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侯陸天養平生僅見的呆傻,小心翼翼得把阿九圈在懷裡,任由姜氏怎麼說都不曾撒手。
姜氏沒辦法只能讓陸天養同阿九一起躺下。
“小心些。”
“嗯。”
陸天養蹭了蹭阿九的臉頰,眼睛亮亮盛滿驚喜,心甘情願給阿九當牀墊,靠墊,他那守護至寶的小心模樣讓姜氏脣角上揚。
“她還不知道,一會你慢慢說,別嚇到了阿九。”
“……”
陸天養迷茫困惑的皺了皺眉,這種事不是應該妻子告訴丈夫的?怎麼反過來自己告訴阿九有喜了?
真得沒有問題嗎?
姜氏好好的欣賞了一番女婿的傻樣子,可能這輩子女婿都沒這麼傻過,有喜總是高興的事兒,姜氏不想在此時告訴女婿阿九懷相不好,先讓女婿和阿九多高興幾日。
等興奮勁過了,她再監督阿九養胎,防止意外。
“她不懂這些,身邊的陪嫁嬤嬤告訴我有異常,我讓大夫把脈後才知道的,我想着等你回京再說,也就瞞了下來。”
“嗯。”
陸天養感激姜氏,可是岳母怎麼還不走?
姜氏搖頭笑了笑,“照顧好阿九,你不許亂動。”轉身離開了屋子。
在門口,姜氏豎着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淺淺的嗚咽聲……很淺,似微風拂過水麪帶起一圈圈的漣漪。
想到女婿方纔微紅泛淚的眸子,以及陸天養苦澀的童年,姜氏明白,這世上不會再有比陸天養更好的父親了。
姜氏邁步離去,離着遠了才擺脫那份沉重壓抑的喜悅。跟在身邊的嬤嬤道:“難爲侯爺了。”
將近而立之年,纔有子嗣的好消息,陸天養等待了太久。
神武帝一統江山後,非常鼓勵多生,早嫁,年過十六不嫁人,衙門會徵收重稅。甚至衙門會安排婚配。
名門權貴還好些。平民百姓的女兒大多十三四來初潮就嫁人了。
在平民之家,陸天養這個歲數運氣好得都能做祖父輩了,就算在高門大戶。兒子也能滿地跑。
他很期望有子嗣,卻一直潔身自好等着阿九。
單憑這點,姜氏對陸天養更加滿意,當然她也越發把陸天養當兒子看待。
阿九同昭華郡主有血脈牽絆。她不需要對昭華郡主客氣。
“去成國公府。”
“是,夫人。”
姜氏絕不准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阿九出任何意外。同時亦有幾分恐懼,一旦阿九小產,陸天養……會瘋的。
他們陸家人都是瘋子,當初陸江給姜氏的感覺就是瘋子。所以昭華郡主成親後,姜氏逐漸疏遠了她。
並不是昭華郡主認爲姜氏是知道自己身份後,埋怨昭華郡主隱瞞身份而彼此疏遠。
成國公府和虞侯府很近。完全可以從新開的月亮門過去,不過姜氏還是鄭重的下了帖子。走了國公府的正門。
被僕從恭敬的迎進去,姜氏第一眼看到得是柔美嬌豔的莫昕卿。
她如同一株盛開的海棠站在昭華郡主身邊,細膩白皙的臉龐展露着幸福的笑容,莫昕卿被寵愛着,被呵護着,從而綻放出她獨特的風華。
姜氏看不出莫昕卿在自己面前假裝幸福,看得出她在國公府過得不錯,漠然的擡手:“不必多禮。”
“母……”莫昕卿得到姜氏的警告,失落德撫了撫身,“姜夫人。”
“沒想到你會登門。”
對比莫昕卿幸福滿滿,昭華郡主雖然一樣盛裝打扮,氣勢不該,不過顯得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氣色也不怎麼好。
姜氏本就心腸清冷,能同昭華郡主成爲密友的原因在於她們有一個相同點——對自己認可的人格外的好,劃在範圍之外的人,哪管你是生是死。
“我也沒想到我們會走到這步田地。”姜氏自嘲的笑了笑,“虞侯歸京,孝敬了我一些尚好的香茗,曉得你愛用帶了一些過來。”
“不如,我們嚐嚐?”
姜氏示意跟在一旁的嬤嬤把茶葉遞上去。
昭華郡主幽幽的看了姜氏一眼,擡了擡食指,“卿兒,你去沏茶。”
“是,母親。”
莫昕卿笑着答應下來,裡裡外外的忙碌着,把茶具擺在桌子上,當着姜氏的面泡茶,行雲流水的動作舉極具美感,隱隱有一股輕盈飄逸之感,泛起的茶霧溼潤她本就清澈的眸子。
低眉,擡手,奉茶,“姜夫人請用。”
最優秀的老師也挑不出莫昕卿在沏茶上的毛病。
昭華郡主抿了抿嘴脣,“你把卿兒教得不錯。”
“郡主說錯了,我可教不出世子爺的愛妾。”姜氏平穩的接過茶盞,看都沒看直接放在桌上,“侯爺也不是我能勸得了的。”
昭華郡主的心思被姜氏一語戳破,也不見惱,“不是勸不了我的好二哥,而是根本就不想吧。”
“憑莫昕卿?還不夠資格。”
姜氏挑了挑眉梢,“我和郡主雖不常見,可不至於郡主不瞭解我的性情,這事上我怎麼可能勸侯爺?”
“是了,是我想岔了。”昭華郡主自嘲的抿了一口香茗,“你今天是來告訴我,把陸天養當做半子?”
昭華郡主眸子漆黑,手緊緊的握着扶手,阿九難以對付,面前的姜氏比阿九更不可捉摸。
“天養救過我們一家,不是一次。”姜氏爲有天養爲半子而驕傲,“他對阿九很好,超乎我所有要求的好。郡主不明白,在我和侯爺陷入絕境時,陸天養突然出現,我有多感激,郡主,我是怕死的,怕見不到阿九幸福。怕無法養大幼子,看他功成名就,看他娶親生子。”
“所以你是感激陸天養的救命之恩?”昭華郡主同樣挑起眉梢,“沒有陸天養,陛下也會派別人。”
姜氏抿嘴一笑,“郡主仇視的人以後我會疼愛他。”
陸天養有齊王爲義父,然齊王沒王妃。屬於母親的疼愛。陸天養一直沒能得到過。
“看來你我之間無法善了。”
“只要郡主放棄對天養的仇視,我同郡主還是朋友。”
姜氏靜靜等待着昭華郡主的答案。
昭華郡主猶豫許久,斜睨莫昕卿一眼。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需要保護的兒子陸凌風,一瞬間心被一雙大手緊緊的攥住,該付出的心血自己付出了,陸凌風優秀卻不夠拔尖。陸天養卻強成那樣。
她怎能容忍陸凌風被陸天養壓着?
對陸天養生母的恨意和不甘心,她可以放下。唯一的兒子比她的命還重要,目光堅定了幾分,“那就試試看吧。”
姜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遺憾,臉上帶笑。笑意卻是冷冷的,疏遠的,以及淡漠的。她們彼此都明白友誼徹底走到了盡頭。
往後她們會爲各自保護的人廝殺。
在昭華郡主準備把阿九拉入後宅宅鬥,擺婆婆的架子時。才發現姜氏擋在了阿九身前,彌補了阿九最後的短板。
“今兒我來是告訴郡主一個好消息。”
“嗯?”
“我們阿九有喜了。”
昭華郡主楞了一會,不自然的說道:“那可真是好消息。”
陸凌風成親比陸天養早,女人也比陸天養多,可到現在還沒一兒半女,瞧,陸天養又一次壓下陸凌風,這讓自己怎麼放心得下?
莫昕卿倒茶的手顫抖一下,低頭道:“恭喜姜夫人,恭喜虞侯夫人。”
如果不拿掉那個孩子,她現在也能做母親了,如果在自己嫁給那個冒牌貨之前,阿九就提醒自己,或是姜氏能仔細的爲自己甄別一番,自己是不是就不必親手拿掉那個孩子?
“你來只是爲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本來是該阿九親自同郡主說,她被虞侯護得緊,只能由我過來一趟,她懷得畢竟是陸家的子嗣,於情於理也要告知郡主和太夫人一聲。”
昭華郡主淡淡的笑道:“把好消息告訴太夫人,過兩日我會親自去看望阿九,雖然虞侯府上不缺什麼,可到底陸天養封爵短,阿九有想要吃的,你讓她儘管告訴我。”
“大夫說,阿九這胎不大穩當。”姜氏望進昭華郡主冰冷的眸子,“我不希望她出事。”
“當然,誰都不希望阿九有事。”
聽得出昭華郡主的敷衍,姜氏道:“郡主,對女子傷害最大得便是小產。”
“阿九福分大着呢,親家不必擔心。”
“我只是來說一聲。”
姜氏心往下沉,起身道:“他們兩個沒經驗,女婿歡喜得跟什麼似的,我得回去照看點,在陸太夫人面前,郡主幫我請罪吧。”
“這等喜事,太夫人怎會怪你?”
昭華郡主含笑送走姜氏,轉身時面色冷峻,“卿兒,凌風多久纔能有兒子?”
“世子的病有所好轉,挑理得當,世子爺有子嗣並不難。”
“凌風比陸天養還大一月,一會我同兒媳說把避子湯藥停了。”昭華郡主再一次放棄了堅持,“你對凌風多用些心思,另外在世子夫人面前……恭敬些。”
“是,母親。”
莫昕卿微微翹起嘴角,先於一步生下兒子也是自己既定目標,看來郡主被阿九有孕刺激得不輕,“虞侯夫人……那裡是不是安排些人?”
“當然得安排。”
昭華郡主握緊了拳頭,自嘲道:“我怎麼可能不安排?此事你不必管。”
莫昕卿乖巧的扶着昭華郡主,謹記陸凌風的吩咐讓郡主更惱恨阿九,更敵視陸天養。
誰都曉得子嗣的重要,一旦阿九有個好歹,對虞侯的打擊不是一般大。
莫昕卿也不願意看阿九得意,生出陸家的長孫來。
郡主若是不忍心,莫昕卿完全可以暗地裡動手,不過昭華郡主未必會因爲阿九而手下留情。
陸太夫人得到好消息,當着昭華郡主的面歡喜得手舞足蹈,一會命人準備好東西送給阿九,一會去查黃曆估算孫子降生在哪一日。
“總算是能有乖孫讓我抱了。”陸太夫人喃喃道:“就算死了,陸家有後,我也閉得上眼睛。”
昭華郡主一聲不吭,陸太夫人警覺的說道:“郡主,這可不是小事,你心胸放得開一些,再發生當年的事……即便郡主您,我也不容的。”
“我當年有做過什麼?”昭華郡主擡眼,冷冽的回道:“倘若是我出手,陸天養活得下來?何況本來我的目的就是爲了給凌風留一個供體。”
原本因爲陸凌風關係有所緩和的婆媳再一次怒目相向。
陸太夫人眼角餘光掃過門口,正好看到兒子陸江挺拔的身影,拍了一下炕桌,大聲道:“我不管當年的事兒,阿九有個萬一,我只找郡主算賬,只當是你害了我的寶貝曾孫。”
“母親。”陸江挑門簾進來,“倘若兒媳保不住孩子怎能都怪到郡主頭上?”
他扶住昭華郡主,“我相信郡主爲人。”
“我想看看太夫人怎麼同我算賬。”昭華郡主推了推護着自己的陸江,高傲的仰着頭,“您是能休了我?還是能治我的罪?”
陸太夫人指着昭華郡主說不出一句話,胸口起伏,臉旁氣得煞白。
“您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我勸您還是歇着爲好。”
言罷,昭華郡主轉身離開,莫昕卿看了看陸太夫人,撫了撫身追了出去。
“你看她,哪裡像是兒媳婦?像是晚輩?狂妄,太過狂妄。”
“郡主心裡有氣,您別怪她。”
陸江直到看不見昭華郡主才慢慢的收回目光,深邃的眸子閃過一抹異樣,陸太夫人驚覺,“江兒,你是不是對她動了真情?”
“沒有。”
“你別騙我,你一向喜歡驕傲明豔的女子。”陸太夫人拽過陸江,“你同她成親多年,對她動心也不奇怪,但是你得明白,絕對不能對她動了真情。”
“娘認爲我還有資格心儀於她嗎?”
“……”
“我做過的事情一直都記在這裡。”陸江指了指額頭,“您放心,兒子從未心悅過郡主,永遠不會。”
他的心上一直印着那個人,怎麼會再愛上誰。
“讓凌風吹吹風,又有莫昕卿在,阿九的孩子生不下來。”陸江低垂眼瞼,“事情總會落在郡主頭上。”
“你心軟了?”
“怎麼會?這不是我一直期盼得嘛。”
陸江笑聲多了幾分邪魅,陰冷,“好在阿九有了,否則我不知該繼續下去,郡主不是容易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