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正言不順,他不會冒天下之大不爲。”易水糶思量許久後,慎重的說道。
其實他也爲這個問題擔憂很久,暗自傳書信回北疆,準備將手下士兵調遣來京城。
不過他手下一名軍師建議,蕭若藍做事喜好名正言順,他如果真要造反,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受天下人唾棄。
試問沒有民心,光靠他蕭家,如何能安邦定國?恐怕後世子孫都不敢苟活於世。
爲今之計,只有鋌而走險,靜觀其變。
易水天閔神色陰霾的抓着龍椅。
“蕭於遠,他膝下沒有成氣候的武將,所以他最好的接班人,便是蕭奕澈。”
大將軍楊昭手裡有五虎騎兵,若說蕭家是林中稱霸王的老虎,那麼楊家便是蟄伏的豹子,爲皇上效勞。
他站在蕭於遠的立場上分析。
“他帶兵賀禮,一是支持他蕭家,二,估計就是想將手中的兵力交到蕭奕澈手上。”
“大膽!”易水天閔拍了拍龍椅的扶手,怒喝了一聲。
楊昭忙跪伏在地,易水糶微恭了恭手。
“連你也不將朕放在眼裡嗎?那是朝廷的兵力,總督的職位也是朝廷給予他的,如今他想給誰就給誰?朕要將兵全部收回朝廷!”
易水天閔怒目而視。
“皇叔,朕該找個什麼理由罷去蕭於遠總督一職?”他眼中有着一抹厲色。
如果能消去蕭於遠的總督一職,將錦州的兵收回宮,那麼,將是多美的一件事!
於蕭家,絕對是如虎失翼,而對他,卻是飛龍展翅,一舉兩得。
易水天閔黑沉沉的眼裡閃出亮光,亮晶晶的。
“要找理由罷去他的職,收回他的兵力,何其容易?陛下不要當兒戲。”易水糶毫不客氣的潑了一盆冷水。
別說是蕭家了,就是陛下現在要他交出兵力,他都不會同意。
“蕭家,目前只能安撫。”對比了一下形勢,易水糶只得如此建議。
若是光一個蕭家,那還好說,他可以聯合其他幾大世家一起對抗蕭家。
畢竟樹大招風,與蕭家結仇的也不少。
問題是還有一個柴家,若說楊家是蟄伏的豹子,那麼柴家就是和老虎齊頭並進稱大王的獅子。
另外一個低調,爲人中庸的高家,一直保持着中立。
“皇上,你可以拉攏高家。”
“朕一直在努力,可高家實在太狡猾——”想到此點,易水天閔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高家有幾位嫡女,庶女入宮爲嬪妃,他一直優待她們。
其中那名嫡女已經升到了德妃的位置。
爲了得到高家的支持,他一直在努力拉攏。
高家的家主高長勝似乎不看好他這個皇帝,在政事上一向是幫理不幫親,始終保持着中規中矩。
若是能得到高家的全力擁護,再加上安家——
不怕他蕭於遠。
老不死的,都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還如此囂張。
易水糶出了金鑾殿,他亦不想先祖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皇兄還在的時候,大家相安無事,各司其職。
沒想皇上現在只是稍稍的打壓一下,世家的隱藏力量竟然這般龐大,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得多。
如此強悍的世家大族既是皇權統治的支柱,更是其威脅。
從建國以來,歷代先皇就依靠世族,中央和地方政治均被這些家族所把持。
而皇權與世家大族的鬥爭,極少能達到兩者的平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凡掌權的人君必殺世族,而世族坐大同樣會架空皇權。
令人十分不想承認的是,他易水姓如今就面臨着世族坐大架空皇權的問題。
易水糶看似懶散的眼中,深沉如海,若他爲皇,他必不會像易水天閔那般激進。
若要破解世族,唯其三,一是從世家內部着手,分崩瓦解,屠戮族人。
二,便是壯大自己,成立自己的專屬隊伍,從朝堂的權勢中逐漸分離他們盤根錯節的關係,比如現在還在起步階段的東廠。
三,便是科舉,科舉打入朝政,能給一直被世族壟斷的官僚派系注入新的血統。
是人都有缺點,他不信那些大家族真的堅若磐石,沒有一點問題。
皇上這幾樣做得都很好,只是他太急於成功,太急於對付蕭族,打草驚蛇。
他是否想過即便是打倒了蕭家,又有另外一個蕭家起來呢?
想要改變制度,不是朝夕之間,或者幾年之間就能改變的。
就如世族的興盛,也是經過了百年曆史。
物極必反,盛極而衰,只要瞅準一個契機,相信離世族的逐漸沒落,不會太遠。
他大步流星的出了宮門。
“主子,屬下無能,刺殺失敗。”
一黑暗的房間,一青年男子着象牙白月袍隱藏在書桌後的陰影裡。
書桌前的空地上跪着兩名黑影。
“不怪你們。”男子擡了擡手:“起來吧。”
對方防禦厚重,身邊數不清的暗衛保護,或許走在大街上,在一地攤小販那買小玩意,那小販都可能是他的暗衛。
凌向月興高采烈的試着嫁衣,方婉容在一旁喜極而泣,能親眼看着自己女兒出嫁,簡直就是每一位母親的心願。
原先凌家月以小妾的身份進入蕭家的側門時,他們只是送了個人去,壓根沒有婚禮之說。
如今是圓了她的夢了。
他們方家,也曾鼎盛過一時,如今只剩她一人姓方。
女兒嫁入大家族,也算是將方家的血脈延續下去,只是換了另外一個姓氏。
方婉容一時是喜是悲,看着女兒千千緒。
祥瑞軒的裁藝師傅給凌向月繫好腰封。
她設計的嫁衣比較複雜,用外飾較多,錦茜紅妝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寓意百年好合多多生子。
胸前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釦扣住,畫龍點睛,耀眼奪目,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那開屏孔雀好似要活過來一般。
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的留仙裙,裙上繡出百子百福花樣,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行走時簌簌有聲。
髮髻正中戴着聯紋珠荷花鴛鴦滿池嬌分心,兩側各一株盛放的並蒂荷花,垂下絞成兩股的珍珠珊瑚流蘇和碧璽墜角,中心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整個人光彩耀目,明豔動人。
青竹和一旁的丫鬟呆呆的看着,半天嘴巴合不攏。
小姐這還沒有化濃妝以相宜,若是大婚當日再精心畫描,且不是驚豔四座?
“我很喜歡......”凌向月白嫩的皮膚透出淡淡粉紅,微笑着捂上臉頰,在落地大銅鏡前輕移蓮步,搖曳生姿的轉了個圈,邊緣的金絲綴,簌簌有聲。
“夫人喜歡就好。”裁藝師傅名號眉香,聞言謙虛的笑了笑,目光隨着她的動作而移動。
她就知道這身衣服一定符合凌夫人嬌媚的氣質。
銅藝的手藝雖好,可她以雍容高雅的風格著稱,尤其是以給貴婦人設計較多,年紀偏大,搭配出來的衣服不一定適合尚且年幼的凌夫人呢。
除了祥瑞軒的,還有其他幾大布莊送來的嫁衣。
逶迤拖地的繡鳳嫁衣,霞帔,緣襈襖,火紅的得炙熱,試來似去,還是眉香那件嫁衣最合她意。
“本夫人覺得你比那什麼勞子銅藝有才華多了。”凌向月愛不釋手的摸上已經換下來的耀眼霞帔,由衷的讚美道。
眉香莞爾。
“夫人謬讚了,銅藝的雙面刺繡的確無人能及,眉香甘拜下風。”
凌向月頓了頓,從貴妃榻上站起來,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她緊握向眉香的雙手,雙目情溫生柔的看着她:“謝謝你。”
這個眉香她很有好感,決定以後都穿她祥瑞軒的行裝。
眉香被她那樣看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沒說話。
這位新夫人,怕還不知道祥瑞軒的背後是蕭家吧?不然也不會對她這麼客氣了。
她卻想多了,凌向月感謝她只是出於一種習慣而已。
一會兒有丫鬟陸陸續續的送來各式各樣的精緻首飾盒子。
龍慕翡翠玉,白玉響鈴簪,瑪瑙綠石墜子,千年古寶玉,金龍玉杈,白玉雕絞絲紋手鐲,嵌寶石仙人騎鳳金挑心,金鑲玉蟾宮折桂分心,雪貝鏈......
浮塵掠影,珠光寶氣,眼花繚亂,亮晶晶,滿滿的擺了一屋子。
凡該有的不該有的,都給送了過來。
凌向月蔥手摸了摸一頂珠翠慶雲冠,面帶沉吟。
她記得,這類冠是地位更高的貴婦甚至皇后貴婦才能戴的,普通的女人沒一個有膽子戴上。
屋裡的丫鬟自從看見凌向月精心打造的那件華豔貴媚的嫁衣後,嘴巴就一直沒合上。
眼見成堆成堆的珠光寶氣送進來,一個個看的眼睛直愣愣的。
即便是出生於商家的丫鬟青竹和方婉容也被這場面震撼了一下。
簡直是身在金堆裡嘛。
“夫人,這是總督大人送來的,說是夫人儘管挑選,按最高貴的挑,不要有顧忌。”
送珠寶的丫鬟福了福身,滿面笑容的說道。
凌向月白皙的臉微怔,總督大人送的?這?她以爲是蕭奕澈送來的。
隨即一陣欣喜傳來,如果真是蕭祖父送來的,是不是證明,他承認了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