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氏知道皇上恩賜的那道遍地錦裝鱉,她必須跪附在地上享用時,臉白得不能再白了。
“賜食”,即恩寵,自古以來估計沒有人會希望得到皇上的賜食。
堂內蕭氏的官員已經面帶戾色,劍拔弩張。
蕭欣玉從後面扯了扯蕭若藍的衣袍,焦急道:“爹爹!”
若是男子便罷了,英氏可是女流之輩,又在京城這麼多達官貴人面前。
即使是皇帝的恩寵,她也拉不下那個臉呀!
“皇上。”皇太后通過堂內每個人的神色辨他們的立場,終於開口道:“哀家看這道遍地錦裝鱉就免了罷,這是丞相府,不是皇宮,皇上要請客賜食二姨太,也不能在別人自個府裡是不?”
易水天閔瞅着氣定神閒的蕭若藍沉吟了一番:“母后說得也對,那就下次吧。”
說起來,易水天閔並不會真的要英氏在大庭廣衆之下賜食。
捉弄她事小,得罪丞相事大。
他不過好玩心起,嚇唬嚇唬她罷了。
安千秋與他血脈相連,心意相通,怎會不知道他底細。
英氏心性堅韌,很快鎮定下來,對着皇太后喊了一聲:“謝皇上,皇太后。”
蕭若藍轉頭沒什麼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柳瑩無語的撇嘴,謝什麼?謝皇上的賜食?還是謝皇太后讓她下了臺不讓她食了?
賜食可不是懲戒,而是真的是恩寵,獎賞。
好在易水天閔並沒有再提此事。
堂內的氣氛緩和了一些,衆人起身跟着去庭院玩投壺的把戲。
庭院裡已經鋪上了一張大紅地毯,上面並列分開距離放着五個靶壺。
壺的廣口細頸大腹。壺內放有小豆,富於彈性,投壺所用的箭矢用棘木製成,形直而重
以投中多少來決定勝負。
大多讓着易水天閔,最後易水天閔壺裡的箭矢最多。
“若是蕭指揮在,恐無人能及。”易水天閔邊說着,邊眯了一隻眼睛朝壺裡投去。
“叮噹!”又是一根箭矢進去。
旁邊有官員拍馬屁:“皇上箭技出神入化。”
正因爲場地不夠大,人數又多,所以衆人才玩這投壺的遊戲。
雖然看似簡單,卻與自己的箭術有關係。
英氏和蕭欣玉出了宴堂,女人家自然沒那興趣看投射的把戲。
“英玉。”
柳瑩叫住她。
英氏轉過身來,柳瑩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對她訓道:“看清楚你的立場,以後別給蕭家丟人現眼!皇太后不是你想巴結就能巴結的。”
英氏沒想她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周圍有下人在,也不好發作,英氏只低低的應了一聲。
柳瑩不爭氣的看着她,還待再說。
早立一旁的蕭欣玉不樂意了,上前一步將英氏擋在身後。
凜然道:“奇怪了,這是丞相府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吧?”
柳瑩並未與她計較,最後再看了眼英氏,理也不理蕭欣玉的叫囂,轉身離開。
她是長輩,再說蕭欣玉是蕭家的血脈,內訌?不是她的作風。
蕭欣玉面色微紅,本來已經做好了和她吵一番的心裡準備,誰知道對方沒理她。
“姐姐,裡面?”出了垂花門,王清容母女居然等候在外面,見英氏出來,忙上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問道。
英柔花枝招展的依偎在王清容臂膀,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和喜悅:“姑媽,我看見了!我看見他了!”
英氏這會哪有心情理她們,只敷衍的點了點頭,便帶着蕭欣玉離去。
……
蕭奕澈自府外風塵僕僕的歸來。
進閆和堂的時候凌向月正和木槿聊着天,青竹癱軟在椅子上。
蕭奕澈突然又回來是三人所料不及的。
尤其是青竹,差點蹦起來,畏畏縮縮的就低着頭出了廳堂。
蕭奕澈沒理她們,徑直坐下,身軀都靠在椅背上,微微的喘着氣,似是千里迢迢趕回來一樣。
利眼掃了下凌向月和木槿,抹了抹臉上的薄汗,頭仰向椅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木槿給他倒了杯茶,問道:“何事讓公子忙成這樣?”
蕭奕澈保持姿勢不變,嘴上簡單的回道:“等着看吧。”
凌向月走過去,沒有猶豫的掏出隨身的絲絹給他。
蕭奕澈見她沒有替他擦汗的意思,便坐直了身子,接過她手裡的絲絹擦了擦臉,再擦了擦手,最後隨意的扔到茶几上。
神色放鬆的拿起青白盞,豪飲了一口。
木槿輕輕的說了聲:“那奴婢先退下了。”
凌向月祈求的看向她,別走啊。
蕭奕澈將凌向月扯過來,話卻是對木槿說的:“退下吧。”
“今天到哪去了?”蕭奕澈抱着她,手捏了捏她下巴,頭埋向她頸窩,鼻尖熱氣噴灑。
凌向月癢癢,在他懷裡躲了躲,想到今日身後跟蹤之人,咬咬脣,她還是沒說出來。
“就去梅林逛了逛……”
蕭奕澈揉着她的脊背沒說話,天色已暗,西邊太陽燒着一把火,在灰暗的黃昏下尤爲顯眼。
翌日。
凌向月聽木槿說昨晚有百姓在西城鬧事,燒了大量的房屋。
抗議易水天閔上朝以後他們就沒飯吃,沒田種了。
“怎麼會這樣?”凌向月喃喃道,昨日蕭奕澈匆匆趕回來,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具體的奴婢也不知,聽凌霜說是皇上施行的均田制度,失敗了。”木槿笑說。
凌向月對什麼朝事之類的一點不瞭解,但是均田制她是聽說過的。
國家的土地基本是掌握在氏族手中,老百姓終身爲奴農作,土地還不屬於自己,賦稅也是上繳給所屬氏族。
易水天閔兩年前開始推行均田制,即每一戶百姓得應有的土地,每年上繳賦稅給國庫。
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從貴族手中收回一些土地資源,沒想最後失敗了。
原因就是可用的土地太少,而百姓人數太多,不是每一位百姓都能分到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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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沒有分到田地的,就大興鬧事,最後又演變成君主和世族之間的利益矛盾。
世族不放,皇帝也沒辦法硬說你將土地交出來。
百姓爲此不是第一次鬧事。
下午的時候,易水天閔頒發了皇榜。
科舉制度每年舉行兩次,春季一次,秋季一次。
今年的秋試定於下個月底,也就是還有十來天,這個消息對凌向月來說無疑于晴天霹靂。
她還什麼都沒給凌舒玄鋪好!但是又不想他錯過這一次的考試!
畢竟多一次考試就多一次機會。
易水天閔這麼急着招攬人才,八成是身邊沒幾個可用之人。
憑她那位自小飽讀經書,熟知各朝各代歷史的萬事通弟弟凌舒玄,肯定能得到皇帝的重用。
凌向月擺出紙墨筆硯,迅速的寫了一封信給柳州孃家。
……
“夫人,外面來了位婢女,說是司直夫人有請。”
木槿進得屋來,凌向月正在奮筆疾書。
“她?”凌向月一邊寫着書信,一邊頭也沒擡的應了一聲。
司直夫人?那日碰見的那位貴夫人。
她竟如何得知自己?那日可沒給她介紹。
見凌向月持懷疑的態度,木槿解釋道:“是人都八卦,朝廷命臣也不例外,夫人你還不知道昨日二姨太……”
木槿隧將昨日英氏的事情從頭至尾講了出來,雖然她也是從別人那裡得來的。
經過加工,潤色,那些個丫鬟私底下講得有模有樣。
連英氏當時懵着個綠臉都形容得入木三分。
凌向月聽後笑個不停,大呼過癮,書信也剛好寫好,她認真的摺疊裝在信封裡。
“竟想在皇上面前戳我之短,還好戳歪了。”
未見易水天閔,凌向月倒對他升起了一股好感,就憑着他這玩心的性格,凌向月就想說送她弟弟去朝廷做官做定了!
但是蕭奕澈貌似和皇上不太合拍,皇上和幾大氏族之間有間隙,摩擦。
算,這些朝堂制衡不是她能觸摸得到的。
或許,蕭家若能看中她弟弟的話,他們凌家也是可以爲蕭氏服務的。
凌向月左思右想,搖擺不定,等真的有那種機會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事情遠不是表面上想的那麼簡單。
站對隊伍,很重要!
“夫人。”木槿叫了她一聲。
“哎!”凌向月拍掉她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封信你幫我找人帶給柳州的凌府。”
木槿並沒有將那封信直接託人帶走,而是給了蕭奕澈。
蕭奕澈拆開看完以後,本想將內容改了。
無奈凌向月的字跡實在難以模仿,似畫又似字,極具個人風格。
他寫了兩個字,再模仿不下去。
又將信遞給木槿,叫她託人帶走。
夜晚。
凌向月在室內作畫打發時間。
蕭奕澈回來見着她的畫,又想到她白日的字跡,不禁問道:“你這是跟誰學的?”
凌向月慎重的吹乾畫上的墨汁,看着五彩繽紛的大作,尊重的介紹她的啓蒙先生。
“他是一位鬼才,身懷絕技。”
蕭奕澈聽她講別的男人心裡很不舒服。
狠勁將她壓向桌面,剛剛作的畫還未全乾,凌向月措不及防的手撐了上去,畫紙破開,中間的五色花瓣也一分爲二。
凌向月掙扎了一下,桌角擠着她的胸口,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