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趙家墨狀似無意的問道:“聽說你們這個村子只有女人?”
中年婦女吃飯的動作停了一瞬間,她擡頭,臉色不大好看的瞥了趙家墨一眼:“不該打聽的別打聽,小心惹禍上身。”
趙家墨聳了聳肩,沒有說什麼。
農村一向天黑的早,吃完飯大家就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我和蘇流景呆在一個房間裡,想着鄭思思要和我住在一起卻被蘇流景拎着丟出去的場景,有些無奈。
“睡覺吧。”蘇流景把我按在牀上,然後自己也在我身邊躺下,罕見的沒有對我動手動腳。
他規規矩矩的睡覺,我反而覺得不自然了。
我睜着眼睛躺在牀上數綿羊,數的口乾舌燥的,到了後半夜,總算有了點兒睡意,然而就在我將要睡過去的時候,感覺到身邊的蘇流景起牀了。
蘇流景幫我掖了掖被子,直接穿過房門,離開房間。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披了個外套,翻身下牀。
外面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我走出來的一瞬間就後悔了,但我又不能就這麼回去,只好跟着前面蘇流景飄飄忽忽的身影走着。
我從來都沒小瞧過蘇流景的本事,怕被他發現,因此只是遠遠的跟着,過不久,走到村子盡頭的時候,我就把蘇流景跟丟了。
把蘇流景跟丟還不是最糟糕的事,因爲我發現我迷路了。
從借宿的人家跟着蘇流景出來的時候,我一直都在走直路,沒有拐過彎,但現在回頭看,身後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前後左右,甚至連村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四周忽然起了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風越來越大,吹得我瑟瑟發抖,烏雲被風吹動,露出了被遮擋的月亮。
趁着微弱的月光,我清楚的看到地面上自己被拉長放大的影子。
影子漸漸的扭曲模糊,似乎從中分裂出另外一個人,那人深處尖利的指甲,在地面上揮舞着!
我的額頭上冒出冷汗,一下子跌倒在地!
有那麼一秒鐘,我幾乎要以爲那個影子會變成實體!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中不免埋怨起蘇流景來,要不是他深更半夜的出來,我也不用因爲擔心他跟着一起來。
而他在出來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知會我一聲。
我抱緊自己的雙膝,心中有幾分失落,蘇流景看不起我,還是不夠信任我?
一直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控制住自己發抖的雙腿,艱難的站起來,按照回憶中的方向,往借宿的人家走去。
走着走着,我就察覺出不對勁兒。
腳下的地面由原本的平坦變得坑坑窪窪的,我心不在焉的想着哪裡纔是正確的路,一不小心就被腳下的東西絆倒了。
我顧不得揉自己的傷,低頭看絆倒我的東西。
——正是一隻手骨。
那隻只剩下白骨的手從地面伸出來,往我腳踝的方向移動着,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抓住我的腳腕!
我忽然來了勇氣,彎下腰,用手掰開那個手骨,拼命的往一旁的草叢中逃!
我看清楚了,這條坑坑窪窪的路面上,有無數的白骨!
高大茂密的草叢的確阻攔了那些追過來的白骨,我鬆了一口氣,擡頭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本來就迷路了,經過這一遭,恐怕我更加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吧。
藉着月光,我清楚的看出來這裡是一片墓地,在墓地的正前方,擺放着一個等人的女性神像,有風吹來,那座女性神像上的絲帶似乎在微微浮動。
我往前走了一步,猛然發現那座女性神像前跪着一個人。
“公主殿下在上——”
那人一開口,我就怔住了。
這個人我不僅認識,還不算陌生。
今天借宿的這家人是一箇中年婦女和她女兒,我在走進去幾分鐘之後,就看出了那個少女對趙家墨有意思,果不其然,傍晚的時候,那個少女還來找我套話。
只是現在,她口中的這一句‘公主殿下’讓我有幾分恍惚。
接着,她似乎唸了一遍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後又接着唸了另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最後,求那個‘公主殿下’保佑她能夠平安生下女兒。
我想着她後念出來的那個生辰八字,整個人都不好了,如果我沒記錯,那是趙家墨的生辰八字!
她口中的公主,又與那個生了怪病的西班牙公主有什麼關係?!
四周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會有人經過的樣子,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女性雕塑,想看清楚那個神像的容貌。
少女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回頭,看向我:“母親已經警告過你們了,不該打聽的別打聽,既然你執意找死,就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目光變得狠厲,抓住神像前擺放着的果盤,砸向我!
我後退着躲避,沒想到腳下踩到了一個頭骨,一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我以爲自己要被砸的頭破血流的時候,一抹玄色出現在我面前,幽渡的衣袖劃過少女的臉頰,她的身子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我逃過一劫,卻依舊沒敢對幽渡掉以輕心。
幽渡一回頭便看到我帶有幾分戒備的神情,他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將手伸向我,無奈道:“你還打算在地上坐到什麼時候?”
我抿了抿脣,把手搭在他手上,藉着他的力道站起來,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我的腳腕被手骨抓過的地方已經青紫一片,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
幽渡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腳腕,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卻沒有鬆開他的手。
“你怎麼在這裡?”我跟着幽渡往前走,雖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總比呆在這個要人沒人、要鬼沒鬼的地方好。
“如果我不在這裡,你今夜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這兒了?”幽渡捏了捏我的手,沒好氣的說道。
我抿了抿脣,跟他道謝。
他停下自己的腳步,目光幽深的注視着我:“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如果你真的感謝我,不如——”
他緩緩地湊近我,月光下,慘白的臉離我越來越近。
我察覺出來他想做什麼,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慌張的後退幾步,穩住
身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幽渡,我是你嬸嬸!”
幽渡嗤笑一聲,對我的話不以爲然:“如果你不是蘇流景的妻子,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本來幽渡的出現讓我驚喜,但現在看來,他給我的驚嚇更多。
好在幽渡沒有繼續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他聲音篤定的道:“我期待你找回自己記憶的那一天,看那時,你是否還會承認‘蘇流景的妻子’這個身份。”
他說完話,身影就消失不見,而在我的視線中,周圍的場景不斷扭曲變化,最終成爲我們借宿的那戶人家。
四周的風吹過,把高大的樹木吹得沙沙作響,我摟住自己的身子,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
我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沉默的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躺在牀上。
之前經歷了那種事,我又累又怕,一沾到枕頭,就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從蘇流景的懷中醒來,我有心問他昨夜去哪了,但一看到他的目光,就下意識的把要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蘇流景看出我的欲言又止,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柔聲問:“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如果你想早點離開,我們就自己走,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拋下他們兩個的。”蘇流景坐在牀邊,把我的衣服遞給我。
他說的‘他們兩個’應該就是指趙家墨和沈翊,真是的,把我弄到這詭異的地方,又在可以離開的時候拖我的後腿,我發誓回去以後不要再跟這兩人有任何牽扯了!
“你的腳腕怎麼回事?”蘇流景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我的腳腕上,他皺起眉,冷聲問。
我想起來昨天那個慘白的手骨,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的說:“我也不知道,半夜的時候醒過來就是這樣的,當時你又不在……”
蘇流景伸手按了按眉心,在我腳邊蹲下,揉着我的腳踝:“抱歉。”
我吸了吸鼻子,沉默着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腳腕的疼痛就減輕了許多,蘇流景站起來,從衣袖中拿出一串珍珠手鍊,遞到我面前:“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喜歡嗎?”
微弱的陽光從外面照進房間,灑在珍珠手鍊上,珍珠在陽光下泛着光澤,即使我對珠寶一點都不識貨,也看得出來這串手鍊的價值。
“給我的?”我不確定的問。
“不給你還能給誰?”蘇流景輕笑了一聲,把珍珠手鍊戴在我的手腕上。
沒有一個女生會討厭自己心上人送的珠寶,我摸了摸光滑的珍珠,踮起腳尖,在蘇流景的脣角落下一吻。
蘇流景攬住我的腰,加深這個吻。
“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踹開,接着傳來鄭思思的尖叫和帶有幾分歉意的聲音:“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繼續!”
被這麼一打擾,蘇流景估計也沒有心思繼續下去了,他順勢放開我的腰身,無言的和我對視一眼。
我瞧着他一副恨得咬牙切齒卻不能把鄭思思怎麼樣的表情,整個人都在心裡樂開了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