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的相擁,溫暖的傳遞,讓獨孤晴終於可以放下心所有的警惕,所有的戒備,所有的故作堅強。
“父皇走後,弟弟也遇刺被送回來了,小傾顏,你可知道當時我看到他渾身是血地被送回來的時候,我的心彷彿已經死了。”
“父皇走了,弟弟要是再出個好歹,讓我和母后怎麼辦?”
“朝中黨派虎視眈眈,宮內嬪妃又蠢蠢欲動,若是無人執掌大局,恐怕我們尚國的百年基業就將毀於一旦。”
她這半個月來,逼自己忘卻疼痛,堅強起來,用自己的雙手守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親人。
從重回皇宮那一日開始,她看到母后昏厥在父皇的牀榻前,她就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她怕自己只要一露出軟弱,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父皇從小便教育過她們,人有千面,每一面對不同的人,只有這樣,才能擔好肩上不同的責任,爲皇,爲父,爲夫,爲子,扮演好這些角色。
所以關鍵時刻,她只能挺身而出。
楚傾顏看着在她懷裡嚎啕大哭得像個孩子的獨孤晴,也不由感同身受。
君王離世,儲君傷重,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足以成爲一場滅頂之災。
可她她卻憑藉着一女子瘦弱的肩膀,撐起了這個塌下來的天,咬牙堅忍,挽救大局,一身豪情氣魄,讓人肅然起敬。
這樣的女子,才真的能夠被稱爲是巾幗不讓鬚眉。
楚傾顏心裡滿是對她的敬佩。
只是,這份氣魄太重了,它承受着太多的苦痛,鮮血,災難,如果稍不注意,就會壓垮那纖弱的肩膀。
她替她心疼了。
之前她在大家的眼裡,明媚得像是天上的太陽,笑的時候像花開,捉弄人的時候像狐狸一樣狡猾,幫助朋友的時候義無反顧,沒心沒肺得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如今,她一襲宮袍加身,秀眉橫臥凌冽出,七分冷凝三分笑,跳脫性子被收起,濃重煩憂染心頭,已不見當初一聲嬌笑脆鈴響。
因爲有了對比,纔有了差別,也正因爲有了差別才讓人動容心疼。
楚傾顏想起了她此時的處境,心裡更多的是擔憂,不由問道。
“爲什麼昨日在殿裡不和我們相認?”
獨孤晴擦了擦眼淚,無可奈何一笑,“我很想和你們相認,當看到你們踏入宮殿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在壓抑着心裡那顆澎湃的心,可是我不敢,也不能夠啊!”
“我假扮皇弟,主持大局,就是爲了穩定朝綱,身份不能泄露,否則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就會藉機生事,我被指責,受天下人唾棄,這沒有關係,但是若是皇弟傷重昏迷被傳出去,到時候尚國大亂,硝煙四起,那麼我和母后心血就白費了。”
獨孤晴嘆了一口氣,她的身份除了母后和張開以及太醫院的太醫知道外,再無人知曉,而母后這兩日精神不濟,張開也只是下屬,她心裡彷徨無助,孤獨無依,也不知道該找誰傾訴。
一聽到小傾顏她們抵達了尚國,她就迫不及待想要見見他們,潛意識裡,她已經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好友了。
“也真是爲難你了。”楚傾顏學着大冰塊平日舉動輕撫着她的後背,然後瞭然地道,“莫怪外頭傳言太醫都不能出宮,原來是因爲他們都知道了躺在牀榻上的是真太子,而在外的則是公主假扮的太子。”
“嗯,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可惜皇弟的傷勢毫無好轉,反倒更加嚴重了,若不是之前國庫了有許多續命的膏藥,恐怕他已經撐不過這幾日了。”獨孤晴說到這裡,眼淚又不自覺流了下來。
“你這段時間已經做得很好了,比任何一個身處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要好,所以不要難過自責。”楚傾顏感受到了她的害怕,不由放輕了聲音安慰她。
安慰後,楚傾顏問道,“如果太子一直都沒有好轉,那你打算怎麼辦?”
獨孤晴水眸亮起一道清光,堅定決然,“如果他永不醒來,我便一直做下去,身爲尚國皇室公主,本就應該有爲國爲百姓奉獻一切的覺悟!”
這話讓楚傾顏一瞬間震撼。
相比於獨孤晴,她還是差了一大截。
沒有她的勇氣,沒有她的氣魄,也沒有她的決然。
但是在說完那一番話的時候,這個堅強的少女露出了一抹脆弱無措。
“可小傾顏,空靈會治好他的對不對?會的對不對?”
這個塵世太冷太孤獨,她不想一個人走下去,她要弟弟好好的,要母妃好好的,就算是付出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會的,你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奇蹟就是因爲執念不放棄而存在的。”楚傾顏撫着她的長髮,用着堅定的語氣告訴她,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堅持等同於希望。
“好。”清亮的聲音已經泣不成聲。
楚傾顏也不由紅了眼睛。
待兩人的情緒都平靜不少之後。
楚傾顏反客爲主,坐了下來給她倒了杯茶潤潤喉,才切入正題問道,“你原本不打算與我們相認,今日卻把我找來,可是遇上了麻煩?”
獨孤晴欽佩她的洞察力,這樣子聰慧的女子,說她是十歲出頭,真的沒有人相信。但是也正是因爲她的多謀聰明,自己纔會表露身份。
“是,我需要你的幫忙,我本來不想開這個口,我們尚國如今表面平靜,其實內裡波濤洶涌,我不該將你拉進這個漩渦裡頭,可是——”
可是她終究不是一個合格的掌權者,只能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平和,不至於分崩離析。
但是她擔心再過一段時間,若是弟弟再不醒來,她便控制不了局勢,一切都將化爲灰燼。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找你,你們的身份太敏感了,不適合參與進來。”獨孤晴說完這些後,又有些後悔,後悔她給小傾顏添麻煩。
而就在她懊悔的時候,手上一熱,低頭看去,一隻小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然後緊緊握住,她詫異擡頭。
只見那個明麗少女笑得粲然,聲如泉水叮咚脆脆。
“朋友有難,我必當兩肋插刀!所以,你不是一個人,哭過後,請一定要堅強!”
眉眼含笑,一瞬,光芒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