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說這句話時,並未壓低聲音,因此周圍的姑娘們都聽見了,紛紛轉頭過來看是怎麼回事。起初她們見是趙琇跟別人起了衝突,裡頭還有丘媛在,都受丘媛方纔讒言的影響,心生不悅,對趙琇都很是不屑。
有個姑娘就涼涼地說:“這又是怎麼了?在別人家裡做客,也要鬧起來。”
與趙琇同桌的那姑娘也冷着臉對趙琇說:“別給臉不要臉!我看在丘姐姐份上,不跟你計較,你真以爲我怕你了麼?有些事情,你做得出來,就別怪人家說嘴!”
趙琇冷笑一聲,寸步不讓:“那你說說我做什麼了?我光明正大一個人,憑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受人冤枉?我喊冤就成了不要臉了?我看你隨便胡說別人的壞話,也不見得是什麼正派人!”
“你!”那姑娘氣得猛然站起身來,“你說誰不是正派人?!”
趙琇也跟着站起了身:“你當衆污衊我,這難道是正派人該做的事?!”
那姑娘氣得滿臉漲紅。丘媛眼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心裡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方纔就只說蔣六姑娘與李善文,不把趙琇這個不相干的給拉進來了。趙琇在閨秀圈子裡素來有個得理不饒人的名聲,惹着了她,她不把事情問清楚,是絕不肯罷休的。可若真讓她把事情問清楚,回頭告訴了蔣家人,那豈不是糟糕透頂?
丘媛只能再次滿面堆笑地上前打圓場:“大家都少說兩句吧。不過是幾句口角,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今兒大家都是到靖遠侯府來作客的,哪怕是看在主人家的面上,也不該鬧起來呀?”說完了。她知道趙琇與自己沒啥交情,只得改去勸另一個姑娘:“算了吧?別鬧了。叫長輩們看見多不好呀。”
那姑娘聽了,反倒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埋怨起丘媛了。她爲什麼要跟趙琇過不去?還不是爲了丘媛出頭麼?結果丘媛不但不幫她說話,反而叫她別鬧了。那她的一片好心豈不是白費了?兩人的情義又算什麼?
她瞪着丘媛。犯起了倔:“丘姐姐說什麼呢?這事兒原是她不對,長輩們看見了也只會說她,我有什麼不好的?!”
丘媛聞言一愣,心裡也涌起了一股怒氣,埋怨這姑娘沒事找事,反給她添了好大的麻煩!
她們三人鬧成這樣。周圍的閨秀們都聽得分明,靖遠侯府的千金坐在不遠的地方,也趕了過來,笑問:“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吵起來了?”
在趙琇向她說明事情經過的時候,夫人們席上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中間主席上的靖遠侯夫人與貴賓曲水伯夫人都十分關注這件事。而另一邊的丘老夫人瞧見自家孫女也被捲了進去。便問身邊的人:“那是怎麼了?”
回答她的是丘家的婆子,說法自然有所偏頗:“曲水伯府的三姑娘跟建南侯府的大姑娘不知因何事拌了嘴,我們家二姑娘過去勸和,反而惹惱了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就鬧起來了,誰勸都不肯聽呢。”
丘老夫人一聽是自己素來不喜的張氏的孫女,便冷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她?她原與別家女兒不一樣。雖然也是公勳之後,卻是在鄉下地方長大的,散漫慣了。比不得我們這等正經有爵人家的女兒,從小教養嚴格。今兒是什麼場合?曲水伯夫人還在這裡呢,又有這麼多長輩在,她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的氣性,當着衆人的面就跟皇后娘娘的妹子鬧起來了?竟一點不給主人家臉面,實在是無禮!”
曲水伯夫人聞言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看向侄女那邊。她今日帶來的是小叔子家的女兒,是皇后的堂妹。雖然其父只是個四品官職,可正如丘老夫人說的。到底是皇后的妹子。難道如今皇后失勢,連一向忠於皇帝的建南侯府,都不買皇后的賬了?
坐在一旁的曹太夫人是人精,一聽就知道丘老夫人在使壞,也冷笑了:“這話也太過倚老賣老了,事情還沒弄清楚呢,就先踩了人家的教養,還瞧不起人家在鄉下長大,好象她自個兒不是鄉下來的似的。”丘老夫人聽見了,怒目而視,曹太夫人只當沒看見。
張氏心中也氣憤得很,可她生性斯文,是做不到象孫女一般當場發難的,只抿了抿嘴:“她嘴裡能有幾句好的?我懶得跟她計較。”
這時候,趙琇已經把事情說完了,又對靖遠侯府的千金道:“姐姐府上今日請客,我知道不該掃大家的興。可是謝三姑娘隨口就給我頭上安了個罪名,我卻不能就此忍了。今日忍了,別人只當我默認,明兒滿京城的人都會說,我們建南侯府爲了巴結皇親國戚,幫着欺壓其他勳貴了,那我們趙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關係到人家全家的名聲,靖遠侯府的千金也知道這事兒不能輕忽。她心裡對謝三姑娘也生出幾分怨氣,覺得對方真是沒事找事,怎的就非得當面說人呢?就算心裡是那麼想的,也沒必要說出來吧?她問謝三姑娘:“事情可是象趙姑娘說的那樣?若是如此,妹妹就不應該了。姐妹們之間有了口角,也沒什麼要緊的,妹妹賠個不是就算了吧,別鬧到長輩們面前去。”
謝三姑娘怎肯賠不是?她自己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呢:“憑什麼要我給她賠不是?分明是她幫着人家欺負丘姐姐在先,我說她兩句又怎麼了?!”
趙琇一挑眉:“我怎麼欺負你丘姐姐了?還有,你指的皇親國戚是哪一位?人家又怎麼欺負你丘姐姐了?別空口白牙就冤枉人!”
丘媛拼命要拉謝三姑娘,可惜沒拉住,人家張口就說了:“丘姐姐說的,方纔她好意跟蔣家六姑娘與李姑娘說話。她們不理人不說,還給了她好大一個沒臉,仗着是太后娘娘的親戚,就瞧不起她只是個勳貴人家出來的!”丘媛聽着,臉色一白。閉了閉眼。
趙琇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笑了:“這真是顛倒黑白了,丘姑娘,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說完她就收了笑,正色對衆人道,“這事兒我雖不在跟前。卻也離得不遠,因此看得分明,聽得清楚。方纔蔣家六姑娘跟李姑娘兩表姐妹站在邊上說私房話,這位丘二姑娘走過去,站在她們身後。不遠又不近的,就偷聽人家說什麼。蔣六姑娘發現了,自然沒有好臉色,轉身拉着李姑娘要走,丘二姑娘還攔着不許人離開。若說蔣六姑娘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的親戚,瞧不起她,那是沒有的事。蔣六姑娘看不起丘二姑娘,只是因爲丘二姑娘立身不正罷了。至於我幫着蔣六姑娘欺負丘二姑娘。那更是污衊。我是瞧見丘二姑娘被人揭穿了在偷聽,十分尷尬,這才上前去把蔣六姑娘與李二姑娘勸開了。本想做個好人。沒想到反而被人潑了一頭的污水。”
她轉向丘媛:“你自個兒偷聽人家的話,被人發現了,不肯認錯就算了,居然還反而倒打一耙,說人家瞧不起你,挑撥得其他人對蔣六姑娘與李姑娘不滿。又對我這個幫你的人恩將仇報。這到底是怎麼意思?謝三姑娘仗義爲你不平,跟我吵起來了。你又跑來打圓場,非要我看在主人家的面上將事情忍了。等到日後謠言滿天飛的時候。這邊勳貴人家的姑娘都說我跟蔣六姑娘、李姑娘不好,蔣、李兩家自覺冤枉,出去一打聽,話是從其他姑娘嘴裡說出來的,自然沒有你的事,只有你一個在做好人。人家勳貴與清流彼此結了仇,你倒得了好名聲。多好的如意算盤呀,你打得可真精!”
丘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到底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城府還不夠深,愴惶間就露出了心虛模樣:“我……我沒有!我不曾這樣想過!”
趙琇冷笑:“那你就說實話吧。這裡每一位姑娘都當你是好人,相信你說的話。你跟她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吧。別擔心,我會請蔣六姑娘與李姑娘過來與你對質的,省得中間還有什麼誤會,又要打嘴上官司!”
這邊動靜那麼大,蔣六姑娘與李善文早已聽見了,都走了過來:“我們可以做證,事情就跟趙姐姐說的那樣,哪個欺負丘二了?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家後頭偷聽,嚇了我們姐妹一跳,還不許我給她臉色瞧麼?”
謝三姑娘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丘媛:“丘姐姐,她們……說的是真的?”哪怕是再看書香人家的女兒不順眼,她們也知道,躲在人家背後偷聽,絕不是一個正經閨秀該做的事。換了是她們遇到這種人,也不可能有好臉色的。
其他姑娘們竊竊私語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丘媛身上。丘媛全身都在冒冷汗,面色蒼白。
見到她這副模樣,謝三姑娘咬了咬脣,心裡隱隱清楚,自己是被丘媛騙了。她心中不爽,但一向跟丘媛交好,不好在這裡跟對方置氣,便勉強幫着辨白:“丘姐姐是不是聽到人家說你壞話,因此才一時氣憤?”
丘媛雙眼一亮,感激地看着謝三姑娘,正要接過梯子下臺,趙琇卻涼涼地給她潑了盆冷水:“那要不要請蔣六姑娘與李姑娘將她們當時說的話當着大家的面複述出來呢?”丘媛頓時呆若木雞。
趙琇給蔣六姑娘與李善文使了個眼色,前者還有些發呆,不明白她爲何這麼說。事關蔣雯清譽,那事兒怎能當衆說出來?李善文卻要機靈些,馬上就領會了趙琇的意思,輕輕碰了蔣六姑娘一下,對她耳語:“只要別提四表姐就行。”蔣六姑娘這才明白了,馬上來了精神,大聲說:“可以啊,我們又沒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然後不懷好意地看了丘媛一眼,“只要丘二姑娘不介意,我們是無所謂的。”
丘媛怎麼可能讓她們說出來?慌忙道:“不不不!事關他人隱私,怎好當衆說出來?還是算了吧。”說罷一咬牙:“是我一時氣憤,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我……”她把眼一閉,深深地拜下身去,“我給大家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