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花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我一看時間還不到七點,我們昨天約好八點出發的,可她已經在校門口等我了。
走出大樓才發現,外面陰沉沉的下着毛毛細雨。我煩躁的嘆了口氣,頂着雨跑到了校門口。夏花舉着一把傘站在那裡,見我冒雨來了,急忙過來接我。
“李老師,地址我已經查到了。”
我點點頭,仍有些不滿的問:“怎麼這麼早啊?”
夏花似乎有些不安,輕聲道:“我睡不着了......”
“怎麼了?”
“我想了一晚上,怎麼也想不通魯小燕爲何要這麼做,我不希望這樣......”
“沒人希望這樣。”
夏花柔聲道:“我是說,我希望我們能從於霜那裡得到否定這一切的答案......”
我看着她,認真說道:“你所在意的這些對我來講並不重要,我要的是結果。很抱歉的說,我不希望再否定,我只希望此事能儘快了結。”
夏花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十分傷感。
我搖搖頭,在心裡說了一聲抱歉。我沒精力再站在你們學生的角度考慮問題,沒精力體察你們的心情,我只知道,我來了好幾天了,這事還一點眉目都看不到。
我們坐了三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終於到了齊市邊緣的一個小鎮上。這裡的雨似乎更大一些,雲也更低沉。打車來到一個老舊的小區後,夏花帶着我直奔一棟老樓而去。
這棟樓一共八層,而於霜家就住在頂層。我們爬着堆滿各戶雜物的黑乎乎樓道,一路來到了八樓。
夏花喘了幾口重重的粗氣,緩了緩後,敲響了803那扇貼着褪色春聯和福字的門。然後,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霜子,去開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裡面站着面容白皙,長相文靜的女孩子。這女孩見到門外的夏花,吃了一驚:“夏花學姐!你怎麼來了?”
夏花也是一愣,“你認識我啊,那就好。”
這個女孩便是於霜。於霜將我們帶進屋內後,我纔看清,這屋子不僅老舊而且十分窄小,看上去不足四十平米。屋內還有一男一女都五十多歲,應該是於霜的父母,兩人正拿着盆子和桶子在接天花板上滴下來的水。
原來這房子漏雨。
這屋子的狀況和於霜的形象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任誰也不會想到,一位面容白皙,文靜秀美的女孩子會是在這樣一個環境長大的。
於霜臉色通紅,有些窘迫的說:“老房子的頂層都有這個毛病,每到下雨天就會漏雨,修了幾次也沒修好。”
於霜父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直的看着我們。夏花主動介紹道:“叔叔阿姨是於霜的父母吧,我是於霜的同學,這位是李老師,我們來看看於霜。”
兩人一聽,頓時面露羞澀的笑容,答應了幾聲,點着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片刻後,於霜父親道:“快去買菜。”
於霜母親頓悟似的,一邊點頭一邊道:“對對對,霜子的老師同學,你們到裡屋坐,我這就去買菜。”
“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們......”夏花正要推辭,就被於霜母親打斷了。
“那怎麼行,來了就要吃飯的嘛。”說完,抄起外套就出去了。
夏花無奈,在後面喊道:“阿姨,外面下着雨呢,拿着我的傘!”
“不用不用,這麼好看的傘,再給你弄髒了......”
於霜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卻臉色通紅,她媽媽出門的那一刻,我看見她輕輕皺着眉極其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或許別人不知道這意味什麼,但我知道。這是一位貧窮自卑者虛榮的尊嚴,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爲我經歷過。
於霜將我們帶到她的房間,確切的說這是一間用簡易木板隔出來的隔段,非常狹窄,裡面剛好放下一張牀。於霜讓我和夏花坐在裡面的牀上,自己拿着一個抱枕坐在地上。
“李老師,夏花學姐,你們這次來是......”於霜問道。
夏花直接道:“關於之前學校的‘自殺事件’,我們有些事情想和你瞭解一下。”
“哦,好。”於霜點點頭,淡淡的說。
不對,這不對!這個自殺事件對季安大學的每個學生來講都不可能是能夠如此平淡面對的事,即便不會恐懼,不會忌憚,可連最起碼的驚訝都沒有嗎?更何況,她可是住在506宿舍的人,這些自殺的學生裡大部分都是她朝夕相處的室友啊。
那麼,突然談起此事,她爲何會如此平靜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在刻意平靜。
夏花問:“你是在房琳自殺之後,便開始休學的吧?”
“是,”於霜點點頭,道:“韋雪彤......她們兩個自殺自後,506宿舍就只剩我和房琳了。房琳自殺後,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怎麼了,我的室友都自殺了......我害怕......我只能離開學校。這些事情,警方已經問過我了,我什麼也不知道。韋雪彤她們兩個自殺的時候我不在現場,房琳自殺是我一早醒來才發現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夜裡自殺了,不然我一定會阻止她的啊!”
她說,韋雪彤她們兩個......而且,說了兩次!
她三個自殺的室友中,她提到了韋雪彤,提到了房琳,卻沒有提魯小燕,只用‘她們兩個’來代替,兩次都這麼說,不是巧合,是刻意。
她是在躲避這個名字,因爲......這名字讓她恐懼。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知道什麼,但她並不打算對我們如實相告。
“於霜,你先別激動,”夏花安撫道:“我們不是來盤問你的,我們只是想向你瞭解一些事情。”
於霜緩了緩,輕聲道:“學姐,你問吧。”
“你知道在房琳自殺之後,學校裡又有兩名同學自殺的事情嗎?”
於霜想了想,點點頭:“聽說了。”
“那好!”夏花嚴肅道:“這種事情不可以繼續下去了,我們要阻止它。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於霜茫然道:“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嗎?”
夏花或許也看出了於霜的不合作,直接將那封遺書拍在她面前,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於霜愣了半天,纔拿起那封遺書,看了半晌後,微笑道:“這好像是房琳的筆跡,是她生前寫的嗎?這些是什麼意思啊......”
夏花打斷道:“是房琳的,不過,是房琳寫給你的。而且,我們已經破解出這字裡的隱藏含義了。”
於霜臉色一變,張着嘴說不出話。
夏花繼續道:“我們已經見過魯小燕了,準確的說,是魯小燕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