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麼能不是軟的?
難道做了陰陽代理人,就會變得冷血無情嗎?
我對張靈川自言自語的內容很是不以爲意,這個傢伙瞧着就是個熱心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心硬之人。
“哈!孫女找到了,彤彤,我的彤彤。”那個鬼老頭大概生前就是個老頑童一樣的性格,和彤彤重逢了以後,興奮的撫摸着槐木牌。
槐木牌裡的那隻圓形的主子,依舊保持着被自我封閉的姿態。它只是會偶爾用甜甜的聲音,叫幾聲爺爺。
看來老爺子說的沒錯,這個小丫頭就是身世太可憐,也太孤獨了。只要遇到自己的親人,她就會打開自己的心扉。
就在這爺孫倆重逢一刻,張靈川原本有些柔軟下來的表情,又變的堅硬起來了,“瘋夠了沒有,我可沒閒工夫在這裡陪你玩。”
這言下之意,是這鬼老頭,在不跟着他走,估計腦袋上又要挨幾下了。
“我跟你回幽都!”鬼老頭還是很畏懼張靈川手中鈷藍色的葫蘆的,它緩緩的把槐木牌還給我,說道,“你可要對我孫女兒好點,她是我這個世上遇到的最乖的孩子了。”
“她……”我哽咽了一下,嚥了口唾沫,將槐木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才說道,“她也是我遇到的這個世界上最乖的孩子,老人家,你就放心把她交給我吧。”
那個鬼老頭捂着自己的臉,哭的稀里嘩啦。
地上掉滿它哭出來的眼淚,有些像是細碎的玻璃渣子,風一吹就散的乾乾淨淨,不留任何痕跡。
張靈川嘆了一口氣,拔開了藍色葫蘆的塞子,對着那個鬼老頭就是一吸。就將鬼老頭吸進了葫蘆裡,他順手把塞子給蓋上了。
然後,才微微一低頭,對着水塔裡的死孩子輕輕一笑,“來吧,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們吃糖。”
那樣的笑容,如同暖陽一般的好看。
“去哪裡啊?”一個孩子稚氣未脫的問道。
其他孩子,也都安靜下來,沒有繼續鬼哭狼嚎。
夜晚,是如此安靜。
張靈川看了看手錶,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恩,帶你們去幽都看爸爸媽媽,好不好?”
“不好……你是騙子!”
“我們不去幽都……”
“幽都好冷,我們才逃出來的!”
完了,這羣孩子,居然是從幽都逃出來的。
那要想讓它們心甘情願的回幽都,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我將視線看向了張靈川,他已經把背上的銅錢劍把下來,在兩指之間夾了一張符紙,“還是第一次用勸的,看來這個真的不適合我。”
“這是三清破邪咒!”我看到那張符籙,整個內心“咯噔”了一下,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了水塔口,“不要,它們罪不至死。”
“陰陽代理人辦事,別攔着,那個老頭,我已經做了讓步了。這羣死孩子,都是幽都的逃犯,留着也無用!”張靈川的眼睛裡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的感情。
這讓我想起了連君宸,他也是面對一切,都是如此的冷漠。
可連君宸是商人,他善於僞裝自己。
本來的性格,就是外冷內熱。
可這個男生,他表面上溫柔體貼,卻要幹讓這羣孩子飛灰湮滅了的事情。
我咬了脣,幾乎用了央求目光看他,“我有辦法送它們早登極樂,求你別這麼早動手。好不好?”
張靈川就這麼和我對視着,眼睛裡從冷酷,慢慢的變成了複雜,“你只有十分鐘,過了着十分鐘,就趕不及去幽都了。”
“好。”
我是實在破無奈,才把北斗玄魚排斥出體外,將手放在水塔門口,低聲的唸誦維摩詰經,“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
《維摩詰經》所耗體力較大,可是威力卻比其他的佛經要厲害。一遍又一遍的唸誦,就跟身體裡的體力被一根針管一點點抽出去一樣難受。
我清楚,我的能力做不好,也做不到。
可我……
不想讓這些無辜的孩子的靈魂,就這樣消失在整個天地間。
它們逃出來,是因爲幽都秩序亂了,而不是因爲她們自己本身的錯誤。
隨着佛經的唸誦,水塔裡黑色的如同棺材水一樣的水體,慢慢的開始變成了透明清澈。這些孩子身上也慢慢泛出了佛光,一點點的就要被佛經所超度。
我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它們是從幽都逃出來的,逆反心理難免強烈。
在超度的過程當中它們中,已經有魂魄朝水塔口衝來。想要往外頭逃跑,這要是逃跑了,我根本攔不住。
就在幾個孩子要跑的同時,我一聲高喝:“甲午玉清封鬼符!”
這個符咒,是可以封住這些鬼怪的行動的。
我希望張靈川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及時出手,把這些東西都困回去原來的位置。張靈川反應還真是快,快速的就把原來就是用來蓋住水塔的木頭蓋子提起來,蓋在了水塔的上面。
黑色的衣袍中飛快的飛出了一張甲午玉清封鬼符,被他用中指死死的摁在了蓋子上。下面立刻就傳來了死孩子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沒有透視眼看不見,只能咬牙一遍又一遍的唸誦佛經。
最後,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
聲音也越來越小聲,最後變成我自己都聽不見了。
眼前也是一片的漆黑,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是被人抱起來了,就聽耳邊是那個男生悶悶的聲音,“別念了,那些孩子已經登極樂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睜開眼,看着黑夜中他漆黑的眼瞳,說道:“我……我是陰派的傳人,那個北斗玄魚就是信物,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原來是同門中人啊……”他抱着我從水塔上一躍而下,身姿輕盈如蝴蝶一般的好看,黑色的衣袍在風中鼓舞。
我輕輕的抓了一下他的衣袍,“你不是要去幽都嗎?這是……要去哪兒……”
“現在要去幽都來不及咯,我們陰陽代理人走的特殊通道每晚只開啓半個時辰,等明天再說吧。不然強行去幽都,是會產生時差的,到時候明天的補考,我要不及格了。”他俊朗的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就是自帶陽光的,在黑夜中依舊能給能光明一樣的正能量。
我天!
陰陽代理人是有特殊通道的,這個福利很不錯啊!
我抑制住內心的興奮,在他面前反是皺了眉頭,“你還有什麼掛科了?”
“大學語文。”他薄薄的脣上下一碰,輕輕的說道,然後表情就有些鬱悶,“現在用睿腦靈明咒作弊,居然也會被發現。我經常行走陰陽,所以記憶力不是很好,所以必須要依靠這個,才能考過,明天該怎麼辦啊……”
的確,經常去陰間是毀損傷地魂,壞腦子的。
張靈川爲了當陰陽代理人,應該是早就已經深受其害了。
我覺得張靈川,真是悲催的有點可憐。
我忍不住想幫他,就說:“其實,我腦子也不是很好使。我……我把睿腦靈明咒,藏在絲襪裡。恩……考試的時候,只要手摁着大腿就行了。”
說着說着,我發現我是被他摟在懷裡,全身都沒有力氣的。嘴裡面還說着,什麼大腿絲襪之類的禁忌級詞彙,我臉紅閉嘴了。
他卻好像沒事人一樣,一邊走到我寢室門口,一邊若有所思的說:“男人不能穿絲襪,但可以用雙面膠黏上去啊,學姐,你真的太聰明瞭!”
我不是聰明,我也是被司馬倩害的沒有辦法了。
“那個……靈川,明天你去幽都,能帶上我不?”我是正愁沒有機會找人帶我去幽都,我還得抓一隻鬼神,給南宮池墨續命呢。
張靈川愣了愣,“你去幽都幹什麼?”
“就是……有事兒要辦。”我知道我是編不出能說服張靈川的理由了,只能把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亮給他看了。
他看到這個戒指,完全是跟被雷劈了一樣。
半晌過後,他才手上一鬆,“冥帝!”
我真沒見過張靈川這樣的男生,居然把我扔在地上。我一屁股就摔在地上,屁股都碎成八瓣了。
氣的我直跳腳,想罵死這個缺心眼兒的。
可是,他卻單膝跪下來了,“屬下拜見冥帝……”
我摔得爽歪歪了,他還在拜見,還不扶我起來。
我心裡在狂叫着,就聽裡屋傳來了一聲開電燈的聲音,裡頭走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女生看着我,“這不是蘇芒嗎?怎麼在我們寢室門口……”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倒在地上銷魂的坐姿,瞄了一眼旁邊大家都看不見的張靈川。只能解釋道:“沒什麼,就是剛纔下樓摔了一下,我……我有點站不起來了。”
“對不起啊,不知道爲什麼我們整個寢室的人,今天都睡太死了,沒發現你。有沒有動了胎氣啊。”這個女生還是很緊張我的,叫了另外一個室友去扶我回自己的寢室。
我知道爲什麼她們睡得死,恐怕這整棟樓的人晚上都睡得死。
那是因爲,她們之前喝了太多死孩子的洗澡水了。
晚上是被控制的睡的死,這樣才方便鬼老頭下去伸出鹹豬手,也方便死孩子們吸收陽氣。
我體力消耗太多,回了寢室倒頭就睡,也不清楚張靈川是什麼時候走的。
第二天是週末,白天沒課,晚上卻安排了補考。
我下午的時候從牀上爬起來,渾身的力氣已經恢復了,看着昨天換下來的絲襪和短裙。我搖了搖頭,這招昨天用過了,我總覺得是搪塞不了司馬倩。
想了想,我用了一招噁心的辦法。
我把睿腦靈明咒塞到了鞋子裡面,充當鞋墊。
要用的時候,我只能用腳掌心催發符咒,雖然很怪異噁心變態,可是這個是最隱蔽的辦法。
我吃過晚飯,就去考試了。
大學語文是在綜合樓階梯教室考,教室很大,大一一排座位,大二一排座位,大三一排座位。
大四就沒有這門科目了,倒沒人來補考。
張靈川和我一個教室的,他特意穿了比較薄的長褲來,裡面好像是貼了一張睿腦靈明咒吧。他的手時不時就放在大腿上摸一摸,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有怪癖呢。
司馬倩倒是沒來,進來一老頭監考。
他進來就把水杯放下,放在講臺桌上,用一口濃重的江城口音說道:“今天領導交代了,要嚴格把關,手都不能放在桌子以下。只要放在桌子以下,就算作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