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臉朝着牀這面,鬼氣森森的立在那裡,因爲那地方正好是衣櫃的死角,根本看不清楚樣子,只是隱約感覺到這傢伙身材非常高大。我頭皮一麻,第一個反應難道是眼花了?但是仔細一看,真是個人沒錯。
不是吧?難道真這麼邪門,剛送走了糉子,這兒又給我鬧鬼?
我倒黴事情遇多了,這時候倒不是很怕,只不過一時之間也不敢動。而那傢伙也沒什麼動作,只是僵在那裡。慢慢的,我就覺得這個身影非常的眼熟,肯定是在哪兒見過的。只不過我剛睡醒,腦子還比較糊塗,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
這樣一來,我膽子就更大了,心說難道是那個王八蛋準備嚇唬老子?我縮手縮腳的緩緩往後挪,回手就把日光燈打開了,房間裡頓時大亮,刺得我眼裡一眯,然後我一看那傢伙,幾乎無法控制的就要大叫起來。
這傢伙居然是被年輕人掐死的那具裸體古屍!
我就這樣呆呆地看着它,渾身從頭皮麻到後腳跟,嚇得幾乎連呼吸也不會了,心說這他孃的怎麼回事?它什麼時候進來的?跟了老子一百多里路,他想要幹嘛?
讓我抓狂的還不是這個。就在我發愣的工夫,門外非常不適宜的傳來了敲門聲,然後就聽見丫頭喊,“懶豬,快起來。”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一半是給古屍嚇的,一半是給丫頭嚇的。說實話,我寧願這古屍現在就把我掐死。我覺得這比毛片還適合讓丫頭看見。我簡直無法想象,假如丫頭看見我房還有這麼一位裸體的精壯男人,我又是這麼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到時候我跳進黃河,唉,我也不用跳黃河了,直接跳樓得了。
別說斷背了,我就是斷胳膊斷腿也解釋不清楚啊。他要是像個鬼樣反倒好說了,可這傢伙單憑肉眼來看的,根本和正常人沒有一絲區別。我當時腦子完全處於一種半蒙的狀態。直到門外的敲門聲越敲越大,我才恍然驚醒。就對門外喊道,“我穿衣服呢。”
這可要了我親命了,我臉都急綠了,害怕什麼的完全被我拋到腦後去了,我腦子裡唯一一個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丫頭看見他。我腦子開始瘋狂的轉動,人都說急中生智,我可卻覺得,人一急,就容易幹出傻事來。
我當時想找個牀單蓋住他,可他太高大了,兩米的牀單根本就蓋不住他,唯一的辦法只能讓他躲進衣櫃裡。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聽我的。不過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衝上去就把衣櫃打開,衝着他壓低了聲音道,“你給老子進去。”
這完全是人急發昏了的表現,那古屍根本聽不懂我說什麼,十分茫然的樣子。我也顧不得一隻糉子爲什麼會有人類的表情,直接就拉住他往衣櫃裡託。說實話,就憑我這身子骨,他要反抗我絕對拉不動他。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傢伙並沒有太過抗拒的意思,老老實實的就給我拉進衣櫃裡了。
我趕緊把衣櫃門關上,剛鬆了口氣。門外丫頭的聲音已經十分不耐煩了,“穿件衣服有這麼慢麼?快起來。”
我下意識看了身後的衣櫃一眼,一咬牙,忙道,“好了好了,”就去給丫頭開了門。
丫頭非常的疑惑,看了我一眼就道,“你幹什麼去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說實話我現在的確挺狼狽的,昨天是精疲力盡,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個窟窿,也來不交換。這會兒剛睡下去,又給裸體古屍嚇出了一身冷汗,臉色不難看那才見鬼了。
我假裝沒睡醒,揉着雙眼道,“這麼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丫頭探頭探腦往我房裡看了幾眼,當然她什麼也沒有發現,就說,“叫你下去吃早餐呢。剛剛少爺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在下面餐廳等我們,一塊回家。”
我哦了一聲,“好,我換身衣服就下去。”我看丫頭好想沒有要走了意思,只好接着說,“你要參觀麼?”
丫頭白了我一眼,走了。
我迅速關上房間,整個後背全溼了。心說好險啊,要是那傢伙在衣櫃裡有任何一個動靜,我就完了。
一想到那傢伙,我立刻就從衣櫃裡給他拖了出來,這大個子還真聽話,一點兒也不知道反抗什麼的。看上去還是個好脾氣,我心說別的先不管,先得給這傢伙穿上衣服。
好在前兩天陪丫頭逛街,丫頭給我買了幾件T恤,反倒是她自己什麼都沒買,我知道她肯定是捨不得花錢。我選了一件寬鬆的T恤往他身上套,本來是休閒的,穿在他身上直接變成了鬆緊的背心,那結紮肌肉線條壓迫感十足。而且最頭痛的是褲子,內褲是鬆緊的還不要緊,問題是我的褲子在他身上最多隻能到小腿,跟前段時間流行的八分褲似地。這套裝扮穿在普通人身上就算了,沒準還有點說唱風格,可給這傢伙一穿,我怎麼看都像是鐵道游擊隊裡面的幹部呢?!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這套裝扮在他身上居然會有一種悲壯的感覺,就好像咱們革命英雄被人褻瀆了一般,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挺難受的。
不過我也顧不得許多了,反正又不是選美。好容易把他穿戴好,我就開始琢磨,這傢伙該怎麼處理?我比較傾向於丟掉不管,可不知道能把他丟到哪裡,難道從十八樓給他推下去?這其實也是個辦法,只不過讓雷子找上門來我就說基本不清楚了。而且我也不能把他留在這裡,因爲雷子還是會找上門來。
我懊惱啊,開始揪自己頭髮,心說他孃的怎麼給我攤上這麼個破事,我開始在他面前繞來繞去的想辦法,這個大個子還真聽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只不過我走到那邊,他就看着那邊,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沒過多久,我的電話又響了。不用看我都知道是丫頭打來催我的,我乾脆一咬牙,不管了。把自己的東西胡亂整理一下,擰上包撒腿就跑。可是沒用,我跑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根本甩不掉他,而且保持住跟我有五米左右的距離。
這個賓館人來人往的,我又不敢幹出太出格的事情來。試了幾次我是暫時沒輒了,只好任由他跟着。好在這傢伙給我胡亂穿戴了一下,緊身的T恤,七分褲。無比傳神的大光頭,還是麻木的面部表情。雖然打扮有些不倫不類的,但好歹還有個人樣。當然,我要是在街上碰見這麼一位,我肯定離他遠遠兒的。
我一路非常猶豫要不要下去吃早餐,要不乾脆我自己先直接回去得了。可是仔細一想根本不可能,這傢伙一路跟着我,我要上飛機肯定出事情,到時候連累到人民公安就不道義了。現在爲今之計只能讓少爺想辦法了,反正這些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而且他家是盜墓賊世家,應該是對付糉子的一套辦法。
當然,這傢伙是不是糉子我現在非常懷疑,因爲按照少爺的說法,糉子是不能見到天日的,否則再厲害的起屍也必定俯屍。可這傢伙對太陽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看着都還有些刺眼呢。
想着,我就頭痛無比,剛到了餐廳,就看見丫頭和少爺兩人邊吃邊笑,也不知道在聊什麼,兩人好像心情都挺不錯的,可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少爺這傢伙手也好了,他比我聰明,居然知道先換身衣服,看見我之後立刻就招呼我過去。
我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剛走了沒兩步,少爺就好像發現了什麼,他先是疑惑的定了定神,等看清楚的時候猛然就站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一靠。
少爺都嚇結巴了,用一根手指打着顫指着我說,“他他他......你你你。”
我趕緊衝上去一把捂住他嘴,乾笑道,“可不是麼?就是他,咱們老同學你忘記啦。”然後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別露餡了。我一會兒在給你解釋。”
少爺這會兒腦子完全不夠用了,我看他臉色發綠,嘴巴上下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我也不管那麼多,拉住身後的大個子就把他按到少爺旁邊,那大個子還真聽話,我一按他就坐下去了。我看見少爺已經開始抖了,手裡的咖啡勺在咖啡杯面上撞出一連串的聲音,我吁了口氣,也沒管他,翻個身子就坐到丫頭身邊。
丫頭先是十分奇怪的看了少爺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問我,“少爺怎麼了?這人是誰呀,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我打了個哈哈,狠狠地瞪了少爺一眼。然後湊近跟丫頭說,“這人是少爺的債主。”
丫頭就問我欠了多少。我想都沒想,隨口說,“五十。”
丫頭就白了我一眼,轉頭跟大個子招呼道,“吃什麼?”
這個簡單的東西愣是把我魂都嚇沒了,是啊,糉子吃什麼?這餐廳也沒人肉賣啊,難不成要我捨身取義割肉喂鷹?可就算我願意這也不是地方啊。想着,就給他點了一份特大號的牛扒,我特地交代服務員直接上生的,我心說帶血絲的牛肉他有可能嘗一口,就算不吃,我也有個推脫的藉口。
那服務員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無比鬱悶,但是又不好發作,等到牛肉上來的時候,發現大概是三成熟的樣子。
丫頭就非常熱情的招呼他吃,大個子則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我。我一咬牙就準備找由頭給他開脫,那知道他真的開始吃了起來,只不過他是直接動手抓的,這個還比較好解釋,我擦着汗道,“他是維族人,習慣用手了。”
然後我們就吃了一頓無比鬱悶的早餐,整整多半個多小時,期間我們一句話都沒說。我其實是沒心情,丫頭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不好多說。少爺更不用說了,嚇得牙齒捉對兒廝打。
等到服務過來結了賬,看着我們的眼神也是納悶和警惕。
半個小時完全沒有對話,臉色鐵青,悶頭吃喝的客人在這裡估計真是不多,尤其是其中還這麼一個氣勢淵然,但十分詭異的光頭大個子。她肯定是覺得我們演戲的或者神經病院聚會什麼的。
而我自己感覺,卻是考試作弊忽然被老師叫了名字,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等着老師進入正題的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總之,這是我一輩子吃的最鬱悶的一頓飯。
服務員走遠之後,丫頭就說要去洗手間,不得不說丫頭的確是非常善解人意,她肯定看出來有什麼不對了。不動聲色的在我腰間捏了一下,我身子往後退了點,然後就看見丫頭小屁股一翹,倒也是風情萬種。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一閃而過,要是平時我肯定鼻血都流出來,可這時候我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丫頭一走少爺就抓狂了,他先是看了大個子一眼,見大個子沒有反應,就哭喪着臉對我道,“大哥,這是什麼個情況!?”
我也是下意識先看那大個子一眼,發現他對周遭的情況完全沒有任何表示,吃完東西就傻傻得盯着我,他孃的我又不是你老婆。我也有些抓狂了,就對少爺喊,“還不是你弄出來的,這傢伙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纏上我了,怎麼甩都甩不掉。冤鬼纏身我倒是聽說過,可也不是這麼個纏法啊?”
然後我就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少爺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