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躺着一個人,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有着一張非常精緻的面孔。下一刻,白布緩緩蓋了下來,矇住了年輕人的身體,最後蓋住了他的臉。
再也壓抑不住的哭聲充塞了整個病房,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撲到病牀上,死死抱着那個年輕人,口中大叫着:“兒啊!我的兒,不要啊!你不要離開媽媽……”
旁邊一箇中年男人臉色鐵青,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扶一下那個婦人,然而最終他縮回了手。
“劉先生,劉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順變。”
兩個醫生一臉沉痛地點頭示意,然後帶着護士們離開了病房。
中年男人臉色不停變換,手背上的青筋鼓動個不停,似乎有什麼事情讓他非常難以抉擇。那婦人淒厲的哭聲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中年男人咬了咬牙說:“請大師來,我答應你們的條件!”
話音剛落,一個穿着打扮很奇怪的人從房間角落走了出來,其實這個人一開始就站在病房裡,只是如果他不主動站出來,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忽視這個人的存在。
“請您在這裡簽字。”
那個奇怪的人聲音異常沙啞,就好像生鏽的刀子在破爛的鍋底刮過一樣,他把一份文件遞到了中年人的面前,拿文件的手穩如泰山,不見一絲顫動。
中年男人倒也有幾分殺伐果斷的意思,一旦做了決定就不再猶豫,他拿起筆飛快的在那份文件上籤下名字。
“不要讓我失望,否則就算我簽了字,你們也拿不到任何好處,你知道我能做到這一點。”
聲音沙啞的怪人沒有理會中年男人的威脅,他轉身離開了病房,房門關上的一瞬間,中年男人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他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雍容的婦人雖然心傷兒子的死,但她並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對於丈夫所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裡。因此當中年男人癱倒在地的時候,婦人急忙過去攙住了他。
“京山,你沒事吧?那些人……那些人古里古怪的,你答應他們什麼了?”
“阿瓏,我……他們說有法子讓雨生活過來,不管有什麼古怪,我都要試一試。”
“什麼!京山,你說什麼?”
“噓,小點聲……”
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風吹動窗簾,映出窗外黑漆漆的天幕,一顆星都沒有。
一輛不起眼的轎車來到醫院地下停車場,車門打開,一根黑色的柺杖先伸出來拄到了地上。這根柺杖和地板接觸的瞬間,停車場裡的照明燈忽明忽暗滋滋作響,片刻之後才恢復正常。一位老人拄着拐下了車,雖然頭髮花白身形佝僂,但走起路來倒十分迅速。沒有人引路,這老人自然而然就知道該去往何處,不多時他就來到一間病房門外,就在他剛剛站到門口的時候,病房的門也打開了,彷彿那門長了眼睛,一直都在等着這位老人一樣。
老人走進病房,裡面有三個人,嚴格來說是兩個活人,一個死人。
劉京山看了一眼突然走進來的老人,皺了皺眉頭說:“這位老先生,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兒子的屍體就躺在病牀上,久居上位的劉京山此時猶如一座將要爆發的火山,他眉頭一皺,自然就有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氣勢。然而老人對劉京山視而不見,對他的話理都不理,徑直走到了病牀邊上,伸手掀開白布,露出了下面的屍體。
劉京山大怒,拳頭一握就要發作,這時那個聲音沙啞的怪人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這個人真的神出鬼沒,誰也沒注意他什麼時候進來的,但他一出現就站在了劉京山的身邊。
“這位就是大師,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他就可以了。”
“什麼?他就是大師?”劉京山詫異地問道,雖然人不可貌相,但這也太離譜了吧?據說能夠溝通九幽召喚遊魂的通靈大師,就是這麼一副普通的樣子?不用穿個什麼大袖飄飄的奇裝異服,然後再拿個造型古怪的法器之類的東西嗎?
怪人聽懂了劉京山的潛臺詞,但他並未解釋什麼,只是伸手往門外一指:“請您和夫人到門外等候,大師施法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場。”
“我怎麼能算外人?那是我兒子!”劉京山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揮舞了兩下拳頭。
怪人冷冰冰地說:“除了大師自己,其他全是外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覺得這樣有些過於生硬,他又接着說:“如果你還想救你的兒子,那就配合一點,反正你兒子已經死了,再糟糕還能怎麼樣呢?”
或許怪人是想安慰一下劉京山,不過他的表達方式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幸好劉京山聽懂了怪人的意思,他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所謂大師,然後拉起旁邊的婦人,不顧她的掙扎和反對,轉身離開了病房。怪人也隨之離去,走出之後還輕輕把病房的門給關好。
房間裡只剩下一具年輕的屍體,還有一個所謂的通靈大師。
大師站在那裡,沒有做任何動作,房間裡寂靜無比。漸漸地,彷彿有一絲呢喃聲響起,剛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很小,幾乎細不可聞,然而片刻之後聲音突然放大,整個房間都被那聲音充塞了!可是聲音變大了,卻依然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只是聽到這個聲音,就會讓人莫名其妙的打冷戰。
病房外的劉京山夫婦焦慮不已,劉京山城府頗深,還能壓得住心頭躁動,他的太太薛瓏兒則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來回走動,若不是那個怪人像一堵牆般擋在門口,她一定早就衝進去了。
“京山,”薛瓏兒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雨生他……他真的可以活過來嗎?”
人死怎能復生?薛瓏兒是根本不相信有復活這回事的,但是內心深處而言,她又極度希望自己是錯的,她無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死去,但凡有億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