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副神仙打扮,心地卻太歹毒,話中明顯帶有挑唆之意,眼見圍上來的三人一臉悲憤,看其義憤填膺的表情,應該是喪女中年男人的親屬。
柳夏至心裡腹誹不止,圍過來的這三人,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其中還有一箇中山裝幹部男,不覺有些惱怒,這麼明顯的挑唆語言,你們聽不出來嗎?
正想反駁老頭幾句,拆穿他的挑唆語言,忽聽劉文生在背後一聲怒吼:
“想打架嗎?老子這會手正癢癢,想找個人練練!想死的就過來陪老子玩玩!”
劉文生這一嗓子,瞬間鎮住了喪女中年男人的三個親屬,眼見又衝過來一個年輕人,面對兩個二十左右歲的年輕人,掂量一下,感覺動手不一定能佔到便宜。
五十歲左右的中山裝幹部男,立即站在當中攔阻雙方衝突。喪女中年男人的另外兩位親屬,收回動手揍人的衝動,變武鬥爲文鬥,厲聲責問道:
“你說此地有你親人,有何證據?你的親人又是你的什麼人?沒有證據的話,我們明天就在這兒挖墓下葬!”
“老神仙”看了一眼僅露出碑頭的墓碑,墓碑沉積下去這麼深,以他的經驗,這個墳墓最少有數百年的歷史了,怎麼會是這個年輕人的親人?於是,微微一笑說道:
“小青年,你若是能說清楚地下這個人,是你的什麼親人?地下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我們轉臉就走,另選風水寶地。而且,今後吾也不爲別人選擇此地。呵呵,小青年,說說吧?”
柳夏至一愣,好你個老傢伙,真是人老成精。這座墳墓,任誰一看,都知道是數百年前的老墳,讓我說出是自己的什麼親人?我說是我老老老祖奶奶?
轉而一想,我豈能認一個女妖做老祖宗?我就說是自己的老婆,你們又能怎麼着我?
臉上拿捏一番表情之後,說道:“唉!此處埋葬的是我那可憐的亡妻啊!可憐我賢妻一喪千年之久,今日卻要被人挖墳掘墓,真真讓爲夫惱恨啊!”
這句話一出口,身後的劉文生”撲哧“笑了一聲。喪女中年男和其親屬,一臉惱怒之色,瞪視着這個無事生非的年輕人。
“老神仙”則一臉肅穆,面無表情地問道:“既然是你一喪千年之久的賢妻,她叫什麼名字,你應該知道吧?說說吧?”
“唉!我那可憐亡妻的名諱,叫張氏瑩兒”。
“好!你肯定叫張氏瑩兒?”老神仙說完這句話之後,隨手向遠處招招手,遠處幾個在墳場幫閒賺錢的雜工,手持鐵杴跑過來:“老神仙,什麼活?”
“呵呵,把這個墓碑挖出來,看看上面刻的什麼字?”
雜工中,一個瘦臉漢子低頭看看深埋在地下的墓碑,搖搖頭,臉上顯露出凝重表情,口氣低緩的說道:
“老神仙,你是行家,你也懂。我們挖坑不論深淺,價錢都好商量,沒有什麼忌諱,錢賺的安心。你這活不一樣啊!雖然活不大,但是太犯忌諱,挖人家的墓碑,恐怕會被半夜鬼敲門。做這樣的活,需要請高人驅鬼鎮邪,風險太大了。所以那,價格就要高些,這是刨人祖墳,做這事太缺德,還有可能招鬼怨,不驅鬼鎮邪,這活沒法幹。唉!不過那,既然有老神仙的面子在這兒。我們要是不接這活?就太遮老神仙的面子了!好,這活我們接了!一口價,一千塊錢!少了不幹。”
八三年那會,柳夏至的爸爸,高級技工,享受工程師的待遇,一個月才七十多塊錢工資。如果是一般小工,一個月能賺三十多塊錢,那就不少了。
瘦臉漢子張口要一千塊錢,明顯是訛人,這令柳夏至非常不解,都是在墳場混飯吃的人,雜工們不會訛這個“老神仙”吧?
卻見“老神仙”也是一臉凝重,轉過頭面對柳夏至說道:“小青年,年齡不大,口氣不小!此處墓碑挖出來之後,如果如你所說,碑銘是張氏瑩兒,這個錢由我來掏。如果不是你所說的,小青年,不僅錢由你來付,這頓揍你也免不了了!”
柳夏至聽到這兒,總算明白了,老頭和雜工們是一夥的,就是要欺詐訛錢,要訛詐的人,正是自己。心裡清楚,這一夥人是地痞坐地戶,招惹了他們,會惹來一羣人圍攻。
便不作聲,只等着把墓碑挖出來,證明墓碑是張氏瑩兒,老頭和這羣地痞坐地戶,自會走開。
喪女中年男人看看露出地面的碑尖,沒有一絲作假痕跡,這就是一個經過數百年時間沉積下去的墓碑,下面應該是一個數百年前的絕戶老墳。
唉!女兒已經走了,爲她清明添土上墳的人,只有自己這一代人。自己死後,女兒的墳墓,也將淪爲和這個墳墓一樣的下場,成爲一個絕戶老墳。
心中一時不忍,說道:“唉!我女兒今後也會和這個老墳一樣,淪落爲一個絕戶老墳。可憐天涯同命人,算了,還是另選一處吧!”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開。
此時,柳夏至和劉文生身邊,已經圍過來一羣手持鐵杴等挖坑工具的雜工,虎視眈眈地看着二人,一副隨時就要上來揍人的架勢,場面非常緊張。
中國人最喜歡圍觀,只要有熱鬧可看,什麼事都可以丟到一邊。見到有人要打架,這個熱鬧不可以不看。
於是乎,圍觀之人中,不僅有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還有作法事的和尚尼姑。這些人圍觀上來以後,紛紛打聽出了什麼事情?
“師傅,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打架?”
“呵呵,有個小青年想找捱揍!硬說這個低矮老墳裡,埋葬着他一死千年的亡妻,不讓人家埋葬此地,你說他不是想找捱揍嗎?”
“嗨!這個老墳怎麼看都是成百上千年的老墳了。小青年纔多大?最多二十歲吧?要說裡面埋葬的是他老祖宗還差不多?小青年皮癢癢了,是一心想捱揍!阻礙別人選擇風水寶地,等於斷絕人家居陰旺陽的福氣,就是斷人生路啊!該揍!”
一時間,熙熙攘攘,只盼着早些動手開打,最好能當場打出人命,能有個話頭讓大家議論幾天解解悶。
老頭見喪女中年男人要另選墓地,急忙伸手攔住,說道:“師傅,此處乃風水寶地,棺上棺,就是陽市間的樓上樓。到時候你花點錢,我爲你在這樓下的鄰居處,爲你女兒打點打點,再爲你女兒做些法事,震懾一下樓下鄰居。你女兒享受二樓住房,也算是你爲女兒盡心了!你若是心痛你女兒,千萬不要另選墓地啊!”
老頭打扮的好似一個活神仙,中國人從來都是以貌取人,連拍電影都是長相好的演好人,長相差的演壞人。老頭這副活神仙摸樣,所說的話,具有一定的使人信服性。
因此,旁邊看熱鬧的衆人中,就有人開始起鬨架秧子:“老神仙說此處是風水寶地,那就是風水寶地,哪能輕易放棄此處?一樓住僕傭,二樓睡主人,你把女兒葬在此處,也體現你一份心痛女兒的心情,千萬不要再另選墓地了!”
喪女中年男人,在圍觀衆人七嘴八舌的勸說下,又覺得此處真是一個風水寶地,放棄了太可惜,應該讓女兒住在二樓,即可享受主人待遇,又避免一樓潮溼。
心眼活動之後,站定腳步,瞅着老神仙說道:“謝謝老神仙,我不另選風水寶地了,就爲女兒選擇此處作爲安息之地吧!嗚嗚嗚,我那可憐的女兒,才十五歲,嗚嗚嗚,就走了嗚嗚嗚”
圍觀衆人聞聽中年男人的哭訴聲,有心善同情心重的人,也不禁陪着他掉眼淚,熙攘的圍觀人羣,開始靜寂下來,一片肅穆景象。
氣氛很好,老神仙非常滿意,手縷長髯,衝瘦臉男人點點頭。瘦臉男人手持鐵杴,開始挖掘墓碑周遭泥土。
墓碑雖然沉積的很深,但在挖坑埋人的幫閒雜工手裡,十多鐵杴下去,很快就將墓碑周圍的泥土挖開,顯露出上面的字跡。
柳夏至提着心,萬一不是張氏瑩兒的墓碑,這頓揍恐怕避免不了了。周圍圍觀這麼多人,想跑都破不了。
身後的劉文生也懸着一顆心,琢磨着,墓碑上萬一不是女妖的名諱,要先下手爲強,最好能搶過一把鐵杴,先拍到一個,殺開一條血路,好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