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罵他。
愛麗絲磨了磨牙，來到灰霧之上，卻在看見滿是急切和擔憂的克萊恩時又把話嚥了回去。
算了，不和他計較這個，反正早晚會知道的……安撫了自己幾句之後，愛麗絲朝克萊恩問道：
“嗯……先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間？”
意料之中的問題，克萊恩沒有太驚訝，很快回答了愛麗絲關於時間的疑惑：
“22號，4月22號，晚上十一點。”
4月22……愛麗絲在腦海裡過了一圈，意識到這是週五，也就是說，外面正是週五的深夜。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她甩了甩腦袋，“不過，確實比走過來要快了很多……”
說到這裡，愛麗絲停頓了一下，看着眼神疑惑的克萊恩解釋道：
“出了點意外，我……我撞見阿蒙了。
“不過我跑出來了……嗯，好消息是，我見到西大陸了。”
克萊恩一下子死死地盯着愛麗絲，連呼吸都停滯了，許久之後，他才從乾澀的嗓子裡擠出一句話來：
“西大陸……？”
他早知道西大陸代表着什麼，也早知道愛麗絲目的地，但他顯然沒想到，有關西大陸的消息來的如此突然。
“進不去，”愛麗絲用手撐着下巴回答道，“西大陸被一片灰色的迷霧擋住了……”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看向周圍的灰霧，眼神遲疑起來。
克萊恩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同樣也只看見了一片灰白色的霧氣，他怔了一下，朝愛麗絲問道：
“是……這樣的霧氣？”
愛麗絲抿了抿脣，嘆了口氣道：“大概是了，畢竟……”
她頓了頓，卻沒說出口後面的話——那是不到天使不能得知的內容。
黑夜女神曾經告訴過她，“詭秘之主”曾將連同“光之鑰”在內的七個源質一起封印到了西大陸，而克萊恩身上的“源堡”，正是屬於“詭秘之主”的源質。
所以，那片凝固的霧氣，搞不好還真的來自這裡……嗯？等等。
愛麗絲望向克萊恩，一點一點皺起了眉。
——“光之鑰”的本體大概率還在西大陸，如果她要進入西大陸，就必須打開迷霧的封印，也就是說……
她需要一個“詭秘之主”。
不，“詭秘之主”留下的封印，同爲支柱的“上帝”大概也可以解開，還有就是……呃，地球外面的那個還是算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麼看來，讓阿蒙當“詭秘之主”確實不是個好主意，但克萊恩……
愛麗絲抿了下脣，轉移了話題：“你找到你序列4魔藥配方的線索了嗎？”
克萊恩愣了一下，沒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試探道：
“我不能聽？”
“算是吧……”愛麗絲捏了捏眉心，“我該想辦法回來了，如果你還沒找到魔藥配方的線索……等我回去問問女神？”
這並非戲言，黑夜女神留下的形象顯然不是什麼傻白甜，在愛麗絲看來，如果女神需要一位“詭秘之主”，那麼有很大的可能性，成爲“詭秘之主”這件事根本繞不過祂。
不，說不定“占卜家”、“偷盜者”和“學徒”成神都繞不過祂……這麼說，女神那裡會不會有我缺的非凡特性？
這念頭在愛麗絲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她記在心裡後繼續說道：
“我記得黑夜教會有圈養的美人魚？那應該是爲了‘占卜家’途徑準備的？
“不，不對，我記得‘小丑’魔藥的配方好像還是你自己找來的……教會不知道‘占卜家’途徑後續的魔藥配方？
“也不對，如果不知道，教會爲什麼要圈養美人魚？難道‘不眠者’途徑高序列也用得上美人魚？或者……”
愛麗絲的聲音頓住，十幾秒後，她才用略顯遲疑的語氣問道：
“教會，或者說女神，並不希望有人晉升‘占卜家’途徑的高序列？”
——這確實是有可能的。
儘管按照女神的說法，“詭秘之主”的精神存在於非凡特性裡，理論上來說，只要是“學徒”、“偷盜者”或者“占卜家”途徑的非凡者，都一視同仁的危險，但高序列顯然更危險，此外……
對於“偷盜者”途徑來說，最危險的應該是阿蒙，而對於“學徒”途徑，最危險的大概是那位發出滿月囈語的門先生……
“占卜家”途徑的高層，應該沒有人到處追着低序列喊救命或者把非凡特性當點心吃吧……？
不過，無論如何，這其實和克萊恩沒什麼關係，畢竟“源堡”在克萊恩身上，就註定了他是“詭秘之主”的候選人之一……嗯？等等。
愛麗絲看向這位“詭秘之主”的候選人，若有所思地說道：
“按理說，投資人應該是會想看見項目進展和預期收益的，不然如果項目進展和預期收益不符合期待，祂，祂會不會撤資啊……？”
在愛麗絲富有靈性的比喻下，克萊恩把“求助女神”這個選項再往後排了排，然後皺起眉看向了愛麗絲，委宛地提醒道：
“你纔是最有可能被撤資的那個吧……？”
“不會的，”愛麗絲篤定地搖了搖頭，“我是投資人。”
克萊恩啞然失語。
片刻之後，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問道：“等一下，女神投資了什麼？”
愛麗絲用雙手抵住下巴，十幾秒後，基於她自身的經歷，她篤定地回答道：
“你還沒有成神。”
“啊？”克萊恩眼神茫然。
愛麗絲沒有繼續和克萊恩糾纏這個問題，而是問道：
“所以，你的魔藥配方有線索了嗎？”
“哦對，”克萊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的序列4不叫‘馬戲團長’和‘馬戲團’，叫‘詭法師’！”
“詭法師”？還不錯嘛，聽起來確實比“馬戲團長”或者“馬戲團”之類的高級多了，不過……
愛麗絲微微皺了下眉，略顯遲疑地問道：“……高級魔術師？”
克萊恩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愛麗絲沉默了兩秒鐘後，想起自己還要依靠克萊恩送外賣，她斟酌着嘗試道歉：
“好吧，是我的錯，肯定不是高級魔術師那麼簡單的，畢竟序列4是要綜合前面的能力的，所以你至少是高級魔術師加上高級小丑加上高級人偶師加上……”
她在克萊恩越來越精彩的臉色當中逐漸閉上了嘴，最後猶疑着問道：
“要不……等你拿到了魔藥配方、知道了‘詭法師’的能力，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
喜聞樂見的提議，克萊恩投了贊成票。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在彼此沉默着對視了十幾秒後，克萊恩試探性地問道：
“你要吃冰淇淋嗎？”
愛麗絲剛纔回答說是，又很快想起來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至少沒有用來舉行請求賜予的儀式的靈性材料。
她捏了下眉心，略顯頭疼地回答道：
“恐怕要等一會兒了……我身上沒有靈性材料，而且我正在一座人類的城市裡，這座城市好像還有點問題……
“總之，我一時半會兒大概沒辦法佈置儀式，而且話說回來……就算我說要，這個時間你應該也買不到冰淇淋吧？”
這倒是真話，克萊恩意識到了這件事，他放棄了剛纔的念頭，朝愛麗絲提醒了一句：
“如果你想吃東西，記得挑白天祈禱，而不是半夜。”
“我又不知道外面什麼時候是白天……”愛麗絲小聲吐槽了句，忽然想起來她之前的念頭，“對了，說起來……”
她看向克萊恩，表情略有些怪異地對他說：
“你知道嗎？我現在的處境某種意義上很適合傳教……
“我能在‘神棄之地’散播您的名嗎，偉大的愚者先生？”
“？”克萊恩睜圓了眼睛看愛麗絲，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能拒絕嗎？”
“可以，”愛麗絲點了點頭，“但我不一定會聽。”
克萊恩盯着愛麗絲看了好一會兒，在她含着笑意的眼神中嘆息了一聲，提醒道：
“……讓他們沒事別祈禱。
“嗯，你知道要怎麼包裝這句話吧？”
愛麗絲點了點頭，拍了拍胸脯道：
“放心吧，愚者先生，我不會讓別人吵到你睡覺的！
“這種事情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克萊恩再次面無表情地看着愛麗絲，冷酷地問道：
“你爲什麼不直接傳播你自己的信仰？”
“我倒是想……”愛麗絲撇了撇嘴，“可我又不可能一直待在‘神棄之地’裡，一但我跑出來，不就回應不了他們的祈禱了嗎？”
所以傳播“愚者”的信仰，當然是最優解——別問，問就是她是愚者座下的天使。
愛麗絲瞄了克萊恩一眼，補充道：
“就是……有神管自己叫傻子這種事情，聽起來會很奇怪。
“這麼說來，你當初能碰見‘倒吊人’先生和‘正義’小姐，而不是碰見一個當面問你爲什麼管自己叫傻子的人，還挺走運的……”
“除了你也沒有人會問這種問題！”克萊恩氣急敗壞地喊道，“沒有人會在不確定敵我也不確定對方實力的時候突然問這種問題！”
愛麗絲默默低下了頭。
他們的對話到這裡爲止，在意識到彼此都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以後，他們就各自從灰霧之上返回了現實世界。
愛麗絲重新睜開眼睛，房間內如她進入灰霧之前一樣空無一人，靈性結界也不曾有觸動，她仍然身處那間密室內。
愛麗絲並未嘗試出門，而是坐在牀上，皺着眉喃喃道：
“就算最後不可避免地會融合，但……有充分的準備面對一切，總比匆匆忙忙上前去要好吧……？
“畢竟，畢竟‘占卜家’途徑又不是‘命運’途徑，如果是‘命運’途徑，說不定真的是時機最重要，別的都是假的……
“‘占卜家’途徑，好像更注重事先的準備……也對，畢竟是表演嘛，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呢！
“……莫非‘詭法師’真的是高級魔術師？”
愛麗絲縮了縮脖子，沒再繼續糾纏那個想法，她思索片刻後徑直躺在了牀上，閉上眼睛。
……好亮。
愛麗絲不悅地皺起眉，從牀上坐了起來。
“睡覺的時候應該關燈……”她咕噥着，把“阿波羅”從身上脫下來，稍作思考後，扔進了牀底，並且把光芒鎖在了下面。
“搞定！”愛麗絲拍了下巴掌，重新躺在了牀上。
她的本意其實是想嘗試一下能不能再接上先前的夢——萬一呢？
不過，讓人遺憾的是，這個想法最終以失敗告終，愛麗絲在不知道多久以後茫然地醒了過來，室內仍然是一片漆黑。
我……再睡一覺？
她看着漆黑的房間，懵了片刻之後，腦子裡蹦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來。
愛麗絲重新閉上眼睛，復又睜開，從牀上坐了起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甩了甩腦袋道：
“不對，不對，我不是來睡覺的……”
在清醒了一會兒之後，愛麗絲趴到牀底下，從裡面摸出了“阿波羅”。
披上“阿波羅”，解開靈性結界，愛麗絲意識到，封鎖起這間密室的不僅有她，似乎還有別的力量，她愣了一下，意識到這可能是類似小“太陽”提起過的隔離區。
“月城也有類似的地方嗎……”她嘀咕着，決定禮貌一點，先不嘗試破門。
“喂，有人嗎！”她大喊道，“放我出去！”
……怎麼聽起來好像被抓起來了一樣？
愛麗絲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沉思，她的聲音應當是傳了出去，十幾分鍾後，有人打開了她房間的門。
“請跟我來。”那個人這麼對她說道。
愛麗絲歪了歪頭，給她開門的人低着頭，她看不清這人長什樣子，只知道聲音大概很年輕。
年輕人說完那句話就轉過身開始帶路，愛麗絲想了想，跟了上去。
他們在繞了幾圈後沿着樓梯回到地面，愛麗絲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可能是在地下，她好奇地環顧四周，尤其是身後。
那是座黑色的塔，周圍的景象略有些陌生，但建築風格和昨天看見的差不多——這裡應該還是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