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他的下班時間，而是正常的下班時間，也就是說……
愛麗絲的大腦飛快轉動，幫助她得出了一個合理的結論，於是她脫口而出：
“原來你真的不下班！”
合情合理，安東尼大主教對此一言不發，只是半擡着頭，神情溫和地看着愛麗絲。
這樣平靜沒有波瀾的神情對愛麗絲有極強的殺傷力，她很快就變得慌亂起來，語速飛快地道：
“我，我想起來我還有別的辦法能弄到錢！”
安東尼大主教微微皺起眉看着她。
愛麗絲下意識縮了一下脖頸，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強調道：
“我不是在說風暴教會的捐款箱！”
安東尼大主教啞然失語，他看着愛麗絲欲言又止，愛麗絲感到了一種微妙的不安，她迅速找了個藉口意圖逃跑：
“我，我要趕緊回去把房租結了，我先走了！”
安東尼大主教下意識點了下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愛麗絲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奔跑讓愛麗絲察覺到了不對，離開教堂之後，她扯了一下身上的裙襬，意識到她把“阿波羅”忘記了。
這裙子其實是幻化出來的，至於原本身上穿着的那件陪伴很久的校服，在她變成神話生物形態後……就撕裂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愛麗絲嘆了口氣，邊走邊嘀嘀咕咕，“天使們應該都是有辦法在自己身上弄出‘衣服’的。”
否則天使們不能變一次神話生物形態就裂一件衣服吧？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起碼對愛麗絲來說是這樣的，因爲她在剛剛意識到了，天使們可能真的不穿衣服——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變成衣服也就算了，像她這樣打特效和沒穿有什麼區別？
愛麗絲搖了搖頭，安撫了自己一句：“往好處想，至少，我穿的應該不是‘皇帝的新衣’……呃，等一下。”
她頓了頓，想起了技能非常有童話風格的嘉德麗雅和貝爾納黛，腦海裡忽然蹦出了一個猜測：
“誒，這個世界，會不會真的穿過皇帝的新衣？”
這個問題得不到解答。愛麗絲也並不急着得到回答，身無分文的她在路上漫步了一會兒之後，就忍無可忍地閃現，去尋找她的“阿波羅”。
萬幸的是，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並沒有新的魔女造訪，也沒有奇怪的書籍，愛麗絲輕易看來到了自己的房間，看到了丟在沙發上的“阿波羅”。
儘管離開“神棄之地”後，她不再需要那愚蠢的特效，但從白銀城和月城居民的表現來看，這種特效也許很適合裝神棍。
當然，也並不排除是白銀城和月城的居民沒有見過別的神的原因。
甚至很可能這纔是主要原因。
愛麗絲搖了搖頭，捏着長袍的衣襬去騷擾克萊恩。
克萊恩並不在，這是應當的，因爲愛麗絲在原地留下了一個精準的預言，克萊恩如果相信了預言，這一刻應該還在逃命。
愛麗絲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道：
“好麻煩啊，去銀行取錢爲什麼還要等行長……呃，他好像也不算是銀行行長，最多算是大堂經理，行長應該是……”
她頓了頓，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愛麗絲的思路並未在這上面纏繞太久，因爲她很快又想到了新的問題：
“說起來，克萊恩可比銀行靠譜多了，至少不會宣佈破產……”
在魯恩，當然也不只是在魯恩，但愛麗絲最熟悉魯恩的律法，因此她知道，魯恩的法律當中，銀行破產了是不需要賠錢的。
這種情況，如果是大銀行也就算了，小銀行讓人根本不放心把錢存裡面。
但源堡不一樣，源堡除非……沒有除非！
愛麗絲立刻打斷了自己的思路。
等人是個漫長的過程，懶得等的愛麗絲乾脆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安詳睡去，等候克萊恩把她喊醒。
深紅色的光芒進入夢中，灰霧之上，一道身影居高臨下地問她：
“你又有什麼事情？”
那聲音顯然並不如他的影子一樣高高在上，反而透着一股熟絡的不耐煩。
這正是克萊恩對愛麗絲一天騷擾他數遍的反饋。
愛麗絲聞言，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她立刻跑到灰霧之上朝，還沒走的克萊恩招了招手道：
“給我送點錢下來！”
頓了頓，她又理直氣壯地半擡下巴，朝高高在上的愚者先生質問道：“我幫了你，你不應該謝謝我嗎？怎麼這種語氣！”
克萊恩斜了一眼愛麗絲。
爲什麼我這種語氣？你心裡沒點數嗎！你有事情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他一邊在心裡嘀嘀咕咕，一邊朝愛麗絲諮詢道：“那麼您需要什麼報酬呢，命運小姐？”
愛麗絲低頭陷入沉思。
這無疑是個讓她爲難的問題，因爲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報酬，猶豫了片刻之後，愛麗絲冒險提出了一個極爲不靠譜的建議：
“……媽媽？”
克萊恩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於是愛麗絲被意識到克萊恩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她的這個提案，她捏了捏眉心，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過女神同不同意。
“但是……”她略微失神地喃喃道，“如果女神連注視都隱瞞了……祂剛剛纔在我面前暴露這件事，那祂很可能也不會同意……”
不會同意給她當“母親”的請求，並不只是收益和代價的問題，因爲愛麗絲又想起了安東尼大主教對她說過的話。
由她自己來決定。
愛麗絲認爲這是不干涉她命運的一次，儘管一些不大的求助女神似乎被動的同意了，但成爲“母親”這種事情，影響還是很大的。
……但這也是她的決定啊？
愛麗絲捏了捏眉心，忽然又意識到這是不恰當的，因爲她其實並沒有決定好最終要選擇誰成爲自己的“母親”——她還在到處問呢。
“唉，”愛麗絲嘆了口氣，“想找個合適的人好難哦……”
克萊恩開始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愛麗絲。
愛麗絲的感慨讓他停頓了一下，開始思考目前擁有可行性的人選。
女神……嗯，聽愛麗絲的意思，女神很可能不會同意這件事。
要不還是看看塔羅會的成員吧……
“正義”小姐……不，這個好像不太合適。
身爲貴族的“正義”奧黛麗如果突然懷孕，顯然會出大問題——她會成爲整個貝克蘭德乃至整個魯恩的大新聞。
“魔術師”佛爾思倒是可以這種麻煩，但克萊恩只是想了一下就皺起了眉頭——她序列太低了。
“隱者”女士的序列倒是很高，但選“隱者”嘉德麗雅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把這個作爲和貝爾納黛交易的條件……誒，爲什麼不這樣做呢？
克萊恩眼前一亮，朝愛麗絲問道：“你有和貝爾納黛提過這件事嗎？”
愛麗絲眨了下眼睛，搖了搖頭，看着克萊恩提醒道：
“你還記得我爲什麼要尋找一位‘母親’嗎？”
克萊恩微微一愣，愛麗絲便接着說道：
“我可能要面臨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雖然理論上來說，我確實可以隨便尋找一個‘母親’，但這樣的‘母親’……真的安全嗎？
“如果隱患沒有完全消失，如果敵人還在尋找我，如果我是因爲狀態過於糟糕被逼着‘重啓’……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一個什麼樣的‘母親’，才能確保我的安全？”
克萊恩對上愛麗絲的眼睛，意識到了問題的核心所在。
——雖然“母親”的實力或許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會背叛。
這個人不能有任何背叛的的風險……呃，等一下，這麼說……
克萊恩低下頭陷入沉思。
這麼說的話，同時滿足實力和不會背叛兩個條件的，是不是隻有我……不，應該說只有晉升天使後的我……
克萊恩面露驚恐地看向愛麗絲。
愛麗絲疑惑地眨了兩下眼睛，遲疑地問道：
“你怎麼突然這個表情？”
克萊恩卻沒說話，他看了一眼愛麗絲，沉吟片刻後，忽然道：
“……我先努力晉升天使？”
頓了頓，他試探性地問道：“你能看到……看到你的死期還有多久嗎？”
愛麗絲沉默了兩秒鐘，遲疑地確認道：“……你就這樣接受了？”
“不，”克萊恩搖了搖頭，“我會一邊嘗試儘快晉升天使，一邊想辦法幫你尋找合適的‘母親’，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纔會考慮……”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才說出最後的臺詞：
“當你的‘母親’。”
他對“母親”一詞咬牙切齒，十分裡有十二分的不樂意。
但饒是這樣也足以讓愛麗絲驚訝了，她吃驚地看了一眼，沉默良久，才幽幽地問道：
“……你真的不擔心我在你和阿蒙中間兩頭下注嗎？”
“非常擔心。”克萊恩坦誠地回答道。
愛麗絲摸了摸下巴，克萊恩又接着說道：
“但你頂多讓阿蒙給我生孩子……等等，生的該不會是你吧？”
愛麗絲覺得自己頭頂緩緩冒出來了一個問號。
她吃驚地看着克萊恩，克萊恩也略顯遲疑的盯着她，十幾秒後，愛麗絲眨着眼睛問道：
“……這是個一夜情然後帶球跑的劇本嗎？”
克萊恩面露驚恐。
但愛麗絲的創造力遠不止於此，她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向克萊恩描述了一個恐怖的場景：
“你想象一下，只是想象，我沒有任何意思！
“假如有一天，阿蒙坐在這裡對你說……
“愚者先生，我想和你有個孩子……”
克萊恩伸手扶住了面前的桌子，咬牙切齒地喊她的名字：
“愛麗絲！”
“所以，”愛麗絲看了一眼克萊恩的表情，得出了最終的結論，“還是得你給阿蒙生孩子！”
“愛麗絲！！！”克萊恩放棄了控制自己的表情，朝她大喊大叫。
愛麗絲面不改色的繞過了話題：
“我們聊點別的。
“把我在你這兒存的錢給我，我得去把房租付了，然後我還得回一趟廷根市……”
“……你要回廷根？”這個久違的、熟悉的名字讓克萊恩愣了一下，他略顯遲疑地看着愛麗絲。
“嗯，女神……總之，我可能真的要去教會當聖者了，”愛麗絲搖了搖頭，“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回一趟廷根市……我知道了，我去給我自己掃個墓！”
“……啊？”克萊恩眼神茫然地看着她。
“要我給你也掃個墓嗎？”愛麗絲鄭重地問道。
克萊恩張口結舌地看着愛麗絲，眼神裡透着一股迷茫感。
愛麗絲於是想了想，頗爲體諒地道：“那這樣看來，也許你更喜歡自己給自己掃墓。”
“……我沒有這種愛好。”克萊恩面無表情。
他看了眼愛麗絲，聲音頓了頓，忽而突發奇想：“如果你給我燒紙錢，我能沾上財運嗎？”
“……我沒試過，”愛麗絲目瞪口呆，“但是，你還記得‘發財配飾’原本的作用嗎？”
克萊恩沉默了下來。
但既然提起“發財配飾”，愛麗絲就不得不提起另一個人了：
“安德森現在跑哪去了？他還沒找到黑夜教堂嗎？”
“哦，這個，之前我們遇到了一些事情……”受到提醒，克萊恩猛然想起了在格羅賽爾遊記裡面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那本格羅賽爾遊記嗎？”
格羅賽爾遊記？哦，是那個撲街作家寫的書，那本沒寫完的遊記……愛麗絲點了點頭。
“你的預言實現了，”克萊恩嘆息一聲，“它過往的主人真的成了書中的主角。”
愛麗絲愣在當場，她花了幾秒鐘來反應克萊恩的話，隨後，她恍惚着神情道：
“所以，我當時看見那本書的時候，它還沒有寫完，是因爲……
“故事中的主角還沒殺死那條巨龍？”
“準確來說，是實力不足……”克萊恩搖了搖頭，講述起了自己和安德森在書中世界的經歷。
愛麗絲低頭聽完了克萊恩的講述，最後說出了一句宛如廢話的總結：
“這是……這應該是一個‘作家’寫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