嚅動片刻,然後很是痛苦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對不起!你們懷疑我也是應該的……我又該怎麼證明,聊我們喝過的酒嗎?除了錢我們也沒有其他交情了!”
托馬跟亞倫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基本就是西蒙本人才會說出的話。
艾絲特晃了晃手上的盒子,重新擡起恢復正常的雙眼,衝亞倫三人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的。”
這一下反而是西蒙警惕地盯着她:“你是?我以前可沒見過你。”
艾絲特的笑容非常溫和甜美,看上去相當無害,她放緩了接近西蒙的腳步:“抱歉,我只能算是亞倫先生他們的臨時同伴,協助他們調查這裡的事情。我對那些上年代的古老遺蹟挺有興趣的。”
說完,她便停在原地,很友好地衝對方伸出了攤開的右手。
托馬皺起了眉頭,不太確信哈梅爾到底想做什麼,亞歷山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淡漠卻深邃,他和亞倫都隱隱察覺到哈梅爾的想法了,所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西蒙滿臉半信半疑,視線不斷在這位年輕女士和另外幾人的身上打轉,然後西蒙就見到亞倫微微頷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暗示:這位女士說的都是真的。
西蒙從鼻孔裡用力出了口氣,他也上前一步緩緩擡起胳膊,兩人離得更近了些,西蒙似乎也打算跟艾絲特友好地握手。
然而艾絲特張開的手掌猛地合攏。
在對方念頭只剩空白的瞬間,艾絲特接連地吐出了三個清晰的擬聲詞:
“砰,砰,砰。”
她之前從那個密修會成員身上,偷走了“空氣子彈”的非凡能力。
現在還是能力生效的時間內。
三個血洞幾乎不分先後地出現在西蒙身上,額頭、心口與腹腔。
兩人各懷心思接近之後,離的距離太近了,根本沒有給西蒙留下任何閃躲的時間,他還處在被偷竊想法帶來的恍惚下,沒能成功發動“紙人替身”。
由於腦部那致命的一擊,他甚至連轉移傷口的機會都沒有剩下。
發出子彈的瞬間艾絲特就往後退去,將那個方盒護在了懷中,但同樣是因爲距離問題,還是有潑墨般的血珠落向她身上,染得半臉盡紅。
艾絲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臉上的微笑並沒有散去,她擡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臉頰上的鮮血,免得被糊住視線。
艾絲特回頭望去,才發現亞倫三人滿臉驚魂未定的神態,即使是亞歷山大也難得露出了幾分驚訝,但很快又恢復到古井無波的常態。
艾絲特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我記得你們說西蒙不是非凡者。”
“是……不是,你,只是……”
托馬簡直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哈梅爾完全不跟他們交流信號、擅自行動是一方面,畢竟她也沒有跟幾人之間的默契,沒辦法臨時演一齣戲。
另一方面是……她沾着鮮血的臉上,嘴邊笑容依然沒有完全消失。
看上去分外瘮人。
亞倫的神情迅速恢復了冷靜,他衝艾絲特點點頭:“是的,但是我開啓靈視也沒觀察到他身上有異常,你是怎麼發現的?”
艾絲特注視着幾步外的“西蒙”,他臉部朝上躺在地面,仍然保持着那種恍惚的神態,越來越多的豔紅從他身下蔓延出來,淌過附近的草葉與泥土。
午間的陽光穿透枝頭,在頭頂灑落一片光斑。
艾絲特總算察覺到自己的表現有點不妥當,她的笑容逐漸消失:“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們這點。”
在她趁人不注意,悄然開啓感知的時候,“西蒙”的輪廓變得異常模糊,只是從“視覺”上來辨認,艾絲特沒有發現太異常的地方。
但是她聞到這個人身上有種好吃的味道,像是讓人很開胃的酸辣湯。
艾絲特又一次擡手,用力地擦了兩下臉上的血跡,她生怕自己忍不住舔舐脣邊的溫熱。
一想到自己心裡竟然冒出這樣的衝動,即使只是帶有僞裝性質的假笑,她也完全擺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