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娟拒了兩次,“馬宅事多,還要去我的陪嫁店鋪上瞧瞧呢。”
她想:若是趙珍兒再挽留,便吃了飯再走。
趙珍兒原沒真心留,見陳湘娟要回,喚了蘇兒來,“送二小姐出府。我得去繡房瞧瞧了,興國公府世子夫人在如意繡莊訂做的夏裳許還沒做好呢?”
不就是眼饞她開了繡莊生意好麼?
她還便提繡莊的事,那生意就是好了,一是繡娘好,二是花式好,蘇杭之地過來的繡娘果然不一般。
趙珍兒笑了一下,頗是歡喜地道:“二姐,你在蘇州開的繡莊生意一定也很好吧?你瞧我這繡莊,一開業,各家官富夫人、富貴人家的太太都上門了,繡嫁衣的、繡喜帳的,甚至還有訂繡帕都有,幾十個繡娘都快忙不過來的。
有喜歡蘇繡的興國公府世子夫人,有喜歡杭繡的杜大太太,還有喜歡湘繡的揚州府沈夫人,更有喜歡蜀繡的興國公夫人。”
她就是要活活死死陳湘娟,竟因着這事與大姐鬧,三爺不管這事,不代表她趙珍兒不管。
月牙張着小嘴,這天下聞名的幾派刺繡,這如意繡莊都有?
陳湘娟問道:“這麼多繡娘是哪來的?”
趙珍兒故作輕鬆地道:“會蘇繡的繡娘從蘇州買來的,會杭繡的從杭州買的……”
湘繡、蜀繡的自也是那兩個地方過來。
巧兒得意揚頭:“我們三奶奶待字閨中時。就想開繡莊,早早地就與趙家二太太提過這事,又四下託人。才從各地買了幾個好繡娘來,今年開業前,各處就把人送了來,現在繡莊接的生意忙不過來,就把活帶回家裡做。”
要尋會這幾樣的繡娘,沒有早早預備是絕對尋不齊的,難不成那如意繡莊當真是趙珍兒自己開的。
陳湘娟卻不知道在老金想出要開繡莊的主意時。就提出要四大繡的繡娘,也是從那時起。陳湘如就留了心,通過北方和江南一帶的牙行留意,有了這幾樣繡技的繡娘就花高價買下。
趙珍兒的繡莊上,會湘繡、蜀繡的幾名繡娘是從范陽長樂繡莊過來的。陳湘如又特意送了三十名繡娘去范陽,才與老金換了這六人。
陳湘娟愣在原地,近乎自言自語地道:“難怪她的繡莊生意好,蜀繡、湘繡的都有,要是我的繡莊上也有,生意也會很好。”
月牙輕聲道:“大小姐見多識廣,二小姐不如求她想法子。”
陳湘娟覺得是這理,“去周宅。”
然,今兒一早陳湘如就出門去了織布房。又送了顏料去染布房,聽說近來又到新到了一批生絲,怕是又得忙上一陣子了。
等了大半個時辰。估計等不到人,陳湘娟這才帶了月牙回馬宅,身子重了,不敢坐車,就乘了轎子,行到錦繡街上。擡頭看到“如意繡莊”就覺得扎眼,兜轉之間。就聽到一陣鞭炮聲,卻見岳氏母女與趙珍兒主僕出現在新開張的店鋪裡,一挑轎簾,卻見那店鋪上掛着“如意香粉鋪”。
陳湘娟彷彿見了鬼,扯着嗓子道:“這……不會又是趙珍兒開的吧?”
月牙愣愣地望着那匾額,“這牌子長得和繡莊的相似。”
她想說,前兩個字好像是一樣的。
陳湘娟大聲道:“一定是趙珍兒,難怪不真心留我吃晌午,原是急着新店開張呢。”她大喊“停驕!”
挺着大肚子,大搖大擺地下了轎子。
香粉鋪的人還真不少,有杜小姐、周九小姐、還有殷小姐……一屋子的丫頭、小姐,都站在店子裡,正有看店的丫頭拿出一盒盒的胭脂、水粉來。
“杜小姐,這是滇郡的玫瑰露,香姬坊的,你聞聞,可香了,沐浴的時候滴上兩滴,身上全都是香香的,那沐浴的水用來洗衣,衣上也是香香的呢……”
另一個丫頭正與周九小姐道:“這是從瓊州過來的珍珠粉,我家三奶奶進的可是最好的珍珠粉,都是豌豆大的珍珠磨的粉兒呢,每天和着蜜蜂吃上一匙,皮膚就養得又白又嫩的呢。”
周九小姐想着自己與趙家公子訂了親,與趙珍兒就算是親戚,自然是要照顧生意的,問道:“多少錢一盒?”
“這個不貴,十八兩銀子一盒,這種珍珠粉是能吃的呢,也能抹臉上,不過要調了蜜蜂吃,抹臉也要配雪花膏。”
趙珍兒走近周九小姐,對丫頭道:“取一盒沒開的來。”
這珍珠粉盒都是銀質的,上面還嵌了紅珊瑚,蓋上寫着“瓊花坊珍珠粉”,瓊花坊是南邊最出名香粉坊,專產珍珠粉。
趙珍兒取了珍珠粉,避開旁人,小心翼翼地道:“你先收下,試着吃用,用了若好,介紹了興國公府的奶奶、小姐們來照顧我的生意。”
十八兩銀子呢!
周家六房過得可不寬裕。
周九小姐想推辭,趙珍兒輕聲道:“自家人,別推辭。”
她笑着收下了珍珠粉。
陳湘娟進了店門,掃過人裡面熱鬧的場面,大聲道:“趙珍兒,這店子真是你開的?”
別人都知道趙珍兒的香粉鋪開業,她今兒也去了陳家大院,卻沒聽人提過。
屋子裡,還有二姨娘和陳湘妮的身影。
陳湘妮正和杜小姐在一邊小聲說話,手裡也拿着一盒水粉在聞嗅。
趙珍兒尋聲一瞧,笑着迎了過來:“是二姑奶奶來了,二姑奶奶是來照顧我生意的?我這家香粉鋪,裡面賣的可都最好的胭脂水粉了。”
陳湘娟氣得咬着下脣。她寧可去別家買,也堅決不買這裡的東西,轉身道:“我們走。”
陳湘如是午後才憶起今兒趙珍兒新開的香粉鋪開業的事。在綢緞莊用了午飯,領了綠葉、綠芰就過來了。
綠芰,是綠萼出嫁後新來的丫頭,在綠萼手把手教了一月後,如今會熟練地核對賬目。
綠萼成親後,就沒再在陳湘如身邊服侍,做了周宅的賬房女先生。這樣她就有了更多的時間陪着張威,原又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倒也恩愛,羨煞了另三個護衛。
陳湘如到時香粉鋪的人不多,趙珍兒、岳氏母女、二姨娘母女正坐在鋪子裡的茶室裡閒聊。
各自打了招呼,陳湘如道:“今兒第一天。生意如何?”
陳湘妮道:“大姐,三嫂這鋪子的生意可真好,陸陸續續來了好多人,周家的太太、小姐們就來了好幾個,三嫂都賣五百多兩銀子的香粉了,怕能賺七八十兩銀子。”
陳湘如笑得溫和。
賺七八十兩還是少的,她前世就使用過不少香粉,好的、壞的都用過,只需要一聞就知道那香粉如何。這會子想着五百多兩銀子,以香粉的高利潤一比對,怕得賺二百兩了。
趙珍兒爲了開這胭脂水粉。也細細地將各家的香粉比對了一番,一一列舉出來,然後與陳湘如商量,買了這城東臨近錦繡街上的鋪面下來,裝修了許久,又待各地的貨到。這才尋了黃道吉日開張營業。
這間茶室,是專供來挑選香粉的太太、小姐們使用的。她們在這兒可以慢慢地挑。
幾人重新坐下,陳湘如輕聲道:“不錯。”
趙珍兒笑道:“我與王表嬸說好了,託她幫我打理這間香粉鋪,賺了錢,我給她分一成紅利。”
岳氏大字不識幾個,說是讓她打理,不過還是趙珍兒說了算,但王問梅識字,又與陳湘妮學會了彈琴,這字寫得比陳湘妮的還好,只是琴彈得不及陳湘妮。
陳湘如道:“王表嬸帶着梅表妹一起練練手,等你們練好了,我幫你們弄間鋪面,也做個小生意。”
岳氏忙道:“謝大小姐。”
陳湘如從袖裡取了一個封紅,“珍兒,開業大吉!拿着。”
趙珍兒想推辭,可這是習俗,便收下了,一招手,巧兒帶着外頭的丫頭過來,托盤上全是一隻只的銀盒、瓷瓶,陳湘如看了一眼,取了一隻紫玫瑰瓷瓶、又一隻銀盒。
陳湘妮面露詫色,“大姐真厲害,只一眼就挑了最好的玫瑰露和瓊花坊珍珠粉。”
這鋪子的貨,趙珍兒都找陳湘如幫忙瞧過的,不好的都沒進,只進了陳湘如說好的。
陳湘如問:“珍兒,可要回家了,一起回去吧。”
岳氏道:“後頭許還有生意呢,三奶奶且回,我幫你再盯着些,問梅隨三小姐先回去。”
幾人也沒堅持。
雖都是做生意,二姨娘也打理着兩個店鋪,怕是一個月也沒趙珍兒這家香粉鋪一天賺的多,心頭當真有些羨慕。
所有人都不提,只說是趙珍兒能幹,可她們心時都清楚,那如意繡莊是大小姐扶持着開的,就是這家香粉鋪,也有陳湘如搭手幫忙,這鋪面是陳湘如買下後送給趙珍兒的。
剛纔大小姐讓岳氏好好練手,要是練好了,也要給她們母女置店鋪,這許就再是明顯不過了。
陳湘如與趙珍兒上了周宅的馬車。
趙珍兒面露感激地看着陳湘如,“大姐,今兒上午二姐也過來了,早上她到西院來看我了,我原想提香粉鋪開業的事,又怕她誤會,說我想與她討封紅,這纔沒提。”
“後來遇見,她怎麼說?”
“二姐問我‘這鋪子是你開的?’我回了她話,她就轉身離開了。”
趙珍兒不好意思說,那陳湘娟呢。
姐妹之間也該有個禮尚往來纔是。
早前是小姑娘,如今長大了,只要別人一味的付出,而自己卻總是不知迴應,總有一天,這人的心也會漸次冷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