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偷偷逃離的蕭然忽然被叫住,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地轉過來,“母妃。”
“你要去哪裡?”月妃笑着微眯着眼睛,神色裡有着說不出來的溫柔威脅。
蕭然回想起方纔她那些做法,心裡微微一痛,“母妃,兒臣想要回殿裡。”
“是嗎?不會是要去找你大皇兄?”月妃仍舊是那個神情。
蕭然沒有想到自己的想法這麼快就被看穿,他低下頭咬牙否認,“不是去找大皇兄,真的是回殿裡。”
月妃微微一笑,隨即側身面向莫忘和琉璃月,語氣瞬間冰冷,“你們兩個可知錯?”
莫忘和琉璃月嚇得立即跪下,“奴婢奴才……”
“榮嬤嬤,將這兩人拖下去。”月妃冷聲道。
蕭然原以爲自己逃過一劫,卻不想母妃會降罪莫忘兩人,立即跑到兩人面前,有些莫名地問道,“母妃,他們犯什麼錯了?”
“沒有勸阻主子犯下大錯,母妃派他們到你身邊,是爲了讓他們提醒你,協助你,而不是教唆自己的主子,來反抗母妃。”月妃不容分說地命令,莫忘和琉璃便被拖下去。
“四殿下救救奴婢……”
“啊!娘娘饒命啊!四殿下饒命啊——”
那一聲聲呼喊,一聲聲皮開肉綻的聲音,蕭然不忍別開眼睛,眼底的傷痛緩緩流淌。以前沒少見到母妃懲罰宮人,可是這是第一次他心裡壓抑無比!
月妃冷漠地看着宮人杖刑兩人,緩慢地對着蕭然道,“奴才不聽話就是要責罰,你不忍心,那就讓母妃來做!然而,你要相信,母妃是爲了你好!”
那一聲一聲求饒聲慢慢息聲,蕭然麻木地應下,“母妃,兒臣曉得。”
那一夜,當蕭然走出月殿,身後跟着的是母妃賞賜下的新宮人。
他茫然地走在回殿的路上,卻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好像看不清回去的路。
“殿下。”
“巷雨,我覺得好冷。”
恭立在殿門口的巷雨疑惑,明明是暑熱,爲何殿下會覺得冷?
冷的不是身,而是,心。
這一邊,楚傾顏跟着樑皇后走出月殿,四周死寂,氣氛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四周的宮人,渾身散發着對她的排斥,楚傾顏心裡清楚,若不是爲了臉面,樑皇后不可能趕來救她。
她突然覺得有些想笑,救自己不想救的人,心裡一定很憋悶吧!可是笑還未到嘴角就已經酸澀地凋零。
今夜,最爲憋悶的人,應該不止樑皇后,還有自己。
她看着宮燈投下的暈黃光影在地面疊疊重重,像是一張看不清的大網,要將自己密密麻麻包裹在裡頭,不能呼吸。
而就在這時,一行人走到了朝陽宮殿門口停了下來。
楚傾顏擡頭,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宮燈之下,挺拔高挑,玉樹蘭芝,楚傾顏頓時眼眶一熱,想要立即跑過去,可是理智壓抑住了她的激動和委屈,直直釘在原地,只敢用眼睛看向他。
蕭緒沒有看向樑皇后身後的楚傾顏,而是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兒臣參見母后。”
“時間掐的可真準!”樑皇后看了眼身後的楚傾顏,轉而冷嘲道。
“多謝母后出手相救。”蕭緒沒有否認自己得知母后去月殿後便轉而來朝陽宮等候的事,直截了當地道謝。
樑皇后冷呵一笑,“本宮可不是爲了救她,只是瞧不慣有人藉機打樑家的臉面。”
“兒臣明白。”蕭緒淡淡說道。
楚傾顏抿了抿脣,這大冰塊不止和西軒帝相處如同上下級,就連和樑皇后相處,彷彿也沒有該有的親情,樑皇后像是一隻刺蝟,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帶着刺,而大冰塊卻無怨無恨地承接下來。
她忽然有些明白,大冰塊之所以這麼冷冰冰,一大部分原因應該是託了這對帝后的福吧!若不讓自己變得冷漠冰冷,恐怕每次與這帝后相處都要被傷得體無完膚吧!
樑皇后見自家兒子仍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中不悅,轉身看向楚傾顏,眉角挑起,“楚傾顏,別以爲本宮出手救你便是認可你的存在,只要你一日未與緒兒成婚,你的身份在本宮眼裡便不作數!”
“也莫要自作多情想博得本宮的歡喜,你以後,好自爲之!”
楚傾顏摸摸鼻子,自作多情嗎?她並不在行。
樑皇后冷冷一笑,隨即帶着宮人向朝陽宮走去,與蕭緒擦肩而過的時候,她低聲以着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這丫頭你可要護好了,母妃絕對不會對她手下留情的!”
蕭緒擡頭看向面前這張雍容華美的面容,旁人應該很難想象那些惡毒的話語是出自這賢良溫婉的女子他的母后口中。
他神色不變,“恭送母后。”
待到朝陽宮門開啓又重新閉合,蕭緒轉身看向暗影之下,那道嬌小的身影。
“傾顏,過來。”
雖然聲音清冷,但是卻讓楚傾顏眼眶一溼。
她默默擡起頭,眼底一片晶瑩透亮,像是世上最好的琉璃,閃爍着銀亮的光。蕭緒覺得自己內心最深處好像坍塌了一角。
楚傾顏緊緊握着拳頭,最後鬆開,慢慢走向那個高大得好像無所不能的人。
沒有眼淚,沒有委屈,沒有訴苦,也沒有迫不及待的擁抱……
蕭緒有些詫異地看着面前的人。
忽然他的袖子被輕輕扯着,“大冰塊,我餓了。”
蕭緒低頭看着她有些狼狽的模樣,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拉扯而微微敞開的衣襟,應道,“我們回家。”
“好。”楚傾顏低聲應道。
她不是不想訴苦,想要用力抱住面前的人,可是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她不想再做那個委屈只會抱怨的人,那不是她。
她是楚顏,二十一世紀堅強的大學生,不是真正十歲的楚傾顏。
懦弱的人才會哭!
於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慢慢走離了皇宮。
上了馬車,蕭緒看到自發自覺談笑如初的楚傾顏,彷彿沒有受到之前那場責難的影響。
既然她不想說,那他便不問。
他伸手將把玩着車內玩意的楚傾顏抱進懷裡,雖然她不想說,但是他卻想抱一抱她。
歸根結底,一切緣由皆由他起,他的身份,註定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
“明日開始,本王安排人教你防身術。”
楚傾顏還震驚於大冰塊突如其來的主動,卻不想驚天大雷在後頭。
防身術?那不就代表着以後她不能睡懶覺了?
晴天霹靂啊!
“爲、爲什麼?”
“學了武功之後,起碼遇到問題可以跑得快!”
“跑得快有什麼用?早晚還會被抓起來!”
“錯,爭取時間讓本王去幫你解決,否則下次等本王趕到的時候,你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原來大冰塊讓她學武功是爲了方便她逃跑。
楚傾顏想了想勉爲其難地應下。
可是誰也不知道,蕭緒這是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每當惹火自己後,跑得最快的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