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沒有說話,只是盯着納蘭褚旭,眸色越來越冷,帶着幾分難測的毒意。
見他不發話,納蘭褚旭低頭看香瑟瑟,淺笑道:“娘子,帶阿洛回去吧……”話音未落,“啪”的一聲亮響,他被突然站起來的香瑟瑟迎面扇了一個耳光。
響亮的巴掌聲頓時震得堂來鴉雀無聲,散落一片驚恐。
驚的不僅僅是香瑟瑟突然把維護她的丈夫扇了,還有那個被扇的人臉上仍掛着一抹風輕雲淡的儒雅笑容。
這如沐春風的笑容驟眼一看,讓人莫名毛骨悚然,猛打激靈,回想他剛纔話裡的深意,衆人心底又是一陣駭然。
打從這個納蘭褚旭學藝歸來,他們便害怕他,卻不知道爲什麼害怕,總感覺與他靠近便渾身涼涼的。
這一刻,他們似乎明白自己爲什麼恐懼此人,因爲他的笑儒雅卻如帶致命的毒,他含碎冰似的目光冷漠卻鋒利如刀子,可直剜人心。
在廳外等候的阿虎看見香瑟瑟跛着腳攙扶着阿洛從裡邊走出來,他正欲迎上去,忽地看見隨後走出來的納蘭褚旭臉上頂着一個紫紅色的掌印,訝然吃驚。
當然,他沒料到這是香瑟瑟下的狠手,只以爲是世子爺或者大夫人之流動的。
但是,想着自家主子是了不得人物,現在卻爲了一個丫頭挨個巴掌,實在不值。
“阿虎,帶阿洛回去。”
納蘭褚旭忽然吩咐了句。
阿虎遲疑了會連忙跑上去,他纔剛扶穩阿洛,就看見香瑟瑟就被納蘭褚旭攔腰抱起來了,只是,這被抱起來的人滿臉怨氣。
還是納蘭褚旭添了幾分力氣才強行將她抱走。
阿虎不悅,主子救她主僕是格外憐憫,現在抱她,更加是上天的恩賜,這女人還不知好歹,矯情掙扎。
說來,自從白若惜來到旭王府後,他突然覺得這位少奶奶挺礙眼的,至少,這個女人讓自家主子無辜捱了一個巴掌。
回到凝暉堂,納蘭褚旭獨坐在前廳喝茶,臥室裡不停傳來阿洛的哭泣聲,偶爾是香瑟瑟的安慰聲。
許久,香瑟瑟從裡邊出來,看向獨自品茗的納蘭褚旭輕聲道:“阿洛受了驚嚇,我讓她今晚呆在這。你自個找地方呆一晚上。”
納蘭褚旭無奈一笑,擱下手中的茶杯,擡眸看她,淺笑道:“不過是一個丫鬟,你對她太嬌縱了。”
“我的人愛怎麼怎麼着。”香瑟瑟不以爲然冷聲道,再鄭重提醒一句,“我說了,以後不許在我跟前露出半個笑容,納蘭公子總是不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嗎?”
納蘭褚旭挑起冷眉睨了睨她,散去笑容,若有意味淡淡道:“就算你在乎她也不該忘了分寸,這是暴露自己的弱點。”
“當你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忘了什麼是掩飾。”香瑟瑟不以爲然回答,一會兒,瞅了瞅他臉上依舊清晰的掌印,試探問道,“你早看到馮姨娘撞上阿洛呢?”
納蘭褚旭輕拂袖站起來,輕作點頭沒有說話。
香瑟瑟沒好氣問道:“既然你早看到,爲什麼要等到啊洛被打得遍體鱗傷纔出來?”
她咬了咬脣,想着自己剛纔真的氣瘋了,當衆扇了他一個巴掌,的確過分,她抱歉道:“剛纔我不是故意讓你難堪,只是着急,氣瘋了。”
納蘭褚旭摸了摸臉
上隱隱作痛的掌印,臉色驟然陰翳,手起掌落。
“不要打臉!”香瑟瑟觸電般捂着臉,蹲跪到地上。
納蘭褚旭低眸瞅了瞅她怯怕的樣子,禁不住竊笑,他並非真的想打她,只是嚇唬嚇唬她罷了。
說來這女人已經不止一次動他俊俏的臉蛋了,若不給她點教訓後,日後定無法無天。
“嗬!”納蘭褚旭雙手負後冷哼一聲,繼續冷着一張臉問道,“好,不打臉,你說,打哪裡?”
香瑟瑟仍捂着自己的臉,挑起眼眸瞅了瞅他暗沉的臉,看他的架勢一定是要把這個巴掌討回去了。
“嗯?”納蘭褚旭看着她三分委屈兩分不悅五分害怕的樣子,故作摩拳擦掌,冷聲責問,“到底要打哪裡?你不選,爲夫親自來選。爲夫最喜歡的就是以牙還牙,以臉還臉。”
香瑟瑟蹩蹙眉心,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氣勢凌厲站起,把自己的右掌心遞給他,憤憤道:“是它打你的,你怨它,報復它。”
納蘭褚旭隨即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上,緩緩將她軟若無骨的手掌握緊。
香瑟瑟不由得輕顫,想把手縮回來,卻又被他抓得緊,掌心處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熱 流,讓她莫名生痛。
納蘭褚旭稍稍用力,她便踉蹌跌入他的懷中,他靠近她的後背,緊握住她顫抖的手心,在她耳邊喃喃道:“你要不要先找塊布咬在嘴裡?爲伕力氣有點大,一個巴掌下去,怕你五指骨頭盡碎。要是喊了出來,驚動了旁人就不好。”
香瑟瑟訝然側頭向後看他,見他嘴角無笑,神情嚴肅,不似開玩笑。
她猛然打了一個激靈,竭力想把手縮回去,卻不管怎麼使勁就是被他套得牢牢的。
“莫怕。”納蘭褚旭壓低聲線,在她耳畔吹了一縷幽風,沉沉低喃,“爲夫那裡有上好的黑玉斷續膏,敷上一個月,準完好如初。”
香瑟瑟禁不住噎了一口唾沫,輕扯嘴角苦笑,她正想說話,耳邊又拂起他的陰風。
“娘子弱指芊芊,骨頭倒是挺硬的。”
聽見他的聲音,她低頭看,只見他雙手繞着自己的纖腰,整個人被他攏在懷中,耳畔是他沉沉的呼吸聲,伴着從窗戶灑進來的柔和月色,五指被他曖昧地揉來搓去。
香瑟瑟突然有了覺悟,這男人是不是在吃豆腐呀?
他細細把玩着她右手的青蔥玉指,似是憐惜又似戲謔道:“娘子手心又無兩兩肉,爲夫怕打下去怕會咯了自己的手。”
“……”香瑟瑟無語,在心裡鄙視了他一眼,顧不得他是不是在吃豆腐,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容,側頭看他笑道,“夫君,作用力與反作用力是相等的。所以,我在扇你俊俏的臉蛋的時候,其實,你俊俏的臉蛋也已經報復了我的手。所以……”
“可爲夫的臉有肉,你的手沒肉。”納蘭褚旭一句話打斷了她的如意算盤,看着她憋屈的臉,緊接着說,“那我還是選一個肉比較多的位置下手。”
香瑟瑟聞言,觸電般捂住自己的臉,若一個巴掌被他打得骨頭盡碎,真被他扇下來,豈不成了面癱?
“吖……”
她還警惕的時候,屁股忽然被他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剎那間,如同被雷擊中,心臟停止了一秒跳動,緊接着轟隆轟隆如滾雷炸響,耳畔充血,延及至整
張臉。
這男人竟然……
納蘭褚旭這才繞到她身側,看她紅蘋果似的臉,故作訝然道:“爲夫並未碰你的臉吧?”
香瑟瑟憋屈得咬牙,這該死的男人得了便宜還得瑟,她扭頭盯着他得瑟的嘴臉,咬咬牙,氣急敗壞踮起腳尖,“啵”狠狠吻落他的臉上被扇的地方。
退開來後,她悶 哼一聲,雙手叉腰,擺出一副完勝的姿態,鼻孔朝上,趾高氣揚盯着他。
豈料,只見他傻楞住的模樣,卻沒見他有丁點害怕嫌惡。
香瑟瑟渾然一愣,觸電般捂住自己的脣,果然是氣瘋了,竟忘了有潔癖是自己不是他,他並不害怕吻,甚至還……
這下……這下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她頓時又羞又惱,羞愧的臉頰紅得跟充血的豬頭般,七竅直冒煙,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捂着臉匆匆往房間跑去。
納蘭褚旭還傻楞地站在原地,下意識把手捂在被她吻過的地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回想她走馬燈似的表情,實在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許久,他才琢磨點東西來,佔她便宜,她反過來佔便宜,嗯,這女人的報復方式,他還是挺滿意的。
夜深,納蘭褚旭身披袍子獨自來到一座僻靜的大宅子,走進前院便看見一小廝靠在門檻處瞌睡,他沉了沉眸色,輕踹他的腳踝。
睡在門邊的人警惕睜開雙眼,見是他,才放鬆了警惕,觸電般站起來,恭敬候着。
“誰讓你睡在這呢?”納蘭褚旭冷聲道了句,扯下 身上的袍子直接扔給他,大步往屋子裡走去。
小衛抱住袍子快步跟在後面回答:“剛剛辦完事回來,累了坐會,不知怎的就睡着了。公子,你怎麼過來呢?有急事?”
納蘭褚旭頓時止住腳步,聞言似乎那裡不妥,但又說不上來,扭頭睨向他反問:“爲何這樣問?”
這是他的地盤,回來有何稀奇?
“這……”小衛頓時嘖了嘖舌,這主子自從成親後,除了白天,大晚上就沒往這來過,這不嘴快就多問了一句。
最後,他低下頭去說: “小的馬上給你整理牀鋪。”
“我先去書房,給我準備熱茶。”納蘭褚旭平淡道了句,直接繞過迴廊往書房走出去。
他往書架上找了兩本書,小衛就端茶進來了,他坐下來,目光無意落到窗戶的方向。
小衛見他臉上有掌印,正琢磨着怎麼一回事,忽然聽見他的吩咐:“明天找個工匠,在外邊找個地方修個鞦韆架。”
“……”小衛險些沒反應過來,愣愣地順着他的目光往窗戶的方向瞧去,這話,真的出自公子之口嗎?
納蘭褚旭下意識提起手來,輕碰臉上被她吻過的地方,怪異的情愫縈繞心頭,他還是不懂,那女人吻過之後,爲何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
她以爲,她可以征服自己嗎?
小衛小心翼翼瞅着他,見他抹着掌印詭秘低笑,究竟是生氣了還是高興呢?
重點是,誰能往他臉上送個巴掌,還能讓他笑得那麼開心?
對,是開心。
完全沒有殺氣。
許久,又見這主眸色薄冷臉色陰沉,見他恢復正常了,小衛才收拾了東西退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