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廳回到爹孃住所的楚傾顏,大口鬆了口氣,心裡滿滿是一股暢爽,這是在前世裡辯論賽中所未體驗過的感覺,賽場上,雖然辯駁激烈,但也會點到即止,而方纔,不止是沒有硝煙的辯駁,還是你死我活的戰場,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會萬劫不復,幸好,她沒有輸,而且在最艱難的局面中起死回生,扳回了一局,爲爹孃贏得了庇佑。
楚母見此立即拍了拍她的後背,一臉的憐惜,“都怪孃親沒有用,全都要靠你出面。”
楚傾顏回頭露出今晚最真心的笑意安撫着自家孃親,“娘,不要擔心,女兒已經長大,可以保護你和爹爹,所以不必煩憂給女兒添麻煩,女兒纔是你們最甜蜜的包袱。”
楚母心裡動容,撫了撫女兒日漸瑩潤的臉龐,哽咽地點了點頭。
楚父圍着娘兩笑得一臉的歡樂。
因爲今晚的鬧劇,楚傾顏想楚老夫人她們不會再來騷擾她們,於是便放心地留在爹孃的房間裡。
楚母擰着棉布替自家夫君擦拭着臉頰,然後邊撇頭問對着燭火縫補着衣裳的女兒,“采采,孃親有一事不明,爲何在你他們提出爲你爹重回族譜的時候,你不答應,反倒是在最後提出來,這有什麼差別嗎?”
聽到孃親的詢問,楚傾顏放下手中的針線,對着溫熱的燭光淺淺笑道,“孃親,您覺得他們當初提出這個要求會真的做到嗎?不過是權宜之計,想要糊弄咱們罷了!女兒要的是他們心服口服,不敢耍什麼把戲。如今女兒是她們不得不依賴的救命稻繩,當初她們想要李代桃僵,可惜卻選錯了人,女兒可不是小綿羊,而是一隻披着兔皮的小狐狸。”
說着楚傾顏還對燭火下相偎的爹孃調皮得露出潔白的牙齒,做着撕咬的動作。
楚母不由被女兒這孩子氣的動作給逗笑了,而楚父覺得好玩,擦完臉後,也跳到女兒面前,學着她的動作,兩人開心地比試着誰的牙齒更像狼牙。
溫暖的火光在陋室裡歡快地躍動着,感染着滿院的清冷。
而這一幕,恰好落在了院外駐守的人眼裡。
“火靈大人,咱們今晚是不是失職了?明明王爺讓咱們幫助楚家小小姐出逃,咱們不僅守護不力,還讓她的逃跑計劃暴露了,是否應該向王爺請罪。”黑衣守衛一臉遲疑地問道。
火靈的目光從那暈黃的窗臺移開,他扯了扯嘴角,“王爺是讓咱們護送她離開,又沒有說要協助她出逃,再說她的計劃錯漏百出,遲早都會被發現,跟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火靈大人,其實是您根本就不想讓楚家小小姐逃離楚家吧?”
一不小心自己的心思便被看穿了,火靈索性不再掩藏,哼哼道,“不錯,難不成你想讓王爺成親的時候,沒有新娘子?讓王爺再一次成爲整個西軒的笑話?”
黑衣人立即搖頭。
“那就對了!”火靈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窗臺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瘦小的聲音,他的眼裡一閃而過的嫌棄,“雖然這楚家小女娃年紀尚小,但是起碼還不笨,聊勝於無,我也不想再看着王爺因爲婚事而被那些人左右。”
黑衣人噤聲,似乎感同身受。
身邊沒有了聲息,火靈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他這個洗腦工作還是很成功的。
楚傾顏,我不知道你能否活過大婚,但是在這幾年,你不能離開京都。
火靈的眸色冷了下來。
跟楚家攤牌的好處之一就是,爹孃的伙食改善了,遷出了那破敗的院子,重新住上了翻新的院子,而她也獲得了出外行走的便利,這可是她跟楚家老夫人磨了一個上午才獲得的機會。
外出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熟悉京都,見識見識古代繁華京都的風土人情,最爲關鍵的還是爲爹爹尋求郎中。
這次外出,山茶隨行,邢夫人還派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小斯隨侍,楚傾顏自是知道保護實則監視,楚家人還是害怕她們藉機逃跑,楚傾顏也無所謂。
山茶自從上次背叛之後,話語就變得很少,不過楚傾顏也不在意,誰選擇了什麼路,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再說她從來就沒有將山茶當成是自己的心腹,所以當山茶出來作證的時候,她除了有些驚訝,再無其他情緒。
出門對於楚父來說是相當新鮮的,特別是當看到滿大街的小吃甜點,楚父撒腿跑得更歡了,楚傾顏原本是帶他去看大夫的,卻不想只能跟在他背後無力地追逐着。
“嘭——”
看到冰糖葫蘆便兩眼放光的楚父壓根就沒有看到迎面走來的幾人,眼裡就只有糖葫蘆兒,快步跑上前就與人撞到了一起,幸好楚父以前練武的體魄還在,只是堪堪後退了幾步,正好退到了楚傾顏着急迎上來的面前。
楚傾顏無奈地扶了扶額,爹爹也真是太心急了,不過當務之急是要看看爹爹有沒有撞傷,檢查完畢之後,楚傾顏想起方纔爹爹傷及的無辜,立即側身看去。
只見面前站着四五個面戴斗笠的男子,爲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長袍負手而立,身材頎長,她要仰頭才能對上那烏黑的紗簾,只一眼,她便看出這人便是他們當中的主子,玄色衣料,質地上乘,繡着金色絲線的箭袖口露出一雙猶如月神眷顧的修長手指,長身玉立,雖看不到面容,但是卻讓楚傾顏想到一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而就在楚傾顏打量的片刻,男子也注意到了她,斗笠下的眉頭微微斂起。
再想看下去的楚傾顏,隱隱約約對上那黑紗下的雙眸,她不由心驚,好一雙厲眸,那銳利的視線讓人心生畏懼,她連忙低下頭,方纔她清楚地看到在爹爹要撞上這人時,他身邊的下人已經上前爲他遮擋,再說這幾人人高馬大,想來應該無礙,於是楚傾顏連忙拉着爹爹低聲道了歉,然後立即將人拉往孃親的方向,卻沒有看見自家爹爹對着面前的男子狐疑地眯起眼睛。
“這人,看起來好像倒插蔥?”
破碎低喃的聲音淹沒在人羣中,以及滿目的冰糖葫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