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向月還不知道自己無形之中背了顧氏的黑鍋。
也幸虧是段雲山來問的,若是其他人,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丞相大人。
莫地還要白白被人冤枉一頓,就是不冤枉,肯定也會多想。
段雲山上凌府去找凌起善,凌起善出來迎接他,面色不太好,懨懨的。
“老弟,是你,許久不見了。”凌起善勉強笑道,伸手示意他坐下。
段雲山心裡一驚,上下打量一眼凌起善,擔憂的問道:“老哥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面色發青?”
他年輕時曾在路上遭遇劫匪,被人扔在一破廟裡,幸虧了當時的凌起善救了他一命。
兩人才搭上關係,然後慢慢的介紹生意給他。
凌起善捂了捂頭,打了個哈欠,最近老是睡不好,總是半夜驚醒,生意上的事都無暇顧及交給手底下幾個人幹去了。
在家養病,自從上次腹部無緣無故的疼痛以後,身體便大不如從前。
原本紅光滿面的臉色,此刻泛着青,眼睛下一圈黑眼圈。
方婉容命人端了茶水和一些水果過來。
眉目間籠罩着陰鬱。
“最近身體出了些毛病,找大夫來看,又說只是情緒焦慮,沒甚大問題,開了幾服藥,服下後還是老樣子。”
段雲山唏噓,凌起善比他年長几歲,原本看着比他年輕,此刻一看,老了好幾歲。
他語氣裡含着關心:“老哥,你這樣下去可不行,有何事讓你操心成這樣?莫不是生意上的事?”
凌小姑娘嫁進了蕭家,大公子又極其寵她,孃家生意有問題?這不應該啊。
再一想李思說的話,對照凌起善如今的模樣,段雲山已經信了九分。
方婉容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給凌起善順了順脊背。
凌起善執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虛弱的笑道:“讓老弟費心了,倒不是生意場上的事,只的確身體出了點毛病。”
如今生意順得不得了,壓根不用像以前那般上門求人送禮。
如今上門求他給他送禮的人倒是有很多。
而且還被封了一個員外的官,整日要多閒有多閒。
錢如何能賺得夠,他本是準備安心的當個員外就行了,奮鬥了半生,也該休息休息。
沒想一休息身體就出了毛病。
唉!
凌起善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了。
只希望身體能儘快好起來,回柳州一趟。
段雲山見他不說真話,心猜他可能是不想麻煩他。
真不知道大公子和凌夫人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不然爲何——
這門姻緣原是因他而起,他自然是希望凌向月有個好歸宿。
“這樣,老哥,我在京城認識一位有名的大夫,我讓他來給你瞧一瞧,看什麼毛病。”
方婉容擡了擡眼皮,欲言又止。
段雲山和老爺關係不錯,又幫了他們家這麼多忙,想來應該是個好人。
她眉色間動了動,似乎有話想說。
她就站在凌起善的背後,所以段雲山剛巧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傾身問道:“嫂子可是有話要說說?”
方婉容猶豫一番,從凌起善身後走至前方坐下。
頓了頓,遲疑的問道:“段大哥可認識一些旁門左道的大夫或者江湖上的解毒高手?”
此話一出,在場的兩人均是一愣。
凌起善沒經歷什麼大風大浪,半生都是在人爲的控制下而不自知,此時聽到自己的妻子說旁門左道,解毒高手,連咳了好幾聲。
“婉容,你此番話是作何?”他抖着聲線。
段雲山同樣匪夷所思,江湖上的解毒高手?他看向凌起善的臉色,難道是中毒?
誰會給凌老哥下毒?
方婉容就知曉自己一個婦人家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會遭到他們的疑惑。
不過她是武林世家出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以纔有這樣的猜測。
可是大夫又說沒有中毒,她只是想當然的以爲那是大夫的水平不夠。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不然怎麼解釋你明明身體沒有毛病,卻每況愈下?”
段雲山陷入凝思,還是那句老話:“凌老哥,你別當我是外人,老實說,家裡出什麼事了?”
他一副凝重的表情,凌起善本就心情鬱悶,此刻見了他表情生像是感覺自己要完蛋了似的。
“家裡沒出什麼事,就是身體有了這毛病。”他長嘆一口氣。
段雲山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問他,於是看了看房間裡的丫鬟,沒兩個,應該都是他自家的人。
聲音降低了一些,段雲山一本正經的問道:“既然沒出什麼事,那爲啥叫你家女兒向蕭家拿那麼多錢?”
凌起善和方婉容聽了他的話後均是一愣,接着就有些緊張。
月娘找蕭家要錢了?
家裡有的是錢,她找蕭家要錢幹什麼?
凌起善重重的放下茶杯,眼睛看向段雲山,皺眉問道:“老弟可是知曉了什麼事情?還請詳細道來。”
段雲山看到他們夫妻倆的表情卻是不解了,聽到他的問話好似他還不知道這事。
於是將凌向月找顧氏借錢的一事告訴了他,並且看那些賬目,這幾個月借的錢還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可能!”凌起善聽他的一通話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他的女兒他清楚,絕不會問顧氏去借錢,再說家裡有錢她借什麼錢?借那麼多錢幹什麼去?
方婉容神情激動不已,坐了又站,站起來又坐,氣得不行:“段大哥,你可別信了那人的話,月娘是絕對不會問顧太太借錢的,我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瞭解,就是缺錢也不會去麻煩月娘的。”
段雲山見他們倆那麼憤慨和激動,還肯定的說凌小姑娘不會借錢,心下也不好說什麼。
這事還當真說不清。
顧氏取了錢,說是借給凌向月的,無憑無據,她一口咬定,凌小姑娘說不定會吃虧。
再一次肯定的問道:“你們當真?有十足的把握不是你們女兒借的?”
若不是心裡偏袒向凌起善,他心裡肯定會認爲太太的話是可信的。
凌起善和方婉容肯定的說道:“絕不是月娘借的,回頭我找她再問問去。”
段雲山有些頭疼,難不成是太太在說謊?還是李思在說謊?
太太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那麼多銀兩去了哪個地方?
恐怕這事得給大公子知會一聲。
末了他又想起李思說的大公子來賬房查過,也知道這事,只是沒管。
算了,大公子既然知曉,他還插手幹什麼。
又和凌起善夫婦倆說了會話,便起身告辭了。
說隔日就請認識的那位大夫來給凌起善瞧瞧。
他前腳剛走,後腳凌起善就派了人寫了封書信給凌向月,叫她到凌府回來一趟。
他每次和方婉容到丞相府,又是招待又是款待的,而且纔去了沒多久。
爲了不給丞相府打麻煩,他們便決定讓女兒過來。
段雲山走後,李思便去將這事按照規矩告訴了顧氏。
顧氏微笑,安撫道:“此事你做得很好,不用操心,該怎麼做怎麼做好。”
她又去賬房看了看。
回來的時候路上碰到一名家丁,手裡拿着一封書信,朝內宅的方向而去。
碰見顧氏,家丁行了個禮:“太太。”
顧氏淡淡的嗯了一聲,看見他手上的書信,隨口問道:“何人的信件?”
家丁老實回答:“是凌夫人的。”
顧氏神色動了動,遲疑半晌,對身旁的王嬤嬤使了使眼色。
王嬤嬤接到她的命令,狗仗人勢的上前,冷聲道:“信件拿來,你可以走了。”
家丁:“這……”
王嬤嬤打斷他的話:“太太的話你敢不聽?內宅可是你能進去的?拿來我們幫你轉交。”
家丁又躬身行禮:“不敢,小的這就呈上。”
說着將信雙手遞給了王嬤嬤。
王嬤嬤手腳利索的接過,末了還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說算你識相。
打發那家丁走了,王嬤嬤將信交給顧氏。
顧氏嘴角掛着笑,毫不忌諱的將信封拆了。
目光落下去,信上只幾個兩句話:“速回凌府一趟,有急事商討。”
王嬤嬤伸長了脖子看去,撇了撇嘴,有急事商討?能有什麼急事?
見沒什麼有趣的東西,便又規規矩矩的跟在顧氏身後。
顧氏拿着信件,沉吟半晌,回了院子,並未命人將信件給凌向月送去。
王嬤嬤一邊心裡在誹謗太太劫了凌夫人的書信,一邊面上做着惡嬤嬤的表情,跟着顧氏回了院子。
晚上,顧氏命心腹模仿那封書信上的字跡重新寫了一封。
翌日。
凌向月正在院子裡命人搭建的一個臥式的鞦韆架上面享受朝陽的和煦。
身邊無人打擾,她手裡拿着一本古詩詞的書,正在給肚中的寶寶念着。
日光暖暖的,一點不刺眼,暖白暖白的鋪撒在宏偉的一排排堂屋和滿院的綠景上。
撒在她身上時便成了一圈圈柔和的光暈。
她嘴角留着笑,一邊搖着鞦韆,一邊輕啓丹脣,柔聲念道:“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