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兒戲的決策讓伊恩的眼神重新茫然起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身體上的冷汗褪去，脖頸處的僵硬和疼痛也盡數消失——他又恢復了健康。
伊恩怔怔地低下頭，那副撲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他手裡，恢復了最開始的樣子。
伊恩心底的最後一點恐慌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死寂的平靜。
這宛如神蹟的一幕遠超出了伊恩對非凡者的理解，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問題了，最糟糕的情況，他死了可能也不會被人知道。
所以她才能自然地說出“都殺了就好了”的話。
伊恩不是沒想過求饒，但愛麗絲表現出來的性格顯然並不按常理出牌，在伊恩看來，求饒的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果斷地赴死或許能引起她的一點興趣，讓她饒我一命……哈。
“好，”伊恩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然後平靜地說道，“玩什麼？”
誒，好像效果適得其反了啊……愛麗絲陷入了沉思。
事情似乎從她一時興起讓伊恩扭傷脖子開始就走向了不受控制的情況。
伊恩誤以爲那是威脅，只是開了個惡劣玩笑的愛麗絲最終沒有開口解釋，保留了自己的形象，藉着這個形象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伊恩的態度越來越驚恐，甚至到最後心如死灰——愛麗絲感覺自己給這個孩子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但，如果突然安慰的話，大概是在打自己的臉吧？
懷着這樣的心態，她做出了剛纔的選擇，通過“賭一把吧”這樣一個兒戲又荒謬的提議作爲結局，並且用“重啓”治好了伊恩的扭傷。
但，愛麗絲覺得伊恩的心理陰影好像更嚴重了。
而且，感覺已經徹底沒救了……我現在安慰他的話，大概率起不到效果不說，還會破壞自己的形象……
愛麗絲很想嘆一口氣，但她忍住了，她想了想回答道：
“簡單一點。
“抽五張牌，數值加起來，誰大算誰……不，乾脆就只抽一張牌好了，誰大就算誰贏。
“其實這樣好像用骰子更好……算了，就紙牌吧。
“嗯……就是12345這樣，JQK算11，12，13。
“公平起見，你來洗牌。”
雖然誰洗牌其實沒有區別，我能決定誰會贏……愛麗絲在心裡補充了一句，面上卻看着伊恩笑道：
“開始吧？”
伊恩沉默地開始洗牌。
他其實懂一點千術，不是很擅長，但如果對面是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他想自己的千術還是能派的上用場的。
但這位嘛……
洗完牌的伊恩瞥了一眼愛麗絲，發現愛麗絲一點都不關心他在幹什麼或者怎麼洗牌。
愛麗絲正在用手指描繪桌子上的花紋，看起來專注極了。
她根本不在乎我做了什麼……爲什麼？伊恩抿了抿脣，輕咳了一聲作爲提醒，然後將牌往前遞了遞道：
“公平起見，你來發牌。”
伊恩在牌桌上見過這樣漫不經心的人，一般這種人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已經篤定結果，要麼是對結果並不在意。
不管是哪種結果，出千都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何況伊恩並沒有不被發現的把握。 愛麗絲略顯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她忽然意識到將一切甩給伊恩並不能做到形式上的公平，畢竟伊恩也是玩家，而不是荷官。
本想偷懶的愛麗絲沒做反駁，默默接過了牌，垂眸避免伊恩看到自己眼睛的變化，然後伸手從中抽出了兩張牌。
隨後，她將其中一張牌從桌面上推到伊恩面前，微笑着邀請道：
“打開看看？”
伊恩掀開牌，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那是一張2。
誒，就算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當死亡真的要來臨的時候，也還是會怕的嘛……
愛麗絲看着伊恩的表情，神情裡露出了少許驚訝，隨即，她露出一個阿蒙式的戲謔笑容，摹仿着阿蒙的語氣說道：
“哎呀呀，怎麼辦，你好像要輸了呢？”
她滿意地看到伊恩呆坐在了原地，雙眼當中彷彿失去了光芒。
愛麗絲於是伸手將自己手中的牌翻開，將那張A暴露出來，然後帶着笑意用悵然若失的語氣道：
“哎呀，真可惜，輸的好像是我呢。
“看來果然不能得意的太早啊……
“不管怎麼說，恭喜你，你贏了。
“開心嗎？”
——她是故意的。
伊恩從愛麗絲的表情裡讀出了這個意思，情緒大起大落之下，他的身體虛脫無力，思維卻變得愈發冷靜，他看着愛麗絲，許久都不曾說話。
這把愛麗絲等急了，她前傾身體，探頭問道：“你在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嗎？”
伊恩沉默了幾秒鐘後，垂眸看着手中的紙牌問道：“您還會在意玩具的心情嗎？”
“我哪有把你當玩具，”愛麗絲誇張地睜大了眼睛，“我可不是……唔，總之，我明明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停頓了一下，她忽然有些不確定了，她略顯遲疑地問道：
“應該沒有吧……你其實沒有真的受傷，對吧？”
伊恩張了張口，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他閉上眼睛，沒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
“您需要我做什麼？”
愛麗絲的眼睛裡劃過茫然，她仍然糾結於先前的問題：“我哪裡有把你當玩具了，我，我只是逗了你一下……幾下而已。”
沉默了幾秒鐘後，伊恩輕聲說：
“當我的生命完全掌控在另一個人手裡時，她是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了。
“事實就是，我是她的玩具，我是死是活，取決於哪種結果對她來說更好玩。”
愛麗絲怔了一下，神情恍惚地看着伊恩，忽然想起她之前惹克萊恩生氣的那個玩笑。
對人類來說，生命並不是可以拿來取樂的東西……愛麗絲眨了下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是了，生命對人類來說是很珍貴的東西，而珍貴的東西，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
愛麗絲抿了抿脣，看着伊恩，神情忽然溫和下來，她柔聲說道：
“謝謝你，還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