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沉着冷靜,楊晨也被這個場面震驚了。
她是溪望?!
爲了把持心緒穩重,楊晨深吸了一口冷氣,盯着她,個子不高,臉龐稍圓,穿着和這個院子裡其他服務員一樣款式的工作服,眉宇間有一些俏容,舉止不卑不亢,一邊打開瓶蓋,走過去給屋裡的人都斟滿了酒。然後站回原地,自己也倒了一杯。
“楊晨總裁,久違了。這裡是邊總開的會所,……”她發現了楊晨的不安,復又解釋道:“您放心,他和英文都不在,這幾天都去北京辦事了。我是昨天晚上您簽單結賬的時候認出您來的。今天進來確認一下,順帶給您敬這杯酒。”說到這裡,自己喝了,也不計較他們的行動,接着說明,“可以和您約個時間聊一聊嗎?”
楊晨沒有說話,李曉冉在場,不想馬上和溪望有任何交流,扭頭看了明凡一眼,她已經明白。雖然這個時候她的心跳已經過速,溪望的出現太過離譜,她要幫楊晨贏得思考的空間。“是你呀?溪望,我在承德公司做HR經理的時候看到過你的人事檔案,我想起來了。這樣,我們這裡有客人,關於你在公司期間財務憑證上遺漏的一些蓋章正好需要你來補充一下,免得我再去讓其他員工請你,明天勞駕你到公司來一趟,我們補幾個章就好。”
滴水不漏的暗示,聽懂了的溪望,緩解了的楊晨。李曉冉渾然不知,她以爲的就是她聽到的。
微微欠身表示禮貌和尊敬,溪望對楊晨說道:“楊總,打擾了,我現在是這裡的財務負責人,這瓶酒算我請客,您慢用,明天我過公司來補章。”話畢笑容可掬地走了出去。
這個產生了巨大震動的插曲,被楊晨和明凡舉重若輕地暫時化解,繼續陪着李曉冉吃好這頓“最後的晚餐。”臨要結束的時候楊晨對蘇淺夏吩咐:“蘇,明天一早你把李總送到首都機場再回來。”復又對李曉冉說,“李總,我們今後合作愉快!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楊晨的好妹妹了,哥哥的事你得費心。請明凡幫我記着,妹妹承諾給我的事情。如果不盡心把事搞砸了,到了深圳明凡會讓你請客的,我知道她的刀有多快,去年在上海我就出過血呢。”
弦外之音足夠分量,明凡還不忘在上面加點“血腥味”,“曉冉姐姐,我總裁都把您當妹妹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是明方兵董事長的投資代表,是這個項目的第一股東,事情做的不好,我宰起人來會很嚴厲的,不好意思,家傳深厚!”她那俏臉輕輕一揚,得意的無以復加。
蘇淺夏還不忘了火上澆油,天真浪漫、繪聲繪色地告訴李曉冉:“李總姐姐,那可不,總裁被明凡總宰了一大頓呢,外灘三號,米其林三星!”
“就此別過,以後合作愉快!用北京話怎麼說的?哦,哥哥,您就擎好吧!”李曉冉在極度絕望中拿出所剩無幾的江湖氣息,討好地與楊晨話別,被蘇淺夏送走。
吃飯的房間裡終於恢復了平靜,這三天裡,這裡上演的跌宕起伏和精彩紛呈太多,讓人需要時間來回味。溪望,在這個時候的出現,給原已博浪起伏的劇情又增添了許多的驚悚和怪誕。
楊晨心情複雜,那麼多東西的轟炸幾乎讓他精疲力竭,這個時候再也撐不下去,長嘆一口氣,“哎……,以爲今天晚上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快四十個小時沒有閤眼了。明凡,我怎麼這麼命苦呀?”
明凡無話,心疼地看着總裁,怎麼形容這處境,她也是非常無語。這三天看似平常,卻狂風驟雨般的不同尋常,剛收服了李曉冉,原以爲能夠鬆口氣得到一些喘息,溪望的偶然出現,直接把楊晨從夏末打入了嚴冬,那徹骨的寒意不比壩上的暴風雪來得輕。
明凡知道接下來他要幹嘛,擇日不如撞日,人已出現,趁熱打鐵已是必然。於是她起身出去,不一會兒,溪望和她走進房間。
“請坐,溪望。請你過來,我的意思你這道嗎?”楊晨客氣的問她。她也不客氣,坐下來,問楊晨:“楊總,都一年多了,您爲什麼一直沒有聯繫我。想必這段時間你已經瞭解了很多情況?”
靜靜點頭,沒有言語,等她繼續。明凡給她倒了一杯水,猜想接下來是大段時間的交流。
溪望並不認生,專注自己的講述,毫不緊張,如有在和兩個熟人在談事,只是她要講的內容太過匪夷所思。
“楊總,您知道英文在公司裡做的那些問題了吧?”
“是的,非常嚴重,觸犯了法律。”不隱瞞了,既然她上來就交了底。
“這裡面很多事情都是我配合做的,您們需要了解情況,可以問我。”很坦誠,不去辯解。
“不需要了,溪望。”他很遺憾地告訴她。
她也很失望,“是不是很快公司的法務就會來找英文?”
“沒錯!”他的回答,應徵了她的猜測。
突然,她停下來思考片刻,問道:“你們有錄音筆嗎?我想我交代的內容,你們有用。”兩個人都沒有回答她,用語言。明凡從自己的坤包裡拿出了錄音筆,溪望同意了。
“這個院子是邊疆建的,用的資金就是英文安排我逐筆從公司賬上轉出來的那八千萬元。”她聲音不大,確實驚天大雷,震得房樑隱隱作響。
楊晨和明凡都不停地開始呼吸不平起來,明凡詫異地看着楊晨,他那平靜如水的臉上,只有眼神中能夠暴露情緒的起伏。
“現在,邊疆、英文和向東都在一起。這幾天他們去北京應該是找高宙董事長去了?”又一個出乎所料地震撼,楊晨和明凡同時“啊”了一聲。
溪望還不停,娓娓道來。“我在年初已經給英文生了一個女兒,我們計劃很快結婚……”
楊晨自己被她的話搞定混亂不清起來,不知道是該問原因,還是等她講下去,嗯了一聲,始終還是忍住了。臉上很大的不自在。
“看來這個事,您也知道了。去年我們家是上壩揍了他一頓,可是能怎麼辦呢?你情我願的事情,而且那時我已經懷孕五六個月了,孩子沒有過錯,我認了。”
明凡一個大姑娘家聽得面紅耳赤,計劃就要走開,這些不堪竟然都發生在英文對她動手動腳的同時。
楊晨知道她的不悅,送過一個眼神,希望她平靜下來聽講。
溪望喝了一口水,誠實地轉過身來對正楊晨。“楊總,我想請求你幫幫英文,這些事都是邊疆讓他做的。英文賭博欠了很多錢,當時高宙董事長知道後已經不再給他錢了,所以才把他派到承德來,給他發着工資。是邊疆幫忙把賭債還清的。”
“原來如此……”楊晨很長時間才感慨地說了這句話。
“邊疆的錢不是白花的,於是就教英文在公司裡想辦法撈錢,並補充到這個院子裡來用。英文也不檢點,好像對這位明總還有非分之想……”溪望抱歉地望向明凡,淚水已經簌簌留下來。
明凡大駭,原來這些事她都知道,已經如坐鍼氈。楊晨伸手在她肩上輕輕一壓,就一直沒有離開,輸出着他的力量,給予她面對的能力。
收住了一些抽泣,溪望繼續央求道:“楊總,我知道他們這次去北京求高董,一定會碰釘子的,現在只有你能救英文,關於邊疆的問題,我會如實交代,也會配合你們來處理後面的事情。”
楊晨還是沒有表情,“爲什麼是我?”又在後面加了一句,“其實這件事和我,和明凡,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可以不參與今後的事態處理的。”
她徹底失望了,楊晨說得不假,事情到了這個層面,早就是企業和個人的問題,他又怎麼能夠左右事態的發展。而且,他一個職業經理人,沒有任何必要來趟這潭渾水。
楊晨看到女人的眼裡那一點點希望的光芒漸漸消失,不覺得動了惻隱之心。“溪望,謝謝你告知我們這些。這樣吧,你知道我的電話好嗎?邊疆他們的回到承德的行蹤你通知我,我看看能不能讓英文少些麻煩。我說的不是責任,而是在其中的麻煩,我是給高宙董事長一個交代。你不要多想,我其實能做的非常有限。”
溪望復又在眼睛裡點亮了希冀,“求求您楊總,是我個人求您,不關英文的事。我想和他把今後的日子過了,把孩子帶好,不出問題。明凡總我給您賠不是了……”說畢這話,她站起來朝明凡深深鞠了三次躬。善良的明凡幾欲起身,被楊晨壓了回去。
楊晨起身,“溪望,我們走了,你保證,記住我們的約定,我等你消息。”拉着懵了的明凡出了小院,要了車鑰匙,開車載着她離開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