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似是故人來

張文軒和路遙都擔心會有新的謠言出現。張文軒是怕路遙受不了再離家出走,路遙是擔心毀了張文軒傷了兩位老人家的心。還好,五天過去了,並沒有什麼風言風語。雖然如此,路遙還是儘量避免見到張文軒。張文軒心中念着她,見她如此,人也變得沉默了許多。張老爺和張夫人也不是沒有察覺,於是張夫人又分別試探勸說。張文軒和路遙都不想讓兩位老人家擔心,各自找了藉口混了過去。張文軒心裡是急切希望能借此讓路遙開口和自己說說話的,可路遙堅持沉默是金,兩人這樣難受的相處模式直到思思回來才解除。

譚思思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帶了個受傷的男人回來。譚思思向張氏老夫婦和張文軒說明了情況,原來這個男人叫郭海榮,她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遇上劫匪搶劫,是郭海榮幫他們擊退了劫匪拿回了被搶的東西;幾個劫匪手裡都有刀子,雙拳難敵四手,郭海榮不幸被刺了幾刀,所幸都沒傷到要害;譚思思過意不去,非要帶他回家養傷。

聽譚思思這麼說,其他人才放下心來,他們熱情款待了郭海榮,張氏老夫婦也同意了譚思思提出的讓他住在張家養傷的建議。

路遙也聽說了這件事,她現今被張文軒的事情煩擾着,也就懶得搭理其他的事情。可是譚思思哪裡知道她的心思,晚上開飯的時候,她就帶着郭海榮來請路遙去吃晚飯。

這段時間只要張文軒在家用飯,路遙就會找藉口在房間用餐。可是今天不一樣,譚思思有幸躲過危險,作爲表嫂,應該出面歡迎她平安歸家的。她微笑着打開了門,當見到譚思思身後的郭海榮時,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看見路遙這般情形,譚思思頓了一下後反應了過來,她笑着向她介紹身後露出詭異笑容的男人。“大嫂,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郭海榮。郭先生,這是我寡居的大嫂。”

聽見寡居兩個字,郭海榮笑得更詭異了,然後裝模作樣地作了個揖。“大嫂您好,我叫郭海榮,今後暫住在這裡。”

“大嫂,已經開飯了,我們去吃飯吧。好久沒見你了,我好想你啊。”譚思思像個小孩子似的向路遙撒嬌。路遙沒法,雖然不知道郭海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爲了避免譚思思生疑,她很快就恢復正常神態,任由譚思思把她拉走。郭海榮什麼話也沒說,像個鬼魅似的跟在她倆的後面。

譚思思不在的時候,飯桌上終是冷清些,她一回來,飯桌上立刻恢復了以往的歡樂氣氛。

“哈哈哈,大娘你不知道,三個大男人帶着我們兩個弱女子出去玩,結果是我們倆個弱女子和郭先生一起把劫匪打跑了,那三個男人跟三隻小雞仔似的,只會在旁邊偷偷拿石頭亂砸。我還被砸到一次呢?”

“你還是弱女子?你一個人可以頂兩個大男人了。”

“二哥,有別人在呢,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譚思思像個小女人似的埋怨着張文軒。

張文軒只是笑笑,然後把視線轉向了安靜坐着的路遙。

路遙心裡想着其他事情,無暇顧及張文軒的舉動。她不確定郭海榮的到來是巧合還是他的陰謀,她當初逃跑的時候,郭海榮是派人追過自己,可是被自己甩掉了;九一八事變後,中國大多數地方都在打仗,自己不知何去何從,只是聽說哪裡安全些就搭船去哪裡,她輾轉多地,還是不知道該去哪裡,直到遇到要去上海的張文彬夫婦,她才決定回到自己熟悉的上海。如果郭海榮要找自己,之前他有很多機會可以找到自己的,爲什麼偏偏來到了張家,他到底知道什麼又想做什麼?

路遙帶着種種疑問幾近沉默地吃完了飯。張氏老夫婦不疑有他,只當她不方便在外人面前開口說話,反而高興她今天多吃了些飯菜。譚思思雖然活潑,也知道寡居婦人不方便和其他男人接觸談話,所以只是時不時地瞟她一眼。郭海榮全程沒有和路遙搭話,最多看她一眼然後轉移視線,這讓路遙懸着的心放下了些。

張文軒是個有實力的警探,也是個擔心路遙被其他男子搶走的男人。他不露聲色的觀察着郭海榮和路遙,看出了兩人之間的不自然。他們在相互躲避?難道他們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張文軒心下疑惑,決定探查一番。

剛用完晚飯,路遙就藉口吃多了去花園走走消食,丫頭秀秀攙扶着她去了花園。張氏老夫婦像往常一樣各自喝茶唸佛去;譚思思帶着郭海榮繼續認路認人;張文軒本想立刻追去花園問個明白,又怕自己誤會了她,那樣她肯定會特別生氣,她一生氣自己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觀察一下。

路遙在花園走的時間長了,不僅身子疲乏,人也熱得很,就讓秀秀回房取扇子來。秀秀走後,花園小徑裡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她就支起胳膊撐着頭打起盹來。她剛眯一會兒,就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她現在身子笨重,很難掙開身後的人。

“親愛的茗薇,才兩個多月不見,你就搖身一變成了張家寡居的大少奶奶了,我真是佩服你啊。不過說實話,還是於先生條件好些,至少不會讓你獨守空房。”郭海榮一邊說着骯髒的話,一邊對她上下其手。

路遙不敢呼叫,只能小聲哀求他放開,可郭海榮不願放過揩油的機會。就在路遙感到絕望的時候,張文軒跳了出來狠狠地揍了郭海榮一頓。秀秀拿到扇子回來,看到這副情景,趕緊把路遙扶到一旁護起來。

“呵,我說你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安心當寡婦,原來是勾搭上了張府二少爺。”

聞言張文軒和秀秀都是一驚。張文軒出言訓斥,秀秀抱住幾欲暈倒的路遙。

“喲,一個個演的都跟真的似的。可惜假的真不了,劉茗薇,在上海你就是個下賤的舞女;在這裡你更可惡,竟然懷着我的孩子冒認張家大少奶奶。就不怕你這位親愛的小叔子以詐欺罪名把你關到牢裡去。”

路遙,不,劉茗薇已經徹底絕望了。扶着她的秀秀也是目瞪口呆。張文軒看看劉茗薇,再看看郭海榮,兩廂比較,他不得不在心裡承認這個可惡的事實。

“我會仔細覈實你所說的話。現在你立刻滾回房間去,在我查明事實之前你嘴巴牢靠點,要是讓我聽見外面有任何不好的話語,你就等着在班房過一輩子吧。”張文軒氣急,使得一向謹慎的他竟然威脅了一個潑皮無賴。

郭海榮揭穿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等劉茗薇被趕出去,自己就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錢了。所以也不再纏着劉茗薇,一臉奸笑地回房去了。

劉茗薇閉了閉眼,強行把眼淚逼了回去。她覺得頭有些暈,身子晃了晃,趕緊扶住石桌,這才穩住了身子。她想起了一個好姐妹說的話:有得必有失,越容易得到的也越容易失去。冒充了路遙,所以劉茗薇就不存在了;短短時間內自己得到了張家上下的關愛,可失去這些關愛也就是剛剛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秀秀,你做好自己份內事就可以了,其他不該說不該做的,你放在心裡就行了。先扶大少奶奶回房休息去吧。”

秀秀搗蒜似的連連點頭,她想攙扶劉茗薇回房去,卻被劉茗薇擋下了。

“不用了,我有話要單獨和二少爺說。”

劉茗薇輕輕推開秀秀,秀秀擡頭看着張文軒,得到張文軒的同意後她就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