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忙端起旁邊几上的茶水,遞給凌向月。
凌向月低頭輕輕碰了一下,這才緩過勁來。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她纔將眼光飄向一直注視她的易水糶身上:“不好意思,嚇着王爺了,妾身有孕在身,實在經不起打擊。”
手捂上小腹,又寶貝又小心的模樣,好似易水糶不說出凌舒玄的下落,她就要立馬昏倒一樣。
太不要臉了......
有北王府的下人在旁伺立,見這位夫人如此裝腔作勢,他們除了想到這句話,再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易水糶點點頭,真的表現得跟她一樣擔心孩子似的:“令弟的下落嘛......”
凌向月期盼的望向他。
“本王還真不清楚。”易水糶甩出一句,回凝她的目光坦然而氣度,確切的說,還有濃濃的遺憾。
到嘴的鴨子飛了,早知道昨天就該將他吃抹乾淨。
易水糶的心情甚至比凌向月更糟糕。
這種遺憾的心情一直陪伴了他一下午,撓得他心癢癢的,又找不見,抓得他心裡無比難受和氣悶。
凌向月也氣悶,這北王太不上道了。
凌起善在一旁乾着急,他的寶貝兒子,究竟到哪裡去了。
“如此說來,王爺的確邀請過妾的弟弟到北王府,只是後來他人不見了?抑或是獨自離開了?”凌向月扼腕嘆息:“真是太可惜了!本來他是可以好好結交王爺的。”
易水糶如何不知道她是在套他的話。
靜靜的凝視了她一會,腦海中想着凌舒玄在馬背上蹭他胸口時的模樣,面上口是心非:“夠了,本王耐心有限,已經給你們說的很清楚了,王牧,送客!”
易水糶的心理就是,他絕不會承認他把鴨子弄飛了,對方最好是認清現實,接受現實,這樣他明天去宮裡將小白癡找見,帶着他回北疆,也算是不枉此行。
白忙活了,凌向月觀他已經面露不悅,心知再說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本來他們今天上府要人從明面上來講就不太恰當。
你說要是哪個大官上府要人還說得過去,他們不過是一些小魚小蝦米。
北王能見他們已經是很大的容忍了。
凌向月施施然的站起來,垂眉掩飾心中的氣憤,行了個禮:“真不好意思,叨擾王爺了,妾身等這就告辭。”
易水糶莞爾一笑,風度翩翩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可惜凌向月低着頭沒看見,不然看見了又會在心上多加一道氣悶,她氣悶的想跺腳。
凌起善在這種場合有自知之明,眼見北王如此,如此,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只得心情壓抑的跟着行了個禮,告辭。
等出了北王府,幾人纔開始說易水糶的不是。
“小姐,這北王也太......”
凌向月甩給她一道白眼,在人家家門口就道人家長短,合適嗎?
沒辦法了,只有回府找蕭奕澈看看。
而蕭奕澈此時還在府衙上忙着開歲的公務,出府衙的時候纔看見一直等在府外的家僕阿福。
“大人,阿福在這等了好久。”他面生,第一次來大人的府衙,又沒人進去給他通告一聲,以致一直蹲在大門外等着,人都已經快凍成冰棍了。
雙手通紅,不停的搓着已然麻木。
“你在這做什麼?”蕭奕澈皺眉看着他:“是不是夫人發生了什麼事?”
一邊說着人已經朝馬車走去,阿福跟在身後。
“是這樣的,夫人的弟弟被人抓走了。”
蕭奕澈腳下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冷冷的問:“你爲何現在才說?不知道找個人進來稟告一聲?”
阿福生得一副老實樣,凌向月走時只是告訴了他蕭奕澈辦公的地方,他在那個地方打聽了才尋到這裡,見進出府衙的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再不濟也是一些官兵,他哪裡有那個膽子。
好不容易拉着了守門的,守門的又不待見他。
他只是蕭奕澈其中一個宅子裡的僕人而已,不是丞相府裡的僕人。
而且凌向月當時不想麻煩到蕭奕澈,她想盡量自己解決。
“小人......小人......”阿福緊跟在身後,暗敲自己腦袋沒用:“小人不敢......”
蕭奕澈上了馬車,回頭對他說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從此刻起你也不用回府了,滾吧。”
馬車揚塵而去。
阿福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不過很快被憨厚的表情替代。
等了一下午快被凍疆不說,到頭來還怪罪在他身上,說趕他出府就趕他出府。
自以爲高高在上就將他們這些平民當螞蟻一般的踩在腳下。
雖然他其實壓根沒在這裡等多久,先前去賭場輸光了錢纔出來的。
丟了這份報酬不錯又很閒置的工作,阿福心裡別提多怨念了。
蕭奕澈回府便問道:“怎麼回事?”
凌向月正愁不知道如何開口,結果他一回來就直截了當的問,雖然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不過她知道他是在問舒玄的事。
“是這樣的......”
於是將那日北王府的人上凌府告知開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蕭奕澈在聽到北王兩個字時,就開始整個人不好了,深沉沉的。
陰暗的眼睛散發出說不明的波動。
“你明天在家等着,再不去了,我幫你查。”
一直處在懊悔狀態中的凌向月聽到他這句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他在京城有人,一定能找出舒玄。
弟弟,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凌向月望向窗外的燈籠。
本是一家人團聚的一個新年,結果因爲這事鬧得大家都寢食難安。
而凌舒玄白日昏倒以後,被掌事的那位太監罵了一句,因爲人手不夠,事情又忙,竟然沒有想過去檢驗他。
直接命人將他先送到監欄院。
等凌舒玄再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是被一股異味給臭醒的。
頭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又是拉肚子又是昏迷。
頭頂有盞微亮的燈點着,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牀。
凌舒玄坐起來,吸了吸鼻子,低頭聞到蓋在身上的被子散發出的一股黴味。
嘔——
什麼鬼地方!
他甩開被子下了牀,腳步仍然有些虛浮,打量房間。
很小,四四方方,只一些簡單的傢俱,牀也不夠大,一個人住剛好,兩個人住擁擠。
太簡陋了——
凌舒玄捏着鼻子跑出門。
藉着院裡的燈籠,發現外面是一個院子,院子裡四面八方都有他這樣的小房子,中間是幾個石桌子和石凳子,此時房子裡傳來說話聲和呼嚕聲。
“累死了——還沒聽說過太監還要學武的。”
“是啊,可真夠累人的,若不是爲了混口飯吃——”
“你們拉倒吧,就你們這歲數,按道理皇宮是不會收你們的。”
“那爲什麼要招大量的太監進宮?”
出於好奇心,凌玄舒趴在窗戶外偷聽。
“你們不知道麼?新成立的東廠缺人啊。”
“不知道——”
接下來,裡面的人沒將這當回事,討論着其他話題。
凌玄舒聽了會,覺得沒興趣,便走開了。
摸着方向出了監欄院,藉着月光照映在積雪上的亮度,他朝四周看了看。
見鬼,壓根不知道哪個方向是通向哪裡,耳中又聽到不遠處似乎有整齊的腳步聲和兵戎交接的聲音。
心想可能是巡邏的侍衛。
左右思量,還是先回房間,明日再說吧。
這房間看着就像許久沒有人住,剛剛打掃出來的樣子,連棉被都發黴了,送他過來的那名太監直接將他當死人一般往這一扔,便不管了。
他可不想當太監。
凌舒玄發愁,該怎麼想辦法澄清這件事呢?
一夜未眠。
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凌向月。
蕭奕澈起牀的時候,她亦起來了,他一向起牀比她早,每當他起來的時候,凌向月還舒舒服服的卷着被窩睡得香甜。
夏天的時候還能早起,冬天一到,這人就賴牀了,何況現在有孕在身,越加不想起來。
“起這麼早?”蕭奕澈不悅,放佛她不好好睡覺是對不起他的一件事。
凌向月屁顛屁顛的給他準備官服,面上帶着討好的笑容:“相公整日這般辛苦,妾身哪好獨享悠閒?”
蕭奕澈輕笑,張開手任由她給他穿戴衣物,沒戳破她的小心思。
本來沒怎麼放在心上的事,見她這麼積極,心中定是很擔心她那位弟弟了。
“放心吧,就是掘地三尺,也將你弟弟找出來。”他拉她進懷,伸手捋她兩邊的青絲,露出一張實則沒精打采的臉。
一夜沒怎麼閤眼,精神好不到哪去。
凌向月又吃了一顆定心丸,心裡頓時感動的一塌糊塗,激動的語無倫次,馬上就想對他說些以表忠心的話。
抖着聲音:“我我我我我還會做一些拿手好菜,家鄉的,京城沒有的,回頭做給你。”
真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對他的謝意,如果他真找到她弟弟的下落的話。
什麼都比不上舒玄重要。
蕭奕澈摸了摸她臉,兩人溫存一番,時間差不多了他纔出門。
一出門神色就冷下來,扭了扭僵硬的脖頸,眼中有某種嫉妒的情緒在壓抑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