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是凌翊回來了!
他還是和從前一般穿着一襲月白色的漢服,頭戴紫金冠,烏黑的長髮垂在腰際。冷峻的眉峰微微蹙着,玉箸一般的手指頭扣在鷙月的手腕上。
周圍是一片安靜,沒人敢吵擾他診脈。
我自己也是鬆了一口氣,剛纔真的是太沖動了,情急之下去觸摸鷙月的傷口。我不是不怕鬼蟲感染到自身,而是真的在擔心之下什麼都忘了。
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只有凌翊才能處事一直都那麼冷靜理智。
“大哥,我不會……毀容吧?”鷙月看着凌翊那雙沉冷的烏眸,皺着鼻子,似乎很害怕自己真的毀容一樣。
凌翊眉心都皺成一團,冷冷的瞄了他一眼,“一點屁事就要死要活的,要是毀容了,我負責送你去韓國。”
“去韓國幹什麼?”鷙月不明白的問道。
凌翊這才嘴角一扯,譏諷的笑道:“送你去整容,願意整什麼樣就什麼樣。”
說完手指尖鬆開了鷙月的脈搏,小心翼翼的去拆鷙月脖子上的紗布。因爲之前脖子被刀割得很深,所以我紗布也纏的很緊,一臉纏了好幾圈。
等到解開紗布的第一層,就能看到下面潰爛的程度。
那一幕簡直就是觸目驚心,紗布上被染了黑色的膿水,黑蟲子啃咬着紗布,想要從紗布裡面鑽出來一見天日。
等到紗布打開到最後一層,見着了脖子上的傷口,那就更加的令人噁心了。我發誓,我要不是學人體解剖我,一準吐了。
紗布之下的傷口,其實已經算不上刀傷了。
被鬼蟲蠱啃咬出一大塊缺口,缺口裡面有人的呼吸道食道,血管之類的阻止。黑蟲就在上面爬上爬下,還不斷的吮吸着上面黑紅色的膿血,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的。
腐爛的惡臭,從脖子的傷口飄散出來。
他脖子上的皮肉組織絕對是潰爛腐敗了,而且每時每刻都被成千上百隻的鬼蟲啃咬。再這樣下去,這些鬼蟲就能啃便全身。
鷙月被啃到最後,肯定是不成人形。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倒真不如喝了有毒的湯藥,和這些鬼蟲同歸於盡。
張靈川根本就不適應這些,已經是受不了腹內翻涌的酸水。
摟着房間裡的垃圾桶,就嘔吐了出來。
高天風哪有張靈川有嘔吐的經驗啊,捂着嘴巴,想要去找垃圾桶的時候,房間裡唯一的垃圾桶已經被張靈川抱在懷裡。
房間裡瀰漫的,還有嘔吐物混着酸液的味道。
爲防止飛僵進來,整個房間空氣都是不流通的。
高天風堂堂官二代,手捂着嘴,酸液就順着手指頭縫流出來。好在這間臥室裡是有配備洗手間的,他第一反應就是衝進洗手間,對着馬桶大吐特吐起來。
“大哥,我沒錢整容。”鷙月表現的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嫵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凌翊。
凌翊眉頭輕輕一挑,笑得更加的濃烈,“你要想整容,我出錢給你整。”
“這可是你說的。”鷙月都忘了剛纔自己一心求死的狀態,得了凌翊的承諾,眼睛裡是那種洋洋得意的態度。
凌翊將紗布隨手用冥焰燒了,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漫不經心的看着鷙月。鬼蟲已經從鷙月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牀鋪。
就跟下雨天的時候,螞蟻搬家一樣的壯觀。
我以前沒有秘籍恐懼症,現在看到這些,忍不住就是頭皮發麻。
“鷙月,你別高興的那麼早,現在鬼蟲蠱和蟲胎蠱相互聯姻,出了新物種。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蠱了,你要是死了,我逢年過節會讓小丫頭幫我給你上柱香。”凌翊漂亮的手指頭輕輕的在沙發的扶手上敲着。
那些鬼蟲好似是習慣了呆在人的身體裡,善於在體液當中遊走竄動。
反倒是沒有普通蟲子那種能夠在地上爬行的能力,在牀上捲動了半天,好像要向外擴張,但是擴張的速度很慢。
不過照這樣看來,很快就會擴張到我們這邊來。
我有些緊張的退後了半步,想不到凌翊就在我身後的沙發上,將我摟住,“小丫頭,去廚房取點糯米,先把這隻活王八四周圍都圍上。別讓蠱蟲出來,咬到我們。”
“好。”我早就不想在房間呆了。
我雖然擔心鷙月,可是鷙月有凌翊守着,定然不會出什麼大事。
我是真的很害怕這些蠕動的黑蟲,能和他們保持遠點的距離,就儘量不要太過接近。否則,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鷙月在牀上氣的暴跳如雷,“那難道要把蠱蟲全都圈禁在牀上,讓他們咬我嗎?羋凌翊,我還以爲你會救我。”
“鷙月,你想的太美了吧?我憑什麼救你……”凌翊的手指頭依舊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輕的敲着,眼中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看鷙月在這麼被氣下去,非怒極攻心了不可。
和凌翊鬥,鷙月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兩個人在一起鬥嘴,被活活氣死的絕對是鷙月。
我出門下去,到了廚房裡拿了一小碗糯米,鼻尖傳來一陣一陣的古怪的味道。這道說不好,好像是熬什麼藥草的味道,但是很臭,臭的能把人薰暈過去。
我上廚房門口瞄了一眼,就見到竈臺上有口大鍋。
一隻黃鼠狼飄在半空中,可愛的爪子上一手拿着大勺子,一手拿着藥方在看。它似乎是感覺到我在旁邊了,連忙說道:“哎喲,你來了,快快!幫我一下。”
“我要怎麼幫啊?”我不知道這保家仙兒黃鼠狼要做什麼。
它好像是因爲藥方太複雜,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頓了頓才和我說:“幫我順時針攪動這鍋東西,哎喲,年歲大了,瞧不見藥方上的字,我去哪個老花鏡來看看。”
這小東西還挺講究,居然給自己配了近視鏡。
我想着上面有凌翊照看,也不怕耽擱一些時間,就答應了這老黃皮子的請求。
真的去順時針攪動那鍋子藥的時候,我才知道後悔倆字怎麼寫。站在後面聞鍋子裡煮出來的藥,已經覺得很臭了。
當鍋裡的要,順着水蒸氣,迎面撲來。
我手中還要攪動鍋裡的藥的時候,各種奇怪的味道都有,弄得我是眼冒金星,眼淚直流啊。
鼻子裡還被薰出了鼻涕,到最後乾脆不睜開眼睛,閉着眼睛攪動鍋子。
“哎喲,老闆娘受累了,我來我來。”黃皮子毛茸茸的手從我手裡接過了勺子柄,我才退後了幾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眼前的東西,還是要有些子重影兒。
那黃皮子眼睛上好像是真的戴了個無框眼鏡吧,我不想在這個臭氣熏天的地方多呆,拿着那碗糯米,揉着眼睛就上樓去了。
上到二樓,被藥物薰得昏天黑地,暈頭轉向的感覺才消減了一些。
我進去的時候鬼蟲已經把鷙月整個都壓在了黑色的密密麻麻的蟲軀之下,整個人都要找不到了。
可是凌翊還是坐在沙發上喝茶,手裡還打着電話,“米婆,不好意思又打擾你了。我是想問您,鬼蟲和蟲胎結合生出的蠱蟲,您可見過。”
我沒有打擾他,低頭就往鷙月的牀邊灑了一圈的糯米。
鬼蟲已經有好幾次只,爬到了牀邊,掉到了地上了,在紅木地板上不斷地蠕動着。經過糯米這麼一埋,就變成了一道黑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牀邊的地上撲成一道糯米圈,裡頭的鬼蟲還真就出不來了,也就可憐了鷙月。被這麼多的鬼蟲啃咬,即便鬼蟲會被驅除,鷙月估計真是要去整容了。
電話那頭,米婆的聲音依舊是蒼老年邁,“連先生,如果是這樣,恐怕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蠱與蠱相剋,一般只能存活一種,如果相互結合,那就糟了。老身之前開的藥,可能也只壓制蠱毒,並不能解毒了。”
“那您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凌翊臉上表情依舊如常,溫言問道。
凌翊做事,從來不把着急寫在臉上,他越是裝作悠閒的樣子,我覺得他就越是在意鷙月。眼下鷙月身上的蠱一時半刻解不了,即便把擔憂寫在臉上,也於事無補。
我凝着凌翊俊秀的面龐,就聽電話那頭傳來米婆的聲音,“連先生,我可能要親自去了之後,才能確定我的法子可不可行。”
“你要過來?”凌翊問道。
米婆很堅定,“是啊,您是在運城吧?”
“好,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凌翊說完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遞給我。
我配合的很默契,將高家祖宅的地址往貴雲米行的手機上發了。
鷙月那頭已經徹底沒聲了,好似是被鬼蟲咬的斷氣了。
片刻之後,空氣裡就傳來了剛纔在廚房裡聞到過的藥味道。
凌翊站起來,先把我摁在自己剛纔做的沙發上,“坐好。”
我坐好沒有亂動,就見他走到門口,將剛過來的保家仙兒手裡的那碗湯藥捧在手裡。他信步就走到牀邊坐下,隨手就扶起滿身都是黑蟲的鷙月。
晶瑩剔透如珠玉的指腹,輕巧的抖開鷙月臉上的黑蟲,低沉道:“別裝死了,吃藥了。”
“大哥。”鷙月那個傢伙忽然就摟着凌翊的胳膊,小鳥依人一樣的矯情起來了,“你這樣不怕我把鬼蟲傳染給你嗎?你要是也生病了,大家該怎麼辦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