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便看到掛着楚府的門匾,楚傾顏揚了揚眉,終於到了。
等她以爲馬車會停在門口,正打算下車,卻不想馬車一拐,往另一邊駛去,她皺眉。而這時候,王挺下了馬,跟着馬車邊走邊說道,“九小姐,老太爺交代,說大老爺畢竟過去遭遇那些事,從正門進去影響不好,所以小的帶你們走偏門。”
聽着王挺理所當然的語氣,楚傾顏頓時氣樂了,原來一來就要給她們一個下馬威,提醒她們時時刻刻記住爹爹當年那一場戰敗!可是她偏偏不願如他們的意。
楚傾顏想要掀開車簾和對方爭論,卻在半途被人抓住了手腕,她回頭,見是孃親,不由道,“孃親,你讓女兒跟他們說道說道,女兒不願意委屈了你和爹爹。”
原本一家流落在外,吃盡苦頭,又知道了楚家當年種種作爲,十年裡,有家不能回,回來時,卻又被當成喪門星要夾着尾巴從後門進,這口氣,她怎麼能咽得下去!
楚母搖了搖頭,“采采,不要衝動,我們要忍辱負重。”
聽了這話,楚傾顏覺得自己確實是衝動了,孃親這四個字,飽含了孃親這十年來的心酸,楚傾顏心中一澀,這裡人生地不熟,她不該輕舉妄動,否則很有可能連累爹孃,於是她咬着牙看着那扇大門愈來愈遠,心中下了個決定。
他日,她一定要帶着爹孃堂堂正正從大門進去,讓楚家將今日加諸在她們身上的恥辱後悔莫及。
馬車在偏門停下,一行人下了馬車,李婆子輕叩着偏門,就有一小丫鬟出來開門,李婆子帶着高傲的語氣道,“山茶,去告訴二夫人,大老爺一家已經到了。”
叫山茶的小丫鬟看了眼李婆子身後的人,然後應下,快步離去,而李婆子率先進了門,楚傾顏一家跟在她身後,而王挺等人則是牽着馬車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來來往往的下人看到楚傾顏一行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卻被李婆子一個厲色的眼神給瞪走了,楚傾顏眼觀鼻鼻觀心,沒有搭理這些人,而是一手牽着爹爹,以防他走丟了。
穿過後院朝正廳走去。
方纔已經有了丫鬟過來道,太老爺和太老夫人等人都已經在正廳候着他們,於是李婆子顧不上許多,一路不客氣地催促着楚傾顏等人快步走着。
楚傾顏雖然訝異一入楚家李婆子待她們的態度急轉直下,不過幸好她做好了心理準備,而此時的心思都放在了應對楚家人身上,也不願意和她計較什麼。
還未踏入正廳,一大嗓門的聲音便傳進了楚傾顏等人耳朵。
“我說二嫂,你真的派人將傻子一家給接過來了?也不怕咱們府裡養不起這些廢物?”
“三弟妹,在爹孃面前說這些,你不覺得有些失禮嗎?大哥終究也是自家人。”另一道聲音傳來,卻綿裡帶針,似乎也帶着絲絲鄙夷。
“我也是實話實說,想來爹孃也不會怪罪。”明顯氣焰小了不少。
“夠了,等人來了再說。”一道略蒼老的聲音出現,制止住了兩人的對話。
在外面的楚傾顏一行人清清楚楚地聽到這些話,她看了眼瞬間蒼白了臉的孃親,頓時有些心疼,她緊了緊孃親的手,以着舉動安撫着她。楚母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而楚父對這一切無知無覺,把玩着手中的竹蜻蜓不亦樂乎。
此時李婆子帶着她們進了門,然後俯身對着座上的兩人道,“太老爺,太老夫人,大老爺一家已經帶到。”
“好。”主位右側的鶴髮老人冷淡地點頭。
而趁這時候擡眸打量周遭的楚傾顏將廳裡大概掃了一眼,四男四女,主座上不用說,便是楚老太爺楚老夫人,爹爹的父親的弟弟夫婦,她要稱他們爲叔公叔母,另外六人,便是爹爹的堂弟堂弟媳。
不大的正廳裡坐着八個人,再加上她們一行人,略顯擁擠。
在她偷偷打量對方的時候,發現廳內坐着的人正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似乎在掂量着肉有多少斤兩似的,這讓楚傾顏渾身不太舒服。
楚傾顏跟着孃親身後朝座上的人行禮,叫了一聲叔公叔母。
這時她纔敢擡頭正眼看去,楚太老爺面目刻板,給人一種一絲不苟古板的氣息,而楚老夫人目光陰沉地看着她們,眼角皺紋溝壑,緊緊皺起的眉頭都快能夾死一隻蒼蠅。
“老大家的,去見見你的弟弟弟妹們。”
楚老夫人話音剛落,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古怪的氣氛。
“丹娘,采采,這裡是哪裡?好熟悉!”楚父張大眼睛到處瞄着。
楚母立即拉住身側的夫君,可惜卻沒有止住他的話。
楚父話一出口,廳裡頓時響起一片譏笑的笑聲。
“大哥,十年不見,你還是如此單純天真。”右側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不客氣地譏諷道。
楚父轉頭看向他,一臉疑惑,“大哥?你叫我?你是誰?”
另一側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大哥當然是叫你,他是知明,你二堂弟,我是知華你三堂弟。難不成大哥一別十年,記憶又退化了嗎?這可怎麼好?當初你癡傻如稚兒,如今不會退化成嬰幼兒吧!”
此話一出,廳內鬨堂大笑。
楚傾顏心中不悅,雖然料到這楚家衆人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有想到過會當衆取笑自家人,而座上的楚老太爺和楚老夫人如老鬆入定,似乎根本就不理會此時的鬧劇,任由小輩們鬧騰。
這算是什麼大家族,簡直如同市井小人,吵吵鬧鬧不遮掩自己惡毒的心思,稱得上極品一家。
“可是我只有丹娘和采采,沒有弟弟,如果你們真是我弟弟,就不會這麼多年都沒帶過好吃的去看我,又沒有和我住在一起,我纔不信你們這些騙子。”楚父看了他們一眼,難得一臉正色地道。
此話一出,衆人皆靜,面露尷尬。
顯然鮮少聽到這麼直白得話語。
楚傾顏看了在座的人一眼,果然都露出難堪的神情,她冷冷一哼,這些人也懂得要臉皮?
楚母擔心自家夫君又說出什麼話,立即拉着女兒上前介紹着,“采采,這是你二堂伯和二堂嬸,”指着那發福的中年男子以及那皮笑肉不笑的女子道,再指着方纔那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以及那高擡下巴的女子道,“這是你三堂伯,”又指着一旁畏畏縮縮的中年男子和他身邊怯懦的女子道,“那是你四堂伯和四堂嬸。”
雖然說這些人都讓她不待見,但是小輩還是要有小輩的樣子,於是她一一走過拜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些人看着她的目光帶着些怪異,讓她心下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