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楚傾顏是被餓醒的,她渾身痠痛地起身,拍了拍腦袋,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燭火在燒着。
她轉頭,便看到了靠着椅背,單手搭額睡着的人。
她眨了眨眼,確信眼前這一幕不是她在做夢的時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的人。
閉着眼睛的人,睫毛長卷而又濃密,輕輕抖動着,彷彿像是蝴蝶翅翼,優雅而又美麗。
她羨慕有長睫毛的人,因爲那樣會顯得眼睛格外的大,又深邃。
就像面前的人一樣,睜開眼睛,濃墨般的色彩,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進他的幽深神秘裡去。
等等,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對,什麼時候面前的人醒了過來?
“大冰塊——”她立即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委婉而又懇切地道,“大冰塊,今晚我好像還沒有吃飯。”
“嗯。”聽出她的暗示,蕭緒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隨後起身走向門外。
楚傾顏靠在牀壁上,看着他打開房門似乎在對外頭的人說什麼,她掃了眼四周,這好像是大冰塊的房間,她怎麼就跑到他房間裡來了?睡着之前,她好像是被大冰塊抱着,然後去了哪裡自己就沒有印象了。
她動了動手腳,好像都被上了藥,腿上的腫痛消散了不少,但是她此時有些後知後覺的羞澀,雖然在現代她們穿短褲,穿短裙,都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是到了古代,入鄉隨俗,被人看去了腿,似乎有些窘。
不過她安慰自己,這人是大冰塊,不是別人,不是別人,不是別人!她在心裡自我安慰着。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蕭緒已經走了回來,而他的身後跟着希寧,而希寧手上還端着熱騰騰的飯菜。
希寧將飯菜擺放在桌上,然後笑對着快要流下口水的主子道,“殿下讓奴婢將飯菜備着放在廚房,方便您什麼時候醒來隨時都可以吃。”
楚傾顏一聽,頓時有些感動,大冰塊太有心了,連她半夜會餓醒的事情也猜得到。
她向大冰塊投去感激的眼色,但是對方卻泰然自若。
她也沒有多說什麼,現在餵飽肚子是最重要的。
但是當她坐在桌子邊的時候,她看着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雙手犯難了。
而此時,蕭緒已經走了過來,手上拿着的是一件披風,伸手披在她的肩上,然後將繩子繫上,緊接着拿過桌上的湯匙,端過飯碗,然後舀飯遞到她的脣邊,一切彷彿演練過無數次的熟練,而他做的行雲流水,不帶任何一絲停頓。
許是已經習慣了他的舉動,楚傾顏乖巧地張口含下飯菜,然後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看着她吃完一口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蕭緒覺得她真的是被餓壞了。
兩碗米飯下肚,楚傾顏才感覺到飽意,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要了。
她覺得自己的吃相太難看了,但是迫不得已,只能麻煩大冰塊了。
喝了碗湯後,楚傾顏纔想起來一件事,“大冰塊,你今日的藥吃了嗎?”
“嗯。”
楚傾顏聞言才放了心,睡了一覺,整個人精神多了,安靜下來,她想起了今日的訓練,她不由悲憤又好奇。
“大冰塊,你以前都是怎麼訓練驍烈騎的?”
“比你現在訓練嚴格一倍。”蕭緒回想起當初組建驍烈騎的時候,他不過纔是十歲的孩子。
“真的嗎?”楚傾顏覺得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嚴苛了,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不由有些同情起大臉他們。
“嗯,驍烈騎組建到如今,已經有十年的光景,土靈,木靈他們七八歲就進來了,他們大多數都是孤兒,心智堅強,吃得了苦,忍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折磨,所以他們在我的訓練中,都能夠經歷層層淘汰留下來。”
就像是大浪淘沙一般,他要的是精銳,而不是濫竽充數,所以到了最後,他這支隊伍面世,纔會引得人人聞風喪膽,以一敵十還是保守估計,他們各有所長,組在一起是一支強勁殺傷力極強的軍隊,分開的時候,各個都是可以獨立作戰的利箭。
因爲吃飽睡足,她精神很好,便纏着他問了關於以前他是如何訓練火靈他們。
當得知爲了讓土靈他們迅速學會輕功,負責訓練的人則是將他們直接從崖頂丟下去,然後各自憑藉能力落到崖底時,楚傾顏拍着胸脯慶幸着,看來流光對自己還是仁慈的。
而他們無論吃飯睡覺,都得每人負重至少百斤的重物,當時他們都還是未滿十歲的少年,可想而知這過程有多麼的艱苦。
當時大冰塊說得對,他要的是精銳,所以這樣嚴苛的訓練方式,是必不可免的。
楚傾顏知道,因爲大冰塊也是這麼過來的,說不定他成長的方式,比驍烈騎任何一個人還要艱辛。
楚傾顏猜得沒有錯,蕭緒就是同驍烈騎一樣,吃住一起,訓練一起,自己的主子與他們同甘共苦,只會激發他們訓練的激情,而不會抱怨!
也正因爲如此,蕭緒在他們心中的威望這麼高,成爲一個不可撼動的神祗。
“爲什麼想要成立驍烈騎?”楚傾顏認真地問道。
那時候他才十歲,怎麼會有這麼長遠的目光?
蕭緒沉默了半響,然後慢慢地開口,“因爲,想要活下去。”
他那時候還小,對死亡存在着恐懼感,可是周身那麼多人虎視眈眈想要奪他的性命,從小危機意識就非常的強烈。
加上十歲那一場大火,將他心中僅存的那一點信賴燃燒殆盡,所以他需要一批屬於自己的力量。
他從回憶中醒過神,順口問道,“那你爲什麼答應他們,這麼拼命練武?”
活下來?那麼小的年紀,就想着如何才能活下來,楚傾顏心裡一疼,鼻子酸澀異常,替他難受。
她聽到他問,眼底不由涌動着異樣的情緒,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猜?”
蕭緒沒興趣和她玩你猜我猜的遊戲,起身將她抱回牀榻,替她蓋上被子,示意她早點睡,明早還要早起。
楚傾顏看着那走到燭臺邊將火光吹滅的人,脣角微微彎。
大冰塊,我從來都是爲了你,才這麼拼命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