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抱歉了,我就是先借她用用。做完這些題,就好了,很快的。”唐俊拉着我的手,在書桌前坐下。
淡聲回答臥室外我媽的話,嘴角勾起了濃濃的邪笑。
這話說得溫和無比,可偏偏讓人有一種帶着強大的威壓的感覺。
就連在門口敲門的我媽,也聽了手上的動作,無奈道:“那好吧,那你們先做功課。多久能做完呢?”
“很快!”唐俊溫笑着說道。
我看到唐俊從書包裡,拿出試卷。
打開試卷上的題目,我一看都傻眼了。
全都是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
23x5=?
10+13=?
……
“這些題目,你都不會做嗎?”我握緊了手中的筆,低聲問他。
唐俊點了點頭,有些輕浮的笑着:“蘇芒,明天就要交暑假作業了,請幫我做完這些題目。”
“好吧。”我答應了他。
他不是唐俊!
我心中非常肯定,那種激動和複雜的情緒,心頭如同煮沸的開水一樣翻滾着。
我拿着筆在卷子上漫不經心的算着,覺得這些題目很容易,不一會兒一整本就讓我都做完了。
這哪兒是輔導大學功課,是在測驗我的小學數學吧?
“蘇芒,謝謝你幫我完成這些題目。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唐俊將數學習題本放進書包裡,嘴角勾起曖昧的笑容。
“別走!”我在臥室的門口,緊緊的摟住他的勁腰,“凌翊,我知道是你,別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淚從我的眼眶如同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溼了他背上的衣料。
我渾身都在顫抖,好像踩碎了自己最後一點尊嚴,心痛的感覺已經讓人難以呼吸。嗓子眼似乎是放了一塊浸了碘酒的棉花,冰冷又讓灼痛難忍。
他的身子停在了門前,沉默了一會。
才轉過身來,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淡淡的笑出來:“捨不得我走?”
“是,我捨不得你走,不走……求求你了。”我擡頭仰視着這個面容白淨,眼中深邃無邊的男人。
他好像無所謂一樣,輕輕的拿開我的手,說道:“蘇芒,我只能幫你這些,接下來的路還要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
我眼前的他被淚水模糊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覺得他俯下了身子,將側臉靠的距離我的側臉很近,在我的耳邊低低的用又輕又涼的語調說道:“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凌翊,蘇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不會的,我可以認錯任何人。唯獨不會認錯你……”
我哭的崩潰雙手都緊握住了他白皙的手,他的手有些乾瘦。
輕易就能抓住纖細的手骨,然而那隻手並沒有在我的手中停留太久,輕輕一擡冷酷的從我手中抽出。
他開門走了,恍然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外頭的客廳一片黑暗,卻有四盞紅色的燈籠在閃着。
我揉了揉眼睛,就聽到從紅燈籠哪裡傳來了幽幽的聲音,“功課補完了嗎?”
“補完了,不早了,該睡覺了。”我嚅囁的說道。
紅色的燈籠一樣的東西在黑暗中飄動,慢慢的好似有個黑色的人影過來。臥室的燈光,將那個人影的輪廓照亮,她滿臉溫和,“喝了媽媽煲的湯,再睡吧,好嗎?”
她身後還站了箇中年男人,陰沉着臉。
原來那到處亂飄的紅燈籠,是我爸和我媽的兩隻眼睛。
“好。”我沒有拒絕。
她朝我笑了一下:“媽媽,去給你盛湯。”
我走到書桌前坐下,發現唐俊還留下一套試卷在桌上。
是他故意留下來的!
他看着冷酷無情,到底還是在乎我和寶寶的。
我拿起筆,定了定心,挺直了腰桿,在試卷上奮筆疾書。
“這麼晚了,還在努力學習呢?”我爸站在我身邊,手裡拿着一隻茶杯在喝水。
我做着這些頭腦簡單的題目,既不用花太多心思去思考答案,思想又能保持着高度的清醒。
看來這些小學生的題目,還是有些用處的。
我眉頭都沒有擡一下,說道:“是啊,明天學校就要質檢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考好呢。爸,你是當老師的,我也能給你丟臉啊。”
“女兒懂事了呢。”我爸雖然現在是個“噬魂怪”。
可他是真的和普通的活人沒什麼兩樣,也有真摯的感情。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盡是溫柔慈愛之意。
我媽盛了湯進來,湯很香,我又飢腸轆轆。
嘴裡的唾液腺不斷地分泌口水,可還是沒有看一眼那碗湯,十分自然的說道:“媽,我做完這張試卷一定喝。您和爸爸先去睡覺吧,好嗎?”
“不說好喝湯的嗎?一會兒要涼了。”我媽不依不饒。
這時候,我爸突然溫和慈愛的說道:“她說一會兒喝就一會兒喝,又不是不喝。行了我們先去睡覺吧。”
“既然……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芒芒,媽媽做的湯你一定要喝。這是精心爲你準備的,知道了嗎?明天還有別的好吃的……”我媽和我說完,有些念念不捨的和我爸一起關門出去。
我坐在書桌前,前所未有排斥自己臥室裡的環境。
這裡讓我感覺到恐懼和害怕,我真恨不得十二點的鐘聲快點敲響。
過了有十多分鐘,整個家裡依舊無比的安靜。
我打開窗,順手就將那碗湯倒到窗外面。
突然,一直月靈金瞳貓就從外面跳進來了,把我給嚇了一跳。
我心想,這裡不過是個時間座標,難道連月靈金瞳貓都能複製出來嗎?
那隻貓跳進來之後,兀自就鑽進牀底下。
我把窗戶關上,剛好我媽又從外面開門進來,幽幽的看着我:“湯喝了嗎?”
“喝了,你看,碗都空了。好好喝……”我心跳猛的加快了一下。
她放心的出去了,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
我硬着頭皮在燈下又做了一個小時的數學習題,做着做着整本都寫完了,一看牆上的掛鐘剛好是十二點。
家裡靜悄悄,月靈金瞳貓這時候從牀底下鑽出阿狸。
它黑色的影子“嗖”一下就鑽進了房間裡的那面全身鏡裡,我也走過去。輕手輕腳的進去了,走進去之後。
其實沒什麼去別,只是房間裡的東西都變成相反的。
我看這隻黑貓有些眼熟,在靜謐的臥室中叫了一下它,“果果,是你嗎?”
“喵……”果果很聽話的跳上了我的肩頭,用腦袋蹭我的側臉。
我暈!
月靈金瞳貓居然都找到了這個時間座標,幽都那個女人不會不如一隻貓的,她恐怕也快要找到這邊來了吧?
我推開臥室的門,外面只有不斷走動的秒針的滴答聲。
躡手躡腳的就開了房門,關了門出去。
走到家門外面竟然不是通到大街上的路,而是一座大廈的走廊。沒走幾步路,就發現了那座生鏽的電梯。
摁動電梯按鈕的時候,電梯正從底下一樓慢慢的升上來。
突然,我家的門打開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冒出來了,“你果然要跑!還騙我說喝了湯了……”
電梯這時候還晃晃悠悠的在二樓,我在電梯前心急如焚。
果果突然跳到我跟前,貓身一躬,保持了一個攻擊的,攻擊的姿勢,用十分冷厲的聲音,“喵……”了一聲。
我媽在原地居然嚇的定住了,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電梯也上來了。
我急忙進去,果果卻衝上去撲咬我媽,把我媽咬的遍體鱗傷的。
可憐的噬魂怪啊,根本架不住一隻黑貓的啃咬。
大片的肌膚被撕扯下來,地上全是血,場面觸目驚心的。
“果果,快回來!”我厲聲喝道。
我怕果果被遺棄在這個詭異的時間座標裡,它似乎也知道要來不及了。在電梯關上之前,如同一隻子彈一樣的攢射到我的跟前。
電梯關上了,慢慢的往下降。
我低頭抱起了果果,它在我懷中使勁兒的蹭着我。而且很歡快的樣子,“喵喵喵……”的叫個不停。
電梯裡,有股消毒藥水的味道。
之前我很討厭消毒藥水的味道,可是現在,反倒是覺得親切了。
電梯沒多久,又停了。
進來了一個沒頭的白大褂,一下把我的腿給嚇軟了。
脖子的斷口處都是血,到了現在還在緩緩往下流淌着,一點一滴的浸染着白大褂。讓白大褂看起來,被好些血污弄得很詭異。
可是血污在白大褂上,沒有絲毫擴大的情況。
他似乎能“看”見我和果果,伸手溫和的摸了摸我懷中的果果,“月靈金瞳貓?這種貓是西域來,很少見呢。”
果果好像不喜歡他碰,渾身的毛都立起來了。
可是他摸的時候,果果也沒反抗,好像是有些怕這個沒腦袋的男人。
我反正是親眼見過,果果差點把高天湛的手指頭咬下來了。
我沒說話。
白大褂繼續用清朗的聲音說話,“你是唐家人吧?”
我依舊閉嘴不言。
“我知道,你也要去醫院。”白大褂慢慢的說道,語氣慢慢的就有些神秘。
我還是沒搭理他。
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似想起來什麼一樣,“哎呀,我的頭又沒了,難怪你都不理我。小妹妹,其實哥哥不是壞人,哥哥……”
“哥哥……皮球、皮球掉了……”
耳邊倏地,又響起一個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
原來是電梯在地下十八樓聽了,我剛纔太緊張了,我都沒仔細看。
一個手腕上絆了綠線,遠遠的站在電梯外面。
一顆彩色的皮球,慢慢的彈跳到我們面前。
皮球滾到我腳邊的時候,一下就撞到了我的腳踝,冰冷冷的。
不知道怎麼的,眼睛一花。
那顆球,居……
居然變成了個人頭!
它在說話,而且聲音和那個白大褂一樣,“臭小鬼,你又調皮,拿我的腦袋當球踢……看我不揍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