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藉口私人問題躲到樹叢裡後,艾絲特便飛快向“愚者”祈禱,替下週一缺席塔羅會請了假。
第二天的路程比第一天要曲折很多,如果四人不是非凡者,這麼頻繁地攀爬各處矮坡會耗費上更長的時間,這裡不是有當地居民活動的地方,一路走來沒看到多少人爲留下的痕跡。
不過下午的時候,亞歷山大在一棵樹幹上發現了燒灼的痕跡。
他摩挲着那片焦黑的邊緣:“沒有外因,這可不正常。”
“看來確實有人曾經在附近路過,但是將自己的行蹤掩蓋得很好。”托馬皺起眉頭,更加警覺地環視着周圍,但他沒有注意到這裡有任何人經過的痕跡。
艾絲特卻很快聯想到自己在占卜時窺見的景象:“我記得有個序列的能力是‘火焰跳躍’,可以從火焰穿過來,直接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亞倫點點頭:“‘魔術師’。但不確認對方是否只有序列七,或者究竟有多少人。”
“不會太多,最多不超過三個,不然肯定會留下痕跡。”亞歷山大繼續往前帶路,另外三人趕緊跟上他,“我也不覺得他們會留多少人在這,因爲這處隧道是封閉的。在沒有鑰匙的前提下,他們最多隻能在外圍探查,不會捨得派大量人手停留在這麼偏僻的地區。”
“密修會本身規模也不大,又都是在地下隱秘發展,不會像正神教會那樣有足夠的非凡者,他們通常只會在消息確鑿的時候纔派遣人手出去。”托馬這樣說着,神情卻越發嚴肅了。
亞倫的聲音顯得很無所謂:“所以我現在覺得西蒙還活着的可能性很低。”
“你們說的那位西蒙先生也是非凡者嗎?”艾絲特這麼問道。
托馬搖搖頭:“他就是個摳門又貪婪的情報販子,想成爲非凡者哪有那麼簡單。光是被各方壟斷的魔藥配方,就攔下了大量想踏進非凡世界的普通人,更別提那些價格昂貴的材料了。”
艾絲特微笑着附和了這話:“也對,官方並不希望人們瞭解非凡世界的真相,將這些事情隱瞞能更好地保護缺乏神秘學常識的普通人……”
“但仍然避免不了他們遭遇危險,總會有些人因爲好奇而讓火燒到自己。”亞倫這樣說道。
艾絲特在心底裡琢磨了一下,這話很像是“惹火上身”的翻版。
——
行程還算順利,第三天上午一行人便抵達了那處遺蹟的洞口。
洞口外垂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將後面那條僅能通過一人的窄縫完全覆蓋。
“如果不是亞倫的占卜,我們當時是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的。”亞歷山大一邊撥開那些枝蔓,一邊這樣說道,他提着剛剛點亮的提燈,率先鑽進了洞口。
亞倫很是得意地翹起嘴,第二個翻起那些擋路的綠葉,他們都很注意不破壞太多的植物,免得這裡的天然掩飾被破壞:“哈,那當然是因爲好運保佑了。”
艾絲特鑽進這道縫隙的時候,聽到身後托馬傳出一聲冷笑,作爲對亞倫那句話的迴應。
雖然縫隙只是一道小裂縫,但是穿過之後,裡面幽深陰暗的隧道卻很寬闊,亞歷山大手中的提燈只能照亮幾米的範圍。空氣裡浮動着陰黑的冷氣,腳下與牆壁上的塵埃近乎結成塊,擋住了底下的少量壁畫。
但從邊緣處那種刀劈斧鑿般的不規則花紋來看,這裡確實只能是第四紀的遺蹟,那時候的不對稱審美在繁複中又帶着野蠻的味道,與其他年代相去甚遠。
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通道牆壁有掛着鐵鏽的燭臺,幾人走進來的地方,右側被大塊的碎石完全堵死。
艾絲特的視線掃過變形的裂縫外緣,猜測這裡經歷過某種動盪,造成隧道塌陷的同時,才露出了這道通往外界的小口子。
“不要亂動,這裡機關很多。”亞歷山大率先提醒了這麼一句,隨即便放下自己身後最爲沉重巨大的揹包,從裡面翻出一顆水銀色的小球,在他揉捏的時候,能看出這東西非常柔軟。
亞倫手上的小型水晶球時亮時黯,跟熒光燈似的打在他臉上:“跟上次一樣,只要走進這裡占卜就被幹擾得很嚴重,不過這次好像能隱約確認一些方向……”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哈梅爾正在打量周圍的環境,她皺着眉頭,因爲光線昏暗,亞倫看不清哈梅爾那雙淺色眼睛中的神情。
托馬盯着四人腳底的腳印,抱怨出聲:“這麼多痕跡是個麻煩事,需要處理嗎?”
亞倫趕緊反駁他:“不用,你要是在這裡用卷軸,很容易觸動隱藏的非凡力量,引來潛伏的怪物就糟糕了。”
“嘁,真是煩人,那就把這些痕跡這麼留着?”
艾絲特回頭瞥了眼四人踏進來的縫隙,外面的陽光絲毫都沒有透進來,全部被隔斷:“就這樣吧,留着腳印我們也方便找到來時的道路。”
亞歷山大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手上的圓球已經被灌輸了靈性,外形扭曲蠕動間,側壁延伸出六根細長的爪子,不斷揮動着,圓球散發出綠色的亮光。
亞歷山大將這顆長了“腳”的圓球放在地面上,等到圓球的平衡穩定下來後,他用指節在圓球頂部叩擊兩下,這個小東西便晃着六條細腿往前蹦去。
它的每一下跳躍差不多就是一步左右的距離,很快就躍出了五米,然後停在原地變成了黃色。
亞歷山大再度佈置了兩個這樣的小球,讓艾絲特驚訝的是,它們竟然能在牆壁上也站穩。
“紅色纔是警戒,黃色代表安全距離內的等候。這種‘靈感預警蛛’能在小幅度範圍內模擬非凡者的預警能力,但又不需要使用人承擔窺視的風險。它們都是要用靈性驅動的,所以不可能離開我太遠,使用一次過後就報廢了,造價過於高昂所以沒辦法推廣。”
說到這裡,亞歷山大很明顯面露遺憾:“我們火力不足,沒辦法直接轟炸這座遺蹟,只能用這樣慢吞吞的方式檢查。”
“機械之心的戰鬥風格想想就好,就算我錢再多也承擔不起那麼大規模的非凡槍械與靈性子彈,那種配置不適合我們!”亞倫的臉色立刻黑下去,明顯是想起了某些很糟糕的回憶,“說真的,我不能再給你添置研究資金了。”
托馬反而笑起來,給旁邊唯一一位女士解釋道:“亞歷山大在研究‘四葉草號’設計圖的時候,亞倫差點破產,畢竟那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洗劫’拜亞姆的賭場。”
“不過出海的那天我身上就剩十枚銀幣了!”
托馬很不滿地斥責了亞倫:“你放屁,明明是十枚金路易,賬本都是我在負責登記的!”
亞歷山大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四個人停停走走,每過五米他們都需要再度叩動那三架“靈感預警蛛”,好促使他們繼續往前跳躍。
就在他們走出近二十來米後,靠近了一扇灰色的樸素石門,石門光潔平整沒有刻任何東西,只有一處黑洞洞的的鑰匙孔。
門外落着一段只剩白骨的手臂,但是指節處灰塵較少,有被折斷過的痕跡。
“那把鑰匙你們是從這裡拿到的。”艾絲特瞬間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亞歷山大又一次放下他的揹包,很快找到了被提及的東西,他解開層層包裹起來的綢緞,露出最裡面裝鑰匙的古銅色方盒:“是的,在你幫忙將污染清除後,我跟亞倫都用各自的手段對這把鑰匙進行了檢測。”
亞倫手上的水晶球已經非常黯淡了,裡面銀絲般的細流不再轉動,而是散發出灰暗之色,亞倫的神情非常嚴肅:“鑰匙本身沒有問題,但是占卜到的除了這扇門和少許夾雜‘安提哥努斯’的重複囈語,沒有任何結果。”
艾絲特更加疑惑了:“那爲什麼一定要探索這座遺蹟呢?”
亞倫注視着正在戴手套的亞歷山大:“因爲密修會在搜索這個家族的東西,所以我的老師希望能先他們一步拿到更多籌碼,藉此跟密修會進行交涉,引誘他們從黑暗裡走出來。”
“亞倫的老師在調查密修會首領的情況,”托馬進一步講出了更深層的原因,“有一些舊事難以獲取確切的證據,我們只好通過‘交易’的方式,在迂迴間進行打探。”
說到這裡,托馬很不屑地笑了兩下:“哈哈,但要是抓到機會,當然是能殺就殺知道嗎?他們可不會對我們手軟,反正誰都不認識誰。”
亞歷山大清了清嗓子:“準備好,我要開門了。”
艾絲特雙手一合一開,將“蒼白骨釘”在右掌中握緊,左手攤開,她輕輕點頭。
托馬從懷中掏出了好幾張卷軸:“如果對方威脅太大,你們閃開點,我會連續激活法術把前面的隧道炸掉。”
亞歷山大頷首:“我到時候會激活防護手段,你們直接往來路跑。”
亞倫一手託着水晶球,另一手放在上面,安靜地等待着亞歷山大的動作。
亞歷山大將鑰匙塞進了孔裡,在他轉動之後,四人清晰地聽到了某種機關被撬動的聲音。
亞歷山大立刻鬆開了那把鑰匙,在這扇石門自動往內打開時,他跟其他人一同後退了兩步。
突然間,立在牆壁兩側的“靈感預警蛛”轉變成鮮紅。
紅光閃爍兩下,突然失去了顏色,伴隨着“啪嗒”兩聲,原本掛在牆壁兩側的檢測器先後掉落下來,只剩下地面上的“靈感預警蛛”還保持着毫無反應的黃色。
亞倫手中的水晶球忽然發出了碎裂聲,蛛網般的裂紋從上面蔓延開。
所有人的神情都沒有變化,而是緊張地盯着隧道另一邊。
提燈的光線穿透灰塵形成的薄霧,稍微照亮了門後的景象:
一顆不斷上下抖動的骷髏頭正懸浮在那,上下頜不斷磕在一起,像是在無聲地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