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泰一聲長嘆,道:“皇上於我有知遇之恩,我卻無力報效,靖王狼子野心,只恐對皇上不利,一旦內戰,皇上手上兵力空虛,則皇上何以應對?蕭家手上有兵,我知你們蕭家有心助皇上一臂之力,可皇上對蕭家又有嫌隙,擔心你們乘亂作反——”
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在場聽到的人不免都變了變色。
龍泰又繼續說道:“爲此,我只好借貴府小公子蠱毒向蕭大人求下禁軍的蒼鷹令牌,到時我再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皇上定會對蕭家消除嫌隙,且靖王若發難,皇上手上有兵,也能應付,此實爲一全兩美之策。”
龍泰說完,彎腰恭敬的行了三個禮。
“我看你還真是瘋了!怎能將禁軍的蒼鷹令牌給予你!”蕭於遠怒斥道。
不說禁軍一直是蕭家在統領不可能給他,更甚者,禁軍中一大部分兵力實際都是蕭家培養出來的,所以他們對蕭家忠貞不二,甚至在有些時候只聽蕭家的命令。
蒼鷹令牌不同於禁軍普通的令牌,普通的令牌,只能作於常用,就是說即使有人拿了令牌也不會指揮得動禁軍。
就比如上次汲墨要凌向月拿的蕭奕澈那個玉扳指上的圖案,實際也就是蕭奕澈平日和樞密院來往的印章而已,對禁軍的調動可以說一無是處。
卻不知這龍泰是從何得知的蒼鷹令牌?
這世上怕沒幾人知曉蒼鷹令牌的存在。
蒼鷹令牌交予別人,就是指將整個禁軍都交予了別人。
蒼鷹令牌極爲神秘。這是禁軍的隱秘。
從易水天閔那裡知曉的?可據他所知,易水天閔是沒這個腦子的。
若真開戰,爾虞我詐,禁軍只聽令擁有蒼鷹令牌的人。
蕭奕澈把蒼鷹令牌交出,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將十萬禁軍的擁兵權和調遣權交出。
龍泰微嘆,正待再說,蕭奕澈卻凝眉一笑,站了起來打斷他:“我原以爲龍太傅所求必是私慾,倒不曾想太傅對皇上如此忠心可嘉,這樣吧。我稍做考慮再通知你。你且先行離開。”
“那我就靜候蕭大人佳音。”龍泰眼神微亮,脣角一盈,作揖準備離開。
他出得書房的門,又返身憂慮的說道:“蕭大人。令郎的身子。我着實擔憂。望蕭大人儘快作決定,我好帶藥過來給令郎服用。”
書房門尚未關上,蕭於遠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離開。
“皇上實在卑鄙之極。往日我還小看了他!”蕭於遠大怒,緊緊捏了拳:“蒼鷹令牌,想也別想!”
凌霜想了想,上前說道:“龍太傅將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屬下看他卻是在威脅和炫耀。”
一個剛進帝都沒多久的人,卻能深知這麼多的內幕和詳盡,不得不說易水天閔真的對他很器重。
而且這種器重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就因爲他救了皇上一命?
他真的是那個皇上從鄉村鄙野帶來的柴夫?
蕭於遠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管他炫耀還是威脅,我還不能辦了他?”
抑或是給他一個假的蒼鷹令牌,他能知曉什麼?
他不信真的令牌他還見過!
就是蕭於遠,他也只是知道蒼鷹令牌的存在,卻並沒有見過。
“倒真不成,他便是算準了這點。”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奕澈淡淡出聲道:“即使他把布煜治好,我們殺了他也不行,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蕭於遠頓住,皺眉。
“他算準了時機出手,再說,這人背後還有人。”
“最重要的是——”蕭奕澈輕輕一笑,眼瞳慢慢收縮。
衆人不知道蕭奕澈要說的那句最重要的是什麼,他一直沒有說。
但誰都明白,現在對蕭家來說,最重要的是選擇。
一邊是蕭布煜,一邊可算作是蕭家的半壁江山。
他有責任。
蕭於遠深蹙着眉,想起蕭布煜小小的臉龐,心裡劃過一絲不忍。
這個時候,朝中正是幾大勢力對持的時候,將十萬禁軍的擁兵權交出去,對蕭家來說必然是少了極大的依仗。
在皇城內駐兵,只有禁軍有這個權力。
比如上次易水天閔消失的那段時期,雖然蕭家和靖王也派了兵,但都是在京城內外而已。
若一旦進入皇城,必是謀反。
爲了蕭布煜,將十萬禁軍交出去——
蕭於遠爲難起來。
他捻了捻眉心,頓感全身的疲憊。
凌霜朝蕭奕澈看去,以他跟隨大人多年的經歷來看,大人應該在剛剛和龍太傅對話的時候,已經作好了選擇。
他一向不是猶豫不決,拖泥帶水的人。
……
凌向月小憩了一會,醒來時已經在自己的牀上。
她睡得極不安穩,老是夢見蕭布煜在搖手喊她。
一聲聲:“娘!”
就跟那時生他的時候一樣,他那樣揚着粉粉嫩嫩的臉頰喊她——
下了牀~,兩天來沒怎麼休息,渾身無力,腿腳也顫抖得厲害。
擡頭時卻見蕭奕澈站在牀前,他沒有說話,眸光裡盡是她的影子。
凌向月不知所措的站起來,拉住他的胳膊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一邊問一邊已經放開了他,獨自朝嬰兒房跌撞的跑去——
心裡有絲不安,她茫然的回過頭,蕭奕澈仍在原地深深的凝着她。
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凌向月眉心一蹙,心口疼痛起來。
……
“澈兒,你已經決定了嗎?”蕭若藍臉色凝重。
他剛聽到是龍泰的時候吃了一驚。
誰也沒想到是那個皇上身邊最近的紅人。所以這是皇上乾的?
之前皇上命他爲太傅的時候遭到過很多人的反對。
易水天閔力排衆議,一意孤行,以龍泰救了天子一命爲由,將他任命爲東宮太傅。
太子尚沒有立,東宮太傅實際是個閒置。
如此,衆官吏反對之下也就默認了。
沒想到竟然是他!
“嗯,在龍太傅還沒有離開的時候,我便決定了。”蕭奕澈淡淡的道:“我不過是一直在想,沒了禁軍,蕭家當如何應付。”
龍泰一直沒有遠離。所以在蕭家找他的時候他很快主動上門了。
“蕭大人。考慮清楚了?皇上正等着我回去回覆。”龍泰恭敬的作了作揖,態度要多謙卑就有多謙卑。
此時已經傍晚,方婉容傳來消息,蕭布煜身體機能幾乎喪失。氣息幾不可見。恐怕再晚。就是解藥來了也無力迴天。
他不單單是飢餓這麼簡單,而是纏蠱在體內逐步吸納他的精血,最後會破體而出——
……
蕭奕澈將解藥塞入蕭布煜的嘴裡含住。
龍泰說這解藥會逐漸融化流入體內。纏蠱自會消滅。
凌向月在旁緊張的看着——
其他人也提了一顆心。
蒼鷹令牌已經交給了龍泰,若這時候龍泰給一粒假的解藥——
不過細想,龍泰,或者應該說皇上定不會那麼愚蠢,若給一粒假的,必是在逼蕭家造反。
對任何人來說,除了報復蕭家,對別人絕不是好事。
這種損人損己的做法,沒人會做。
他的身子還很弱小,蕭奕澈根本不敢給他輸內力緩解,不然身體會爆炸。
方婉容查看蕭布煜的身體,鬆了一口氣。
那是真的解藥。
衆人看她神情,已經知曉蕭布煜應該沒事了。
凌向月忙給他又餵了一些牛奶和溫水。
但是蕭布煜的身體還是很弱,氣息也弱弱的,凌向月無比心痛的看着,生怕他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自己。
她一邊用勺子給他喂,一邊眼淚掉了下來——
“令牌的事,你們別告訴夫人。”
蕭奕澈當時下了令,所以衆人都沒有告訴她。
凌向月不知道蕭奕澈哪裡去找的解藥,但她猜想,定是費了一定的力氣。
蕭於遠定定的看着她,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難道這是他當年滅了方家的報應嗎?
現在方紫興的後代來找他要債來了?
可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滅了他滿門!
十萬士兵!
他方紫興欠他的不光是如今的十萬禁軍!
不對,禁軍十萬,是他蕭家拿來換的蕭布煜的命,不關他方紫興的任何事。
纏蠱一祛除,方婉容便有法子施針了。
只見她蓮手輕動,便在蕭布煜的頭顱上紮了幾根銀針下去。
衆人看得又是心中一緊。
方婉容頓了頓,回頭對他們說道:“你們先下去吧,你們在這裡會妨礙我。”
蕭:“……”
幾人再看了看牀上小小的嬰兒,蕭若藍開口:“如此,便有勞親家了。”
方婉容手上動作不停,頭也不擡的說道:“應該的。”
幾人出了嬰兒房,只留了幾名奴婢和凌向月在房裡幫忙。
書房。
蕭奕北趕緊道:“大哥,那個龍泰那兒,我們該怎麼辦?”
凌霜凝神向前沉聲說道:“我今晚就潛入皇宮將蒼鷹令牌拿回來。”
自己兒子命在旦夕,這種時候,蕭奕澈自沒有時間給龍泰一個假的蒼鷹令。
他給的,是真的。
蕭奕澈揚脣一笑,目光迫人,微微緊了眉,問十一:“你說那位死去的奶孃是如何死的?”
十一伏地,恭敬的回道:“胸口開了一個血洞,無聲無息的就死在牀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