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聽完,點了點頭,語氣頗爲感激的說道:“多謝周老,我這就去。”
我急忙道:“師父,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
“不用說了。”師父冷冷的一句話,打斷了我。
周老這才發現師父也已經是滿身傷痕,說道:“爲哲啊,別逞強了,回去修養吧。我自會再派別人去。”
“不必。”師父對着周老抱了個拳。“我鬼魅部落犯下的錯誤,也會由我來彌補。再說了,現在還哪裡有身上無傷之人,沒理由讓別人以身犯險。”
“那我跟您去,我可以勸她,可以避免武力。”我急忙道。
“你老實給我待着!”師父狠狠吼了我一聲,轉身高聲衝那邊喊道:“石嫺!過來!”
那邊的嫺子從師父的稱呼和語氣中聽出了不對,嚇了一跳,急忙跑了過來。“師父,您叫我......”
師父一把將我推了過去,對嫺子道:“即刻起,你們給我看好他,哪兒也不許他去!”
嫺子忙點頭,“是,師父。”
師父突然走到嫺子跟前,低聲道:“在我沒回來之前,不要把小二交給任何部落以外的人,包括周老。”
說完,師父問了道童糜袂逃走的大致方向,追了過去。
嫺子呆呆的愣在原地,久久才訥訥問我:“師父還幹嘛去?”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探長此時走了過來,對周老行了個禮道:“周老前輩,戰爭已經結束,我們的任務完成,還要回去覆命,就不多耽擱了。”
周老回了個禮,道:“此次多虧靈案局出手相助,日後我會代表法術界全體人員與馮先生當面致謝。”
“前輩客氣了,這也是我們分內之事。告辭。”
探長說完,又對我和嫺子道:“嫺子、二牛,替我向兮和小羽告個別,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好好休養身體,就此別過。”
說完,帶着靈案局一衆人離開了。之後,直內和十八位銅人在生花大師的旨意下,也下山回去了。來支援的人逐一離開,僅剩生花大師一人和一口紫金鉢。
周老對着幾位司長和一衆掌門道:“組織大家把傷員帶回太迎院和太容院,全力救治。其餘的人稍作休息,一個時辰後開始清點人數,清理戰場。無論我派還是狐族,無論整屍還是殘缺,不可遺漏全部妥善處置,準備安葬。”
衆人得令散去,嫺子拉着我正要走,周老突然開口道:“李二牛,在你師父沒回來之前,你就在我身邊吧。”
嫺子愣了愣,沉吟片刻,壯着膽道:“那......那我也留在這。”說完,又補了一句:“師父說讓我看緊他,不讓他亂跑。”
周老掃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回過頭去,算是默許了。
後山之上,各派人員都已離開返回了大院,遠處有三兩成羣的人在戰場上辨認着屍體,有人做着記錄。除了這些人之外,整個戰場之上,就只剩周老、生花大師、嫺子和我,以及奄奄一息的糜先生了。和之前的火熱景象比起來,這會兒可謂一個冷冷清清。
周老看着糜袂,長嘆一口氣道:“糜絕,你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我想讓你走的舒適安詳一些。若我和生花大師收回法器,你要保證不做出什麼傻事。”周老說完,轉頭對生花大師道:“生花大師,您意下如何?”
“阿彌陀佛,”生花大師唸了一聲佛號,答道:“周老慈悲,老衲也正有此意。”
生花大師說完,擡手輕輕一託,那紫光幻化而成的大鐘瞬間被懸着上面的紫金鉢吸了回去。之後,紫金鉢穩穩飛回他的手中。
周老劍指微動,黃金大劍‘騰’的飛起,糜先生痛的悶哼一聲,鮮血從背上飛濺而出。周老甩手扔出一道符,精準的貼中他的後背,鮮血立刻止住了。周老手指再一轉,金光大劍轟然消散,劍身之上的七枚銅錢‘嗖嗖嗖’組成一把銅錢劍,飛回周老手中。
糜先生身下的血液已經乾涸,將他的身體和地面牢牢粘住了,他用顫抖的雙臂勉強支撐自己艱難的翻了個身,然後緩慢的坐了起來。他慢慢轉過頭,看着我。
他的眼中已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兇狠,很平靜。
我看着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輕輕叫了一聲:“糜先生。”
“李師傅。”他笑了一下,半晌道:“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糜袂身處險境都是你造成的......不過,你爲她所做的這一切我也知道了......還是謝謝你吧......謝謝......”
他的身體抖了一下,嘴巴一張,鮮血順着下巴淌到了胸口。
“如果可以......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我是說如果可以......”他突然搖了搖頭,眼光突然犀利了一下,看着我道:“你一定,必須要保證她活下去,我求你,跟我保證。”
“我保證。”
我無法拒絕他,也沒有理由拒絕他。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能力,但我會用盡全力。
他笑了,鮮血從他咧開的嘴中止不住的淌下來。他呆呆的坐在原地,仰頭看着初升的太陽,眼淚從他的臉龐滑落。他確實已經放棄了,不再掙扎,身上沒有任何銳氣。
很久,沒有人說話,就這樣看着他,等待着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太修院的大門中飛出一個白衣人影,速度很快,凌空而來。到了我們跟前,輕聲落地,腳下不曲。此人一襲雪白布袍,發如銀絲,年紀雖大卻精氣十足,正是我鬼魅部落大師伯。
“師伯?!”嫺子率先叫出了聲。“您怎麼來了?您不是一直在部落嗎?”
師伯衝着嫺子輕點了下頭,卻沒有回答,轉身對周老和生花大師行了個禮。“周老,生花大師。”
“東凌?”周老顯然也十分驚訝,問道:“早聽爲哲說,你已多年潛心悟道,早已不問世事,你怎麼來了?”
師伯頓了一下,方道:“不瞞周老,昨夜我鬼魅山上,正空星處有一點殘紅,我擔心爲哲便連夜趕來了。”
周老聞言,臉色一變,“爲哲他......去追逃走的狐族公主了。”
“季東凌!”糜先生突然低聲叫了一聲,然後咧着嘴眼神複雜的看着師伯。
師伯擡眼望過去,與其四目相對。許久,糜先生的神情突然一閃,便暗淡了下來。他低下頭,深深的喘着氣,心中似乎極爲不平靜,與之前完全兩個狀態。
“他,便是狐妖王的後人嗎?”師伯淡淡問道。
“沒錯,”周老轉身對師伯道:“八目血狐一脈,雖年紀尚淺,修爲卻已是不可小覷。”周老說完,笑了一下,又問:“東凌啊,他怎麼會知道......”
“周老小心!”生花大師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十根血紅的利爪從周老的胸口穿了出來,周老的眼神驚詫的睜得老大,但隨即便鎮定下來,他眯着眼睛回去望去,見糜先生已經處於他的身後,雙臂已經深深嵌入他的身體。兩股暗淡粘稠的血液順着糜先生的雙臂,正滾滾流進周老的身體。
“血爆!”糜先生聲嘶力竭的喊了一句,放佛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
“噗噗噗噗噗......”周老的體內頓時炸開無數團血霧。
血霧瀰漫,四周一片猩紅。
“妖狐!”師伯怒吼一聲,身影一閃以至周老身後,雙臂一旋似太極拳的招式,將糜先生的脖子扭了個一百八十度,然後生生把頭扯了下來。
周老和糜先生的身體同時傾頹下去,倒在血泊之中。血霧似雨,落在二人屍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