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彷彿隔着千重萬重雲霧一般，讓人聽得不真切。
可是那漸漸靠近的清脆塔鈴聲。
有些耳熟。
她在腦海裡慢慢浮現一個人的容貌，白衣錦帶的少年，悲天憫人的目光，以及那給人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聖潔。
她有些難以置信，他怎麼會在這裡？
彷彿命運就是要驗證這個不可能，當她轉身，便看見那彷彿踏着月色銀光而來的人，額前一點紅色硃砂分外的鮮紅。
“神棍？哦不，大、大師？”楚傾顏脫口而出，但是立即咬住牙齒硬生生改口。
聽到楚傾顏喚來者，那侍衛長有些不解，難不成兩人認識？
侍衛長沒多想，他上前一步，對虛見彎身行禮，“參見大師，不知大師有何吩咐？”
虛見衣不染塵地走到楚傾顏面前，然後雙手合十轉身對侍衛長道，“這位小施主貧僧認識，能否請侍衛長不要追究她迷路一事？”
面前這人可是陛下花大精力從別的地方請過來的聖僧，侍衛長那是不敢得罪，但是職責所在，“大師開口，屬下不敢不從，但是這位小姑娘確實可疑，雖然迷路，但是也不可能走到三公主殿下的寢宮附近。”
楚傾顏一見到這人對虛見恭敬的態度，頓時直起了腰，對着侍衛長嘟着脣滿腹委屈地爲自己辯解道，“方纔小顏就是聽了大師的指路，纔會走到這裡的，沒有想到大師和小顏一樣都是路癡！”
侍衛長一聽如此，立即轉頭看向虛見大師，只見大師閉着眼撥動着佛珠唸經，他也不好開口詢問大師是否指錯路，不然傷了大師顏面，那他這罪可就大了。
侍衛長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師作保，那麼屬下就不再追究，屬下告退。”
說完侍衛長領着人腳步整齊地離去。
見脫離危險，楚傾顏大口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側的人，恢復瞭如常笑意，“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方纔是不是破戒了？”
虛見睜開眼睛，雙目含笑，卻無悲無喜，“貧僧方纔並沒有承認什麼，一切都是那位施主的臆測，只是貧僧沒有開口糾正罷了。”
楚傾顏聳肩，“我發現許久不見，你的口才還是未見增長。”
虛見淺笑，“許久不見，楚施主長高了不少。”
對於他的讚美，楚傾顏很是大方地收下。
“大師，謝謝你方纔出口相救。”楚傾顏微彎了身子，落落大方語含真誠地道謝。
“楚施主不必客氣。”虛見同樣回禮。
楚傾顏抱着布匹，跟隨着虛見走到一人煙稀少的宮牆下。
“大師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楚傾顏好奇地問。
“貧僧覺得楚施主應該有很多話要問，所以找了一處不被人打擾的地方。”虛見淺笑回道。
楚傾顏撓撓頭，這人猜得還真準，她確實有很多話想問，但是方纔不好開口，如今他自己提出來了，那她就不客氣了。
“虛見大師，爲何你會出現在姜國皇宮裡？”這個話一出，楚傾顏隨即就已經想到了答案，因爲她聯想到了之前在茶館裡聽到的消息，那個神秘的高僧，百分九十九就是眼前這人。
猜測是一回事，但是證實又是一回事。
“幾個月前，貧僧受姜國陛下邀請，來此唸經超度，驅除邪祟。”虛見沒有隱瞞，淡笑說道。
“唸經超度？驅除邪祟？爲何聽起來像是做法事的道士？”楚傾顏摸了摸鼻子，不能怪她這麼想，因爲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虛見沒有介意她的言語不敬，解釋道，“佛度各道之衆，法在語言，聞之者轉迷成悟，可證道果，萬法幻變，佛有神通，以秘密咒，能變幻假，佛之經典，惟法與咒，有修有得之僧尼，依之而行其法，必須——”
“好好好——”楚傾顏擡手打斷他接下來的長篇大論，雖然她懂得一丁點的佛法，但是這麼一大段佛論，她聽得也暈乎乎的。
虛見沒有因爲她的打斷而不悅，如常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大師，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了，我現在還有正事要做，先走一步，如果能再相見，再敘舊。”楚傾顏覺得她再耽誤下去，恐怕今日這一行就要泡湯了，顧不上心裡頭的疑問，拔腿就想走。
只聽虛見開口，“楚施主，萬萬不要衝動，這瑤雲宮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裡頭的守衛比外頭還要森嚴。”
楚傾顏霎時頓住了腳步，卻不是因爲進不去瑤雲宮，而是他的熟稔。
“你怎麼知道？”
看到楚傾顏眼裡濃濃的疑問，虛見仍舊嘴角掛着淡笑，“其實貧僧這段時日都是待在瑤雲宮誦經唸佛，爲的便是讓三公主安神入睡。”
楚傾顏眼前一亮，她此次冒險想要潛進瑤雲宮，就是爲了探聽姜雲瑤的病情，好回去描述給煙蘿和空靈聽，看是什麼病因，如今知情的人就在面前，楚傾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語含激動地問道，“那大師知道三公主的病症嗎？”
“長時間昏睡，醒來的時辰越來越短，伴有咳嗽，咳中帶血，面色蒼白無血色，其他症狀的話，貧僧就不知曉了。”他不是醫者，只是通過看表面而描述道。
楚傾顏歡喜，也許她走這一趟還不一定能夠探聽到這些消息。
“虛見大師，真的非常感謝你！”楚傾顏喜笑顏開。
看着她純真帶笑的模樣，虛見彎脣一笑，“不必客氣。”
這幾個月不見，她真的長大了不少，不僅是身量，連說話方式做事態度，都已經有了成長，時間可以摧毀一個人，卻也可以成就一個人。
虛見不知道不斷成長的她，將來會走到哪一步。
他有些期待那一日的到來，又希望它晚些到。
箇中緣由，卻說不清道不明。
而就在他沉思的時候，面前的人忽然換上了提防的神色。
“不對，你爲何要告訴我這些？而且我們在西軒的事情你應該早就知道，事發的時候你還沒受邀來姜國吧！但是你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楚傾顏皺眉看向他。
在姜國偶遇，她不信，這天下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