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臉上的細微變化自然沒有逃過顧霖的眼睛。
可能是見慣了家裡的後輩面對他戰戰兢兢不敢擡頭的樣子,這一刻的顧霖對謝涵突然有了幾分好感。
不管怎麼說,這個孩子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修爲着實不錯,而且更難得的是他身邊派出去了這麼多人,居然就沒有一個人能從謝涵手裡討到便宜,對此,他頗有幾分好奇和不解。
“上來坐吧。”顧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謝涵不敢,謝涵還是站着吧。”謝涵站了起來,不過卻沒有上炕。
“讓你坐就坐。”顧霖臉一黑,有幾分不耐煩了。
謝涵見此,只得挪到了炕沿上,挨着炕沿坐了下來。
“跟外祖父說說,這兩年在鄉下學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謝涵便把方纔對顧老婆子說的話又搬了過來。
“你是怎麼想到修那個村牆的?”
謝涵一見他問這個,又把對顧琦和王平幾個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果真是從書裡看到的法子?”顧霖再次盯着謝涵探究起來。
“當然。”謝涵把書名說了出來。
話一說完,只見顧霖把手裡的書扔到了謝涵面前,謝涵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剛報的那本書。
敢情這老頭子剛纔坐着發呆是因爲也在看這本遊記啊,看來,他是不太相信謝涵的說辭。
“就是這本書,原來外祖父也喜歡看遊記?”
謝涵說完之後見顧霖沒有反應,便有些如坐鍼氈了,她實在是怕了他,這個人真要發起怒來是會直接動腳踹的,她可不想再經歷那種無妄之災。
“你很怕我?”顧霖看出了謝涵的戰戰兢兢。
謝涵點點頭。
“爲什麼?”
“外祖父會打人,很疼的。”謝涵說了實話,撇了撇嘴,眼圈紅了。
“只要你聽話,我以後不會再打你了。你跟外祖父說實話,幽州那邊的盜匪多嗎?韃靼人去過你們那邊的村子嗎?”
謝涵一聽顧霖問這個,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沒聽說過韃靼人來過我們村子附近,不過附近的村子倒是有盜匪光顧過,聽說還不止一次。”
“你們村子就因爲修了城牆沒有進過盜匪?”
謝涵點點頭。
顧霖聽了之後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就在謝涵琢磨他會不會問那些荊棘和倒插的箭頭時,卻突然聽到顧霖的嗓門突然大了起來,“聽說你和趙王的嫡長子走得很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外祖父可真冤枉了我,我到現在也沒有見過趙王的嫡長子,不過是前王妃身邊的尹嬤嬤遵從王妃生前的遺願和我來往過幾次,不獨尹嬤嬤,趙王身邊的金嬤嬤也來過鄉下兩次送節禮和年禮,說是王爺身邊的徐側妃提醒的王爺,對了,金嬤嬤好像還說過徐側妃的大兒子十分喜歡讀書,對我父親的才氣很是推崇,想借我父親寫過的文章看一看,我回說還沒整理好呢。”
謝涵想把矛盾轉嫁到朱浵身上,可能是先入爲主,也可能是身世相近,還有一種可能是因爲王妃和尹嬤嬤,總之,謝涵選擇了站在朱泓這一邊。
可誰知謝涵的話剛一說完,老爺子沒有留意到什麼徐側妃和她的兒子,倒是記住了謝涵最後一句話,問道:“你父親的文稿果真沒整理好?”
“是,父親沒了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看父親的文稿,每次翻到那些東西就會想起父親抱着我教我寫字唸書的情形,想着想着我就會落淚。後來回到鄉下,有林先生陪着,林先生給我佈置了很多的功課,閒暇時間還要跟姐姐們學做點針線,因此,我也沒大去整理那些東西,倒是在曬書的時候和林先生一起翻了翻,覺得有點晦澀難懂,便又放了起來。”
謝涵腹誹了幾句之後纔開口的,看來這老頭子還是更關注父親留下的東西,而不是什麼趙王的兒子。
而她之所以主動提起了林採芝,一來是她好奇林採芝到底去了哪裡,二來她也想試探一下,到底林採芝是怎麼跟顧家交代鄉下發生的事情。
謝涵的話剛一說完,顧霖便“哼”了一聲,“不說林先生我還忘了,林先生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把她送莊子上去折磨她?”
“因爲林先生害我生病了,元氣大傷,躺了好一陣子才利索,我這才把她送走的。外祖父,在鄉下的頭幾個月,林先生也時常藉故去翻我父親的書,我知道她準是跟二舅一樣想找什麼東西,便由着她找去,想着她若找到了我也可以過清靜的日子了,可我沒想到的是,我成全了她她卻不成全我,居然還想害我性命。”謝涵噘嘴說道。
“這件事她跟我說了,是無心之過,當時她也是見你身子不舒服想關心關心你,哪裡知道你不能吃那些東西?對了,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那年你從京城回鄉下之後沒多久,便有人給我們送來了一封你父親生前寫好的信,有了那封信,我們也就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起來這件事還得怪你二舅,你二舅太急躁了些,也沒弄明白你父親的意圖就慌慌張張起來,你父親是一個做事穩妥的人,這件事是我們錯怪了他。你放心吧,從今往後我們不會再去翻你父親的東西了,你父親不欠我們顧家的了。”
謝涵聽了這話大爲蹊蹺,她不知道顧霖的話裡有幾分真實性,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父親生前絕不可能給顧家寫什麼信,但她不敢肯定顧家的人沒有在揚州或京城的房子裡找到什麼。
如果整棟房子掘地三尺還沒有發現什麼的話,很難說他們不會把目光投向那個水塘,畢竟那是他們唯一沒有動過的地方。
對了,還有父母住過的那個院子,如果真的掘地三尺的話,只怕那裡的秘密也保不住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慌,千萬不能慌,鎮定,必須鎮定,這件事未必就是真的,退一萬步說,即便是真的,我也只能裝作毫不知情,謝涵如是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