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過蒙蒙亮，顧桑榆突然驚醒，渾身一顫，就像是小時候總覺得自己身處懸崖下一秒就會跌落的恐懼纏上心頭，所有的睡意在一瞬間退了個乾淨。
“怎麼了？”顧桑榆的動靜將旁邊的墨千胤驚醒。
顧桑榆遮住眼，牀頭微弱的燈光也刺目，身體殘留的驚懼還沒散去，讓她一時無暇回答。
身邊的牀鋪下陷了一部分，顧桑榆微微擡眼，就見墨千胤揹着光，手指像是不知疲倦的拂過她的眉心，像是想將此處褶皺撫平。
“做噩夢了。”
清冷的音質如玉珠落盤，十分好聽，此時卻是柔和的，只剩下了舒服。
感覺到他用紙巾替自己擦臉，顧桑榆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耳鬢，竟是一片溼潤，難怪他會這樣說了，可是……
“我不記得了。”顧桑榆茫然的盯着房間。
“不記得就算了。”他靠坐在牀頭，顯得十分淡定。
顧桑榆望向窗外，灰白的天色讓她猜測現在是幾點，嘴裡卻問，“有結果了嗎？”
“嗯。”墨千胤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起身的動作。
顧桑榆不解的看着他，“不用去看看嗎？”
墨千胤低頭，“那些警察忙了一夜，剛找到屍體不久，都去休息了，你確定要現在去打擾他們？”
一句話打消了顧桑榆的念頭，躺在牀上，她盯着天花板，嘴裡卻道，“墨先生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吧，你不是守了一夜了？”
墨千胤挑挑眉，“不用，這樣就可以了。”
“嗯？”顧桑榆移動腦袋，讓自己可以更好的看着他，“墨先生不累嗎？”
“有一點點。”墨千胤半個身子壓在牀上，單手撐着下巴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爲什麼不去休息？馬上天就要亮了，那些東西不敢再出來了不是嗎？”顧桑榆側身看着他，但是很敏銳的往旁邊挪動了身體，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因爲，我想待在你視線所及之處，伸手可觸的地方。”墨千胤伸手將她散亂的髮絲別到耳後，淡笑，“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顧桑榆心頭猛顫，這人總是這樣，清冷高傲化作一腔柔情之時，眼裡總是裝滿了她，也只有她。
讓人忍不住，忍不住想……
顧桑榆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脣上另一個人的溫度，是淡淡的涼，微微睜開眼，她都能看清他輕顫的睫毛，將清冷疏離的眸子完全遮掩，安靜得沒了距離感，不再有一點攻擊性，令人詫異的脆弱，好似精緻的瓷娃娃，稍稍用力就碎了。
然而，他此時的姿態，卻讓顧桑榆覺得是一種引誘。
誘惑人再用力點，徹底地擊碎他！！
顧桑榆覺得這肯定是他的錯，不然自己怎麼可能這麼牛逼的將人摁倒牀上強吻了個徹底？！
天知道，她看着墨大神面色薄紅被自己壓在身下，親得眸子帶水，一副被色女輕薄了怎麼辦的姿態時，內心是多少萬羊駝呼嘯而過，每隻羊駝頭上還頂着“你竟然強吻了墨大神”的牌子。
盯
着那淺淡的眼瞳，時間仿若停止，顧桑榆擡了擡還按在別人身上的爪子，想要悄咪咪的滾回牀上，但顯然，優雅大白貓被大膽的小魚兒強吻後智商掉線也是有時限的！
下一秒，被黑心白貓誘惑了的小魚兒就被反壓到牀上，可謂鐵血。
墨千胤扣住顧桑榆的手，強硬的塞進她指縫，五指相扣，低頭，毫不客氣的侵入，國門一開，鐵騎橫掃，寸土不落。
攻城掠地的狂暴姿態讓顧桑榆招架不住，丟兵棄甲節節敗退不說，所謂沉淪不過眨眼之間。
狂風暴雨之後，他的動作變得輕柔，繾綣萬千，讓人心顫。
良久，墨千胤鬆開口，卻沒放開顧桑榆，鼻尖蹭過她的側臉，埋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好高興，我好高興，我高興得要瘋了，桑榆，桑榆……”
喘着粗氣的顧桑榆覺得他此時就像一個得到期待已久糖果的孩子，下意識的想要摸摸他的頭，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扣得死緊。
只好移動下巴，貼上他的額頭，雖然他溼熱的呼吸讓脖頸陣陣發癢，此時，所有的不適都可以忽略。
他的呢喃還在繼續，顧桑榆不知道怎麼辦，只好輕聲回答，“嗯。”
“桑榆。”
“嗯。”
“我好高興。”
“嗯。”
……
一遍一遍，他的冷靜自持，清冷高貴，雍容優雅，全都消失。
顧桑榆不知道他問了有多久，只知道再有意識時，天色已經大亮，而原本趴在自己脖頸間撒嬌的墨大神已經重新靠坐在牀頭，清冷高傲的樣子，好似方纔不過一場錯覺。
“醒了？起來吃飯吧。”墨千胤伸手扶她起來。
顧桑榆半眯起眼，看了他兩眼，“幾點了？”
“八點。”墨千胤瞥了眼手機，淡淡道。
“嗯。”顧桑榆突然伸手拍拍墨千胤的頭，走進浴室，嘴裡還哼着曲調，顯然心情很好的樣子。
坐在牀邊的墨千胤僵了僵身子，曲指蹭了蹭鼻尖，臉上有些不自在。
等到兩人洗漱好，去到餐廳，翟南和吳芳菲已經開始吃早餐。
“嗯，建議少吃點。”翟南默默的喝南瓜粥。
顧桑榆和吳芳菲看他，“已經習慣了。”
翟南默，數學系的傷不起。
墨千胤替顧桑榆點了皮蛋瘦肉粥，端上來時，熱乎乎的，讓人食指大開。
環顧了周圍一圈，除了警員之外，就只剩下他們了。
“大部分人知道挖出了屍體都走了，剩下一些有要緊事情的都龜縮在房間裡，不敢出來。”翟南開口，輕飄飄地看了淡定的墨千胤一眼，其中深意只有兩人知道。
“屍體清理好了麼？”墨千胤將油條放到顧桑榆面前，無比從容。
翟南聳聳肩，“基本不用清理，而且，警察可不敢亂動，等着我們去呢？”
“？？”顧桑榆不解，“爲什麼要等着我們去？難道沒帶法醫？”
墨千胤衝她一笑，“去看了就知道了。”
快速的吃完飯，顧桑榆迫不及待的跑去水池邊，沿路都有看守的警察，但都是一副忌諱的模樣，更是勾起了顧桑榆的好奇心。
走到池水邊，地上鋪了一塊大黑布，警察勞累幾個小時的成果就躺在上面。
顧桑榆走近一看，總算知道爲什麼翟南說基本不用清理了。
因爲屍體被保存得相當的……完好？？！
馬初雲的身體被裝進了一個密封袋，就跟菜市場裡面真空包裝泡椒鳳爪的袋子一樣，平躺的姿態就跟睡覺差不多，除去她裂開的肚子以及貼滿周身的符咒。
看了看旁邊沾滿污泥，類似膠帶的東西，顧桑榆看向一臉菜色的王隊長，“這是什麼？”
王隊長露出吃屎的神情，“纏在外面的保鮮膜。”
顧桑榆：……
她決定以後不吃鳳爪，不用保鮮膜了。
雖然被密封袋裝好，但馬出雲的屍體也已經腐爛，其實，對法醫來說最難過的不是白骨而是不管屍體腐爛成什麼程度，你都必須而接觸它，解剖它。
此時的狀況便是最難忍的時刻，已經腐爛卻沒腐爛完全，顧桑榆都能看到黑綠色的腸子……
“這符怎麼辦？”王隊長指了指屍體上的黃符，也不知道今年走了什麼大運，以前幾年都碰不到一次的案件，這段時間自己盡碰上了。
“我們來處理。”翟南微笑，“但是要等到晚上。”
“那屍體就在這裡曬一天？”王隊長怔愣。
“用黑布包裹住，別讓它曬太陽。”翟南蹲在屍體邊，盯着身體上的符咒，皺起眉頭。
“這就是沒有困靈符馬初雲也不能離開這樣的原因？”顧桑榆看向墨千胤。
“嗯，這樣的陣勢和困靈陣是差不多的效果。”墨千胤點頭，指了指密封袋裡因爲腐爛產生的水漬而脫落的黃符，“原本是讓鬼魂只能遊離在這水池周圍，但是少了一些符後，限制就少了，活動的範圍就大了。”
顧桑榆點點頭，“所以，她從一年前纔開始託夢給馬初彤。”
吳芳菲摸着下巴，“可是，她爲什麼要留下馬初雲的屍體？要想做到天衣無縫，直接一把火燒了屍體不就死無對證了。”
墨千胤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這要問兇手才知道。”
吳芳菲鬱悶的溜邊，這赤果果的差別待遇啊！
王隊長將看守屍體的警員都安排好，正好接到搜索另一邊破屋的電話，掛斷電話後，顧桑榆明顯看出他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怎麼了？”顧桑榆好奇的問。
“破屋那邊，我們的人地毯式搜尋了周邊，發現了腐爛的沾血棉被還有一些生活用具以及一套手術工具，已經帶回警局分析。”王隊長放下手機。
“這算找到線索了，王叔你的臉色爲什麼這麼難看？”吳芳菲探出頭。
“昨天，取證員取了破屋裡的血跡回去化驗。”王隊長抹了一把臉，跟吃了便便一樣的如鯁在喉，“化驗結果出來後是雞血。”
“啥？！！”顧桑榆和吳芳菲驚訝出聲，“雞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