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象到他會這麼問,我頓住了。
“你愛他?”呂魂身上的憤怒全都煙消雲散,身上出現和臉上現出來的,只是濃濃的悲傷。
悲傷,越最真摯越能牽動無關者的心絃。他眼睛裡的悲傷,眼睛裡亮晶晶的淚水,沒辦法讓看了的人無動於衷。
“你走吧!別再找什麼允兒了,她在前世已經消散,即便轉世,那也不再是她了。”
“不,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就是我的允兒!”呂魂口中喃喃。
情癡一處,千年等待若全成了泡影……這對他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你不會愛上他的……我知道的。你只是同情他對不對?”呂魂眼中閃爍,一雙塞滿了哀愁的眼睛像是乞求般地盯着我。
這雙眼睛,讓人無法直視。如果不是情真意切,他的眼神絕對不會是這樣。也許是因爲這樣,絕情主也纔不忍傷害他,他們都是情癡之人。
“你說過只愛我一人的,你說過永生永世都不會變的,你說過的……啊?”淚水從呂魂眼眶滑落,這一滴眼淚竟像滴在我心頭似的,彷彿也有些疼痛。
唉,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這句話是他的允兒說的,而他始終都沒辦法不把我當做允兒,僅此而已。
雖如此,但話到嘴邊,看着他的淚水,我竟有些憐憫他,只胡亂地說了一句:“我……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我會讓你記起來的。”呂魂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東西來,看那東西,竟是一棵純白如玉的草。
“回世草?”見到此草,身後的絕情主身子一緊,急急將我往身後拉了回去。
“允兒,這是我從仙山給你找來的回世草,吃了它,你就可以記得我們前世的約定,可以記得我了。”呂魂面露急切,眼中閃爍着希望。
“不要去。”我還未開口,絕情主的聲音便在耳邊響了起來,看他緊張的模樣,我想呂魂說得不錯,只要我吃了它,我就可以記起跟呂魂的過往美好。
可我並不想記起我跟他的過往,他應該知道,可他的眼睛裡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執着。
“如果我吃了它,你會不再糾纏?”我問。
“阿古喵!”不料我會這樣一說,絕情主一聲喊,手上將我攥緊了些,語氣中有些嗔怪,怪我自作主張。
可他哪裡知道,我願意一試,只不過是想盡快結束和呂魂的這種前世今生的糾葛,我這樣做,也只是對自己這份情意有足夠的自信。
“我會等你,等你想起我,等你回到我身邊。”呂魂溫柔地說着,手中輕輕一拋,便將那回世草向我拋了過來。
落在手中的回世草,潔白如玉,輕透似露。
“咦?”正盯了那回世草看着,一個手掌忽然蓋住了那棵白。
“想吃?餓了麼?”絕情主嘴角微挑,眼中帶着一份極力掩飾的憂鬱,嘴角盡力想要拉扯出一絲戲謔,面上故作輕鬆,手中卻在用力。
在他用力間,我感覺手心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消失了。等他把手掌挪開,回世草竟脆弱得變成了灰塵,隨着他的手掌的打開而散落在了空中。
“你!”呂魂怒極,身上寒氣陡增,似乎又要與絕情主來鬥。
“不好意思,我本只想看看,身上受了傷卻沒掌握好力道,實在可惜。”見呂魂如此,絕情主臉上只一片雲淡風輕。
實在可惜,是個傻瓜都清楚他是故意的。
呂魂見我並無半句,想要上前
,又顧及我,因而只仍在原地並未動彈,嘴上也不說話。
“回世草,蓬萊仙山到處都是,你既能摘來一朵,便也能摘來第二朵了?”絕情主嘴角輕揚,帶着狡黠的味道。
“你可知這回世草有多難得?”呂魂終究怒氣難卻。
“難得?不就是百年靈力、千滴青血、萬滴眼淚,再加上她的一縷青絲?”絕情主雲淡風輕地說了出來,好似對他來說是十分容易的事。
可我卻覺得這並沒有很簡單……
“你既能等她千年,難不成這點小事不願意?”絕情主言語裡滿是挑釁。
“……”呂魂聽得絕情主這般一說,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給你。”我說着從頭上一扯,扯下一根髮絲來。
呂魂一伸手,絕情主倒也一揮手,將那輕飄飄在空中若有若無的髮絲給他送了過去。
接過青絲,呂魂將它小心翼翼地纏繞在無名指上,繼而又擡頭來看了我,只輕柔地說了聲:“等我!”便提身就離開了。
“只是一根頭髮而已,他竟如此小心……”爲這一幕所觸,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惋惜。
“你這個貪婪的女人,我就在身後,你還要往哪裡看?”
正惋惜間,忽地耳邊響起了絕情主冷冷的聲音,不由得渾身一震,急忙收了目光。
“哼!我只離開不過片刻功夫,你就耐不住寂寞來這裡跟男人私會,這筆賬,要怎麼算?”
猝不及防他還要跟我算賬,心中緊張萬分,只低了頭不敢開口。
絕情主輕笑一聲,也不再戲謔,只攬了腰便將我往回帶了。
……
見我們回來,多情主急急地就要向前來迎,眼睛瞄了一眼絕情主,又收了腳,面上表露出淡漠,往桌邊坐了。
“我沒事,只是在熟睡中被人操控了。”多情主的那一系列動作都被我看在了眼裡,我往桌上一坐,便開口就對他說了出來。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是這樣想的。
“哦!”多情主低着頭,嘴裡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好似完全不關心似的,便不再說話。
這樣的他顯得太過生分了,倒讓我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這麼冷淡?我差點被人給抹脖子了,你就這麼點反應?太不夠朋友了吧!”我猛地將他的身子一拍,數落起了他的不是。
雖如此,但多情主仍是不擡頭,也不說話。
他不知道我和絕情主已經和好,還在介懷絕情主和我的相繼離開。
他不知道,現在最難過的人是他自己。
“喂!”見多情主如此,我衝絕情主使了個眼色。
解鈴還須繫鈴人,多情主的痛苦也有他的一份,他必須做點什麼。
“與其擔心別人,倒不如先擔心你自己。”此時,一直在旁優哉遊哉,表現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的無情主開口了。
“我?”
“你的蠱毒,再不解,就會死。”無情主頭也不擡,只冷冷地說出這樣一句。
“什麼?”多情主擡頭。
“難道是噬心蠱?”絕情主聲音裡夾雜着驚訝。
“噬心蠱,冥界三大奇蠱,傳聞動情之時即被蠱噬。動情越深越早死,動情越真越痛苦。”多情主喃喃自語。
這又是什麼蠱?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蠱毒!
但是,細想一下這蠱毒發作的時間,是在我和絕情主他們分開之後……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喂!我允許你現在痛苦地死去。”心裡正想着,猛地聽見絕情主這樣說了一句。
“你放心,我會快樂地長壽的。”我笑嘻嘻地給了他一張笑臉。
“噬心蠱,誰又能解?”多情主問。
“這毒,恐無人能解。”無情主雲淡風輕地說着,還不忘擺弄他手中的茶具。
“難道真的……”多情主喃喃自語,看來他也知道這毒無人能解。
“這是什麼意思?”我懵了,難道這毒無人能解不成?
“意思就是除非你服下絕情草,斷了心中的情,否則救不了你的命。”無情主冷冷地開了口。
他臉上的淡漠,平時看着倒不覺得什麼,現在看着,卻覺得刺得心頭疼得緊。
他的話音一落地,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沒有誰說話,好像也沒有了人的呼吸聲。
“看你這臉色,似乎是捨不得忘了我。”
正此時,一個很不協調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這個話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絕情主。
“絕情草有毒嗎?我可以多吃幾棵嗎?”我說。
“誰允許你……”絕情主面上一驚。
“絕情草,吃下去便可一乾二淨,便可忘卻所有,便可重新做人……如果我吃下去,能忘掉她嗎?”正打鬧間,多情主的聲音低低地傳了過來。
“不能。”無情主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了。
我皺眉,多情主對噬心蠱這麼瞭解,他既然知道這毒如何解,便肯定也知道這絕情草的作用,他這麼一問,只是想找個藉口徹底忘記自己對九兒的感情罷了,但無情主明顯沒有考慮他的想法。
“血液可以傳播蠱毒,你喝了我的血,再去吃那絕情草,就可以忘掉煩人的心事了。”我說着就要咬破自己的手指,卻沒想到一把就被多情主給制止了。
“謝謝你!”多情主淚眼朦朧,接着便鬆開了我的手,提身就飛了出去了。
他知道我口中所說的不是真的,他也知道我這樣只不過是想要安慰他。
“誒!”見他如此,我起身就要追。
冷不丁,身子卻被絕情主一把給拉住了。
“你要去哪兒?”絕情主面無表情。
“他是你弟弟,你沒看到他很難過嗎?”無情主那麼淡漠我可以不生氣,但絕情主也是如此,我就沒辦法忍受了。
他不可以無情無義,對我來說,他不該如此。
“除了我,你誰都不能安慰。”絕情主冷冷地說。
沒想到他這樣小心眼,在這個時候不多體諒多情主的心事,反倒有心情爭風吃醋,像個小女人。
這一點,我很不欣賞。
“這樣的你不值得半點安慰!”我說完,甩開他的手就追了出去。
被絕情主氣得直直地衝出了屋,出了屋子卻早已不見了多情主的身影,正不知該往哪邊去時,腰間忽地一股冰冷滑過,眨眼間人就到了半空中。
以爲遭遇到了襲擊,正驚慌時,卻聽得絕情主的聲音從耳邊傳了過來:“他去給你採草藥去了。”
不相信他的話,但轉頭又見無情主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跟在了身邊,便又信了。
無情主從不腹黑,也不會撒謊。他雖看着冷淡,雖也會打趣,但實際上卻是最誠實的一個。
……
飛着飛着,身下的羣山越來越矮小,身旁的雲霧也越來越濃,漸漸地,身子竟攀上了雲霧之上,只看見如波濤般接天際的滾滾黑色雲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