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之中那個少年的鎮靜異常,小手輕輕的抓着凌翊身側的衣料,單薄的身體被凌翊前行的動作帶着在海水中飄動。
他另一隻手,還老老實實的抱着嬌小的嬌龍。
眼窩裡已然變得空空如也,沒有了眼球,卻已經不再會流血。
傷口在海水中並沒有那麼容易的結痂,反倒是有一種泡發了的狀態。根據我的醫學經驗,離開這個地方之後,我和安北兩個人都需要儘快的進入減壓艙減壓,將海底水壓的重負卸去。
安北還需要儘快的做消炎一類的措施,以防在海水中被微生物感染。畢竟我們兩個只是借用了鮫人族的能力,在海水中潛行。
可我們自身還是人類,海底並不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環境。
在海水中眼睛睜開的時間並不能太久,觀察了一會兒安北,我便閉上了眼睛。剛纔被凌翊度了一口氣,肺部可以堅持一段時間。
但仍舊需要凌翊時不時的低下頭來,給我一口呼吸的空氣。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空氣對於人類的意義。
失去空氣,人將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而凌翊在此刻竟然是化作了我的空氣,成爲了我賴以生存的全部。可是我卻那樣的放鬆,心甘情願的將整個自己交給他。
耳邊又傳來了熟悉無比的,由鮫人族那個老頭嘴裡發出來的鼓動士氣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哦哦哦……”
眼下聽到這些海豚一樣的蒼老的尖叫聲,竟然是一句也聽不懂了。
鮫人族用來打仗的戰士們,也強有力的“啊啊啊……”的迴應着。我失去了鮫人族的眼膜和水肺,眼下竟然是聽不清楚鮫人族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使得我好奇的睜開眼睛去看,原來是凌翊帶我們遊過了暗礁的背面。透過細小的一個個礁石的縫隙,可以看到祭臺上鮫人們的一舉一動。
凌翊恰好低眉看我,眼中是一絲溫情而又深邃的笑意,“小丫頭,把耳朵全部捂上試試。別用耳朵聽,用心去感受聲波的律動。”
雙手捂住耳朵的一瞬間,什麼也聽不見。
可是沉靜下來,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格外的強大,將精神力和周圍那些聲波結合。不僅是能聽懂鮫人族的語言,甚至能聽到附近游魚經過時,大腦中一閃而過的渾渾噩噩的只屬於動物的想法。
“聽說幽都要討伐我們,兒郎們,大家怕不怕……”那個鮫人族長老所說的話,我可以聽得毫無區別,真切異常。居然就是幽靈船開到這附近,聽到的第一句那個老頭說的話。
時間似乎迴歸到了原點!
這一個時間座標不管如何看,都讓人覺得可悲,似乎是要讓鮫人族一遍又一遍的經受接下來的滅頂之災。
我猛然鬆開耳朵,狐疑的看着凌翊。
“覺得奇怪?我早說了,你是佛宗後人,哪怕上天奪走了你這樣的力量。但是你逃脫不了,是佛宗後人的事實。”他說話輕而緩慢,像海底深處隨着洋流浮動的那些珊瑚海藻。
佛宗後人……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了,之前還不當一回事,現在想想居然是真的。我母親姜穎是佛宗中人,可我並不知道有關於她過去的一切。
就像是一個謎團一樣,讓人如何解也解不清楚。
恐怕是唐國強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老婆隱藏的所有的秘密。
“閉上眼睛。”他低沉的說了一句,低頭吻了我的脣,將冰涼的氣息度進我的身體裡裡面。瞬間這股氣息就充盈了肺部,讓人頓時就感覺到神清氣爽。
我閉上了有些酸澀的眼睛,往他的懷中靠了靠。
海水的冷和水壓都被他控制在外面,卻說不了話,也不能長時間睜開眼睛。只需要讓凌翊回到門的位置,就能夠從這裡出去。
終於,周圍傳來了一聲海水傾斜而出的聲音。
在凌翊的懷中能輕易覺察到周圍海水的水流在不斷加速的情況,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嘴裡不自己的大口的呼吸的着周圍的空氣。
睜開眼睛,不管天上地下全都是讓人心馳神往的銀河沙數。噴薄而出的水流,在這一個古怪的時間亂流中很快就變成鹽雕。
凝固在了這一排門下的空間中,唯有我們這些和時間大門平行的存在。沒有受到時間規則的考驗,光陰沒有在我們身上起到任何的作用。
看來只有掉落到和這排門平行線一下的地方,纔會被時間亂流所改變質量。
凌翊臨門一腳,就把門給踹上了。
水流還不是一瞬間停止的,一開始還會從門縫中溢出,慢慢的就越來越少。直到最後一刻,除了門口向下流的凝固的鹽塊之外,沒有留下任何海水的印記。
包括哪些海底生物,早就被時間亂流不知道捲到了哪個世紀去了。
出來了!
機體在強大的水壓中呆了漫長的幾個小時時間,到了外面居然會有一種發脹的感覺,這是身體發出的一個警告。
我第一反應就是抓住凌翊手臂上衣料,一字一頓的說道:“快,帶我們去專業的醫療所。必須儘快進減壓艙……不然我和安北都會……”染上潛水病的!
最擔心的還是,江城這樣商業發達,潛水業卻不發達的城市。未必是有正規給海員準備的減壓艙。
凌翊自信的表情,讓我嘴裡的話忽然間就戛然而止了。
呆呆的看着他,他脣邊是自行的微笑,“我早就準備好了,在倫洋大廈附近就有一個專門的醫療機構。出去你們就可以接觸到專業的全身檢查,順便還可以約易凌軒一起喝下午茶和他聊聊一些事。”
“有些事,你會不會想的太美了?臭小子……”忽然耳邊便響起了一個男子淡然而笑的聲音,循聲而去,門框邊上竟然斜靠着頭髮高帽子的男人。
這男子頭上戴着白色的魔術師帽,身上是白色的禮服。
他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躬身行了一個紳士禮,“上午好,兩位。”
“老不死的,你在這裡出現是什麼意思。”凌翊看着這傢伙鞠躬鞠到了眼前的大光頭,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的表情。
我也覺得奇怪啊!
這個老不死的,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到底有什麼意思……
匆忙間從凌翊懷中跳出,紅着臉雙手糾結在一起,尷尬的站在旁邊。
白淺絲毫不介意凌翊對他半點不恭敬的態度,把手放在了脣邊,高挑的身子居然是比凌翊高了那麼幾釐米。
正眸光向下,笑眯眯的看着凌翊,“沒什麼意思,只是想提醒你,現在出去可不好。萬一……萬一被什麼雷劈中了,傷了我兒媳婦,就不好了。”
聽到這句話,我才真正的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樣,驚駭的擡頭看白淺。就連凌翊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他眸光一沉,臉色霎時間變得比鍋底還黑。
陰寒刺骨的氣息從凌翊身上散發出來,他此刻危險的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冰雷。只要一不小心觸碰到,就會被他身上的寒氣狠狠的炸到。
“我知道你智謀無雙,甚至設計陷害了紫幽,可是我要告訴你。驕兵必敗……”白淺的眼光不再是從前那般的溫吞如水,在這一時一刻。
猛然間就變得犀利尖銳,彷彿是能夠刺穿人的靈魂,身上柔和的氣勢轉瞬之間就帶着一股讓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凌翊被這股氣息壓迫了一番,卻絲毫沒有逆反的舉動,反倒是眯了眯眼睛顯得異常的鎮定,“這麼說,她已經到了隨時可以引動天罰的地步了。”
“你居然不緊張也不害怕,她可是你老婆。”白淺饒有興趣的觀察着凌翊,他有着和凌翊同樣一張臉。
可是身上的氣質卻和凌翊完全不同,他更加內斂,也更加深藏不露。
而且,白淺的姿態更加的低,更加的平凡。
凌翊從口袋裡掏出被海水浸透的煙盒,看到沒有一根能抽的,眉頭微微一蹙。兩根手指頭從裡面夾出一根來,蹲下了身子,居然把手伸到了下面的時間亂流中。
這個態度顯得那樣的不羈,對於一切的發生似乎也都在掌控中。
時間亂流流過,他迅速的收回手,就跟閃電一樣。
那一根菸上面沒有絲毫的潮氣,就跟剛買回來差不多,點上了火慢慢的吸起來,“她只差一步就引動天罰,任何人在命運齒輪上的推波助瀾,都會把她往絞刑架上推。白淺,你以爲我會怕嗎?”
“那你得問問小丫頭怕不怕。”白淺睥睨着凌翊,眼中依舊是那種淺淺笑意,好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令他煩心的事情發生。
凌翊抽了一口煙,不經意抖落了些許菸灰,擡眸看我:“你怕嗎?”
撞上他那雙漆黑一片,卻明亮如同星子的眸光,我心頭竟是怦然一動。許多事情在我這裡早就豁然開朗了,生與死不過是一念之間。
我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看見了嗎?她都不怕,你瞎操什麼心。”凌翊有些鄙視的將菸頭扔掉,淡淡的說道,“凌軒智謀無雙,不在我之下,他如果不從中作梗。讓小七氣運盡散,只會自己引火燒身。所以,他會出手陷害小七,在我的預料之內。”
聽上去,凌翊對於易凌軒依舊還是好感居多。
不過確實是這樣,凌翊的計劃是讓易凌軒給我擋天雷,如果出去我沒被雷劈。易凌軒一旦中計,就會爲我擋下這一劫。
想來他也不笨,多半會考慮到凌翊這一招。
眼下天罰突然要降臨在我身上,只有一個解釋麼,就是他易凌軒做了某些手腳。讓我僅存的一點氣運,散的乾乾淨淨。
此舉無異於,把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徹底的狠狠的推一把。
這樣凌翊的計劃,就沒法實行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我很好奇!”白淺雙手抱胸,依舊靠在門框上,眼底深處帶着一絲的疑問。
凌翊眼底若有深意,嗆了他一句,“關你什麼事。”
緩緩的凌翊站起身,藍色的火焰在身上轉了一圈,身上的海水就蒸發的乾淨。可惜我和安北不能這麼玩,只能被他這麼溼噠噠的牽着手,信步往這一扇扇門的深處走去。
說來也是奇怪,他居然沒回電梯。
胸口發悶的感覺,讓我清楚,自己急需治療。可是我已經招惹了老天爺,還有易凌軒推波助瀾,現在是徹底把老天爺得罪慘了。
只要從座標樓裡出去,回到江城,就會被雷劈成兩半。
可是要是不出去,在深海里瞎逛半天,鬧下的毛病足夠我喝一壺了。真是人倒黴的時候,河水都塞牙縫。
“怎麼不關我的事啊喂……我和易凌軒家的長輩是把兄弟的交情,你要是把他殺了。我怎麼和我家兄弟交代……”白淺好好的幽都不回去,真是操碎了心,腳步匆忙的就跟在凌翊的身後。
凌翊有些不耐煩了,目光如電的回頭,“我不會讓你難做的,這個易凌軒是假的。”
“那你知道爲什麼假的易凌軒,能留在時間盒子以外的地方那麼長時間嗎?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白淺冷聲問他,此刻似乎拿出了嚴父的威儀。
凌翊低下頭,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擡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誰敢動我的女人,我就讓誰死,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我微微一愣,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凌翊想不通的問題。
此時此刻他已經是霸道的聽不進去任何話,擡腳就踹開了一扇門進去。頓時是一股淡淡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問道進入到了鼻尖,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根本就想想不到,時間盡頭的一扇門後面,竟然是隱藏着一家醫療機構。進去的時候,裡頭的白大褂都在各自忙碌着。
看來凌翊早就有了準備,知道我可能這一次進時間座標,就會困着出不去了。所以,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個座標點。
這些門的位置和順序,其實還是有講究的。
大概只有凌翊和紫幽清楚,到底哪一扇門打開,具體是哪個人的哪一斷時間點。
發現凌翊進來了,立刻圍上來鞠躬,“老闆,夫人上午好。”
凌翊只是淡掃了一眼這些醫護工作者,然後躬身接過安北懷中的嬰孩,對着他的耳朵耳語了一陣,說道:“好了,你可以跟着他們一起去換身衣服,做個人工檢查。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其實我……我不需要光明的,你沒必要跑一趟南海。”安北什麼都看不見,小手緊緊的攥住凌翊的大手。
他的小臉上表情很誠懇,誰知道凌翊卻揉了揉他被海水浸泡的有些糾結的髮絲,溫和的聲音淡笑道:“我不是爲你去南海的,是爲了萬年鮫珠,拿回你的眼球只是順路,順路而已……”
安北臉上的表情帶着一絲溫暖,他垂頭沒說話。
一旁戴着口罩的護士,便把他領下去,做全身檢查。
“小丫頭,更衣室裡有衣服,你去換身衣服。然後,進減壓艙,然後讓醫生給你測測心率就好了。”凌翊搓了搓我的手,頭一次在我身邊的時候,放任我自己去換衣服。
我擡眼看他,“可是這裡的衣服不能帶出去。”
我可不想光着身子出去,那樣的話,我的臉都要丟盡了!
“沒關係,讓他們幫你把舊衣服洗了就行了。我們還要等安北做完全身檢查,不會那麼快的。”凌翊推了一把我的脊背,似乎是有意要把我支開。
我只好起身,跟隨着旁邊的護士,慢吞吞的離開。
外頭的門根本沒關,白淺想進來也是能進來的。
他闊步走到凌翊身邊,坐在了旁邊的白色的實驗桌上,“你不可以動假的易凌軒,這件事我會來處理。你要相信我,明白嗎?”
“信你……”凌翊脣角一揚,低頭冷笑,“信你的話,母豬都會上樹。雖然你的家事我不想管,不過要不是鷙月的母親相信你,她就不會死。鷙月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這句話是極有震撼力的,把白淺這個滷蛋頭的厚皮男,說是啞口無言。我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恩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雖然很想聽,可是這畢竟是羋家的隱私。
等我被護士領着進入更衣室的時候,耳朵裡傳來了白淺極爲小聲彷彿是妥協的聲音:“我不妨告訴你,假的易凌軒是拿了真的凌軒的肉身,才能一直在陽間生存!”
凌翊似乎也是一驚,“那他爲什麼不奪回來自己的身體?”
“鷙月奪你身體的時候,你怎麼不奪回來,這不是一個道理嗎?”白淺似乎有些激動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緒上有大的起伏。
人已經走進了更衣室,他們倆爭吵的內容便一句也聽不見了。
只能是把舊衣服換下來,在旁邊擦洗了一番,先把身上和頭髮上的鹽漬擦洗乾淨。那個跟進來的護士小姐很細心,還在一旁協助我清洗身子。
方纔凌翊和白淺爭執的內容,又迴盪在腦子裡。
看來白淺追到時間盡頭來,想插手這件事,是不想讓凌翊弄壞了易凌軒的肉身。
難道……
難道白淺還想把肉身還給真的易凌軒不成?
我腦子裡在想東西,乾脆就把自己的身子交給她。只覺得她的小嫩手摸過,身上那種鹹鹽醃成臭魚乾的感覺慢慢的就消失了。
擦洗乾淨了身體,換上了一身輕薄的衣物。
便被護士送進減壓艙去減壓,完成這些之後,整個人都有些筋疲力盡了。耷拉着眼皮來到凌翊身邊,他似乎等我等了許久,將桌上的餐盤推到我面前,“醫生的工作餐,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當然喜歡,對了,嬌龍該怎麼辦?”我看了一眼狀態一直很萎靡的嬌龍,有些不放心的問凌翊,總不能讓她這麼一直跟着我們顛沛流離。
凌翊垂眸凝視了一眼懷中的嬌龍,嬌龍深處小手摸了摸凌翊的臉蛋,她現在變得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
心頭似乎是壓着什麼東西,無法讓她覺得開心愉快了。
凌翊抓住了嬌龍的手,說道:“送到宋晴身邊吧。”
“那……那易凌軒的事呢?”我吃着醫院的工作餐,那種渾身精疲力盡的感覺,經過了熱量的補充好了很多。
聽到這三個字的名字,凌翊嘴角嘲諷的揚起,目光斜了一眼旁邊抽菸的滷蛋頭白淺。白淺一根一根的抽着,鼻孔裡不停的噴着煙霧。
他發現凌翊在看他,眼中立刻閃過一絲平日裡都掛着的笑,“他最後處理,我來出手……”
時間在這家醫療機構過的很快,吃飯了飯。
針對我的檢查雖然不像安北那麼多,但是也有許多,弄得我頭疼。這裡的醫生又十分的專業負責,開了好多藥讓我吃。
看着那些各色藥丸,我眼皮都要跳炸了。
凌翊似乎很瞭解我懼怕吃藥的心態,從中間跳出了幾顆藍色小藥丸遞給我,“吃這幾個吧,這裡的醫生喜歡小題大做。”
過了小半日,安北也從減壓艙裡出來了。
雙眼之上都蒙上了白色的紗布,即便看不到光明,他依舊保持這平靜。沒人領着他的時候,他就安靜的站着。
有人牽住他的手的時候,他就會默默跟着。
“怎麼樣?好點了嗎?”凌翊詢問了一下安北。
安北點頭,“我沒事,眼部有些感染,吃一陣子消炎藥就好了。”
“好了,現在要去見宋晴了。”凌翊從椅子上直起身子,牽着安北的小手,走出了這所從時間座標裡打開的醫療機構。
白淺就跟個跟屁蟲一樣,一路又跟着我們下去。
宋晴住的地方,原本有雪彌勒守護,現在這東西被我幹掉了。我們這些人都是長驅直入的進去,那裡面依舊是雪山環抱,飄雪紛紛。
屋內壁爐暖和,宋晴開門的時候,嬌龍是我親手交到宋晴的懷中的。
嬌龍在落入宋晴懷中的那一刻,她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宋晴身上衣服的衣料,“死了!她死了,是嬌龍給爸爸報仇了。媽媽……你可以不用難過了……”
隨着一道白光掠過,嬌龍疲倦的沉入了宋晴腹中。
“死了好……死了好!”宋晴撫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的眼淚決堤而出,身子滑到了地上。
雙手緊緊的攥入了羊毛地毯中,咳嗽了幾聲,竟然是從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大能!我委屈求全這麼久,就是……爲了給你報仇!現在殺你的仇人已經死了,你……泉下有知,應該高興……”
淚水滾滾而落,滴在白色羊毛地毯上,卻是暈染除了紅色的血花。
她……
她流血淚了!
只覺得整個靈魂都被宋晴震撼到了,她是何等的堅強,如此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就爲了今天這一天。
換做是我,我……
我未必能及她萬一!
此刻,我幹看着,竟然想不到任何話安慰她。
凌翊低身,在安北耳邊耳語了一陣,安北點了點頭。憑藉感覺走到了宋晴的身邊,伸手擦了擦宋晴的眼淚,“姐姐,不要哭了,安北在這裡陪你。”
“你……你的眼睛怎麼了?”宋晴在悲愴痛哭中,恍然就看到了安北的眼睛。
我看呆了這一幕,手卻被凌翊牽着往外面帶去,他輕輕的關上了木屋的門,“走吧,小丫頭,該去時間的盡頭把一切做個了斷了。”
了斷?
什麼了斷!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更加用力的攥緊了凌翊的手,固執的停在原地,“宋晴……宋晴失去了最愛的人,也失去了最恨的人,我怕她想不開。”
“她會想不開的,但是不會死。”凌翊領着我朝電梯走去,白淺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斜靠在電梯裡頭等我們回去。
和白淺遙遙對視了一眼,凌翊停下了腳步,語氣有些機械,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雖然我不知道她會如何活下來……”
“啊?”我有些蒙圈了,凌翊現在說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他低眉看了一眼我,“還記得芽婆婆給未來幽都之主做的占卜嗎?”
“她說……她說幽都之主是紫發,但不是瑾瑜。現在紫幽死了,那麼……那麼……幽都之主可能是嬌龍!”我脫口而出,似乎明白了凌翊不讓我多費功夫勸宋晴的用意。
凌翊滿意的點頭,“在她生下幽都之主之前,是不會違背命運死的。”
凌翊的話我懂……
宋晴可能會尋短見,但命運爲了讓嬌龍成爲幽都之主,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命運是不會讓宋晴死的。
命運的齒輪一旦運轉起來,生死都由不得我們。
電梯向上,來到了最頂層的位置停了下來,打開門又是那個人流如織的街道。從街道的遠處,來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送喪隊。
這一次我瞭解規則了,唯有殺了旱魃,才能往上一步。
凌翊沒有自告奮勇的非要當這個出頭鳥,伸手非常有紳士風度的做了一個請字,臉上是狐狸一樣的神態,“老不死的,你請吧。”
“你以爲我會怕這個送喪隊嗎?”白淺一臉紈絝相,可是從電梯裡走出去的那一霎那,周身已經多了一股子戾氣。
他對付棺材裡的旱魃,可沒有紫幽那麼麻煩。
眸光淡淡的一掃,那些送喪的成員不知道是着了什麼道兒,竟然是自相殘殺起來。靈魂瞬間化爲灰飛,在這天地間散開了。
就見他緩步走到了小銅棺材面前,指尖順着棺材蓋劃過。
一瞬之間,棺材蓋就炸裂開來。
不僅棺材四分五裂,裡面的那隻旱魃也是爆裂開來,腦漿子血漿字內臟什麼的,爆裂的到處都是。
別提有多嚇人了。
做完了這些,他才優雅的轉身回來,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臭小子,跟我比,你還差的很遠。”
“我……沒想跟你比。”凌翊懶懶的掃了一眼白淺,便傲慢的看向別處。
兩父子在電梯裡,是誰也不搭理誰,就這麼任憑着電梯重新返回時間盡頭。
星空還是那個星空,只是他們沒有在任何一處的門前停下,而是一直往最盡頭的深處走去。
“小七,知道要去幹什麼嗎?”白淺走在前面領了很長一段的路,在此時此刻,忽然就轉頭若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神秘的表情,搖了搖頭,“再走,就是時間盡頭的神廟了吧?可我們去神廟做什麼……”
“小丫頭,老不死的是要帶我們去拆了神殿,紫幽來自神殿。只要拆了神殿,就不會再次出現紫幽這樣的存在了。”凌翊眸光陰冷,依然朝上仰視而上。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上去,心頭駭然!
前方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神像,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樂山大佛一樣,直插宇宙的盡頭高大無比。
但是在星光璀璨之處,還是能看到她溫婉動人的面龐。
這神像居然是個女子!
而且還很漂亮,跟紫幽變成女人的樣子,還有幾分的相似之處……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是神殿到了!
繼續掠過幾扇門,便再也看不到這些門了。這門大概有好幾百扇吧,門的盡頭帶着紫色幽光,就好像是一團宇宙中的星雲。
白淺走在前面,一隻腳就這麼跨進去了,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眸光一凜,“那頭是神殿?”
“看來是呢,我來時間座標這麼久,還從沒進過神殿呢。”凌翊領着我跨進了那片紫色的霧氣中,整個人就好像被吸進了一個天旋地轉的黑洞中。
所謂的神殿,不過就是一個神像。
還有黑暗交織的混沌,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旋轉的滾筒洗衣機上,讓人覺得有些暈頭轉向的。
“這是時間女神。”白淺白色的身影終於重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手指頭捏着自己的下巴仰頭朝那個高聳的女神像看去,“而且,好像還懷孕了,看來用不了多久。又會孕育出一個紫幽……”
細細一看,果然這個神像太詭異了。
身材纖細異常,可是小腹竟然是微微隆起的,看着她的小腹。我竟然能聯想到紫幽和假的易凌軒誕生的過程,實在是沒法想象,時間盒子裡還隱藏着這樣的秘密。
我嘴裡就跟吃螺絲了一樣,卡殼的厲害,“要殺掉神像……麼……”
“當然,而且還要把她肚子裡的孽障一起殺了。”這個時候的白淺渾身都沐浴在白色的火焰當中,那股氣勢爆發出來,整個不斷旋轉的神殿四處又揚起了亂流來。
他的手中不知道從哪裡就弄來了一把長長的劍,這把劍被他握在手中,腳尖輕輕點地就跳和那個神像的小腹一般高了。
劍尖如同閃電一樣就刺過去了,那一下我幾乎都不敢看。
怕親眼見到,一個孩子胎死腹中的景象。
“叮……”一聲,金屬被彈動的聲音響起,我猛然睜開眼睛。
居然是易凌軒出現在神像隆起的腹部面前,兩根手指頭夾住了白淺手中的劍,“紫幽都已經被你們殺了,有些事適可而止就夠了!母神,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