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淵看着恐怖,我總覺得掉下去是一件挺可怕的事。
那南宮池墨幽幽的擡頭,臉上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他就這麼看着我。眼底深處竟然是藏着繾綣之意,而且這種感情如同暗濤洶涌一般。
他緩緩的開口:“剛纔算卦,我早已算出今日是我的大限。蘇芒,鬆手吧,你抗爭不過命運的。你也別自責,我自小學三清卜卦術,命該如此……”
他的眼神堅定,身體在深淵上方搖晃着。
下雨天裡面,我自己一身溼的站在白骨堆積的地面上,早已經是筋疲力盡。
要拉着一個渾身全都溼透的南宮池墨,我頓時就感覺到了吃力,雨水混合着額頭上的汗液緩緩的就滴下來了,“你給我上來,你剛纔算的卦象一定不準,你見過哪個算命瞎子給自己算過命。”
“那是因爲他們不敢,卜卦之術,勘破天機。他們知道既然學了,就不會有好下場,自然不敢給自己算卦。”南宮池墨眼神淡定的看着我,一點求生的慾望都沒有。
我他媽都要急瘋了,這個臭小子,突然就不想活了,勸也勸不住,真是要氣死我了。這一刻,我又覺得卜卦之術,其實也會害人。
讓人及早的知道自己的命運,叫人容易在危難面前屈從命運,放棄求生的願望。
我雙手在拉着南宮池墨的手,雨天雨水打滑,真的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一雙胳膊在冰冷的雨絲下,似乎都要脫臼了。
我咬牙堅持着,後槽牙都要被我咬碎了,“活下去,南宮池墨……我求求你活下去,你還那麼的年輕……”
“蘇芒,你趴下,聽我說一句話。”南宮池墨就這麼由下往上的看着我,聲音已經小的猶如氣若游絲一般。
他脣是那樣蒼白,整個人似乎都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
我又何嘗不是,可我還是咬牙忍了,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就不能等你上來了再說嗎?”
“來……來不及的。”南宮池墨吃力的說着。
我迫於無奈,匍匐下身子,靠近了他的腦袋,低聲道:“你要說什麼,告訴我吧。”
“玉佩,把玉佩還給他……”南宮池墨的聲音十分的笑聲,最後半句話,我只看到他對我做的口型。
耳邊是雷聲轟隆,明亮的電光照亮了四周圍的黑夜。
我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南宮池墨到底是要對我說什麼。
“小丫頭,既然他想死,你又何必救他呢?”凌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後,雙手將我摟在冰涼的懷中。
他的手輕輕的握住了我想拉南宮池墨上來的雙手,用一種誘騙一樣的語氣邪異道:“乖,鬆手吧,讓他下去。”
“不……我不能讓他死。”我第一次沒有聽凌翊的話,將兩隻抓着南宮池墨的手我的更緊了,可是他卻一點點的往下滑。
不管做什麼,都是有心無力。
淚水從我的眼眶裡滑落下來,我的雙眼都在好像沉進了無限的深淵之中。額頭上的三尸神暴跳,一顆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的跳着,我在雨中整張臉的表情都扭曲了。
心裡卻清楚,只要我身後的凌翊願意伸出援手,南宮池墨就能得救了。要是以前,凌翊鐵定早就出手相助了,今天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肯出手幫忙。
想想當日在連家的別墅前,他連素昧平生的保鏢都會出手搭救。現在的南宮池墨更是因爲要幫我們,纔回來的鬼域。
他……
他完全沒有道理,不出手幫忙啊。
成千上萬的思緒在腦海裡閃過,手中已然是脫離,再也抓不住了南宮池墨了。臉上雨水縱橫,似乎已經是流不出眼淚了。
眼看着南宮池墨掉下去了,我心頭疼痛極了,不由大喊出聲:“凌翊,我!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一瞬間,凌翊的手從我的身後抓住了南宮池墨的手腕,南宮池墨停止了下墜的趨勢。他仰頭看上來,雙眼已經有些渙散了,嘴角緩緩的溢出血液。
那副一心求死的鳥樣子,看得我都想抽他倆耳刮子。
凌翊的眼中更是冰冷一片,“你相信人可以逆天改命嗎?你算了一卦,說你今日必死在深淵當中。那我拉你上來,是否變了你的命數。”
“你拉我上來又如何,我……咳咳……我本來就沒幾天好活的。”南宮池墨的臉上露出了蒼白的笑意,那般雲淡風輕的看着凌翊。
凌翊挑了挑眉,隨手一鬆,“哦,既然是這樣,那便下去吧。這樣也算應了你算的那一卦,你也不算是算錯了。”
話音未落,那南宮池墨的身子就在深淵中摔的沒影了。
我一開始還以爲只要凌翊肯拉住他,南宮池墨的小命就算保住了,眨眼間凌翊突然鬆手了。我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頭在空氣中虛抓了幾下,整個人感覺就像是做夢了一樣。
胸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一樣,氣悶的好像要有液體涌出來。
我的嘴哆嗦了着,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喘不上氣。凌翊就這麼從後面,將我輕輕的圈在懷中,“是不是恨透我了?”
他的聲音如同月光般的溫柔,在雨中聽着,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有些冷。
我腦子裡很亂,但是唯一一點十分清醒,就是凌翊絕對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他哪怕是當着我的面,做了讓人誤會的事,可這依舊改變不了我對他的信任。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瞭解,也十分的清楚。
只是,我不理解,他爲什麼要送南宮池墨下去。難道這個洞掉下去,人不會死在下面嗎?還是說,下面是個寶藏洞,凌翊送他下去撿寶。
在這種情況下,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各種荒唐的想法一個個的都從腦袋瓜子裡的閃過。我捂着腦袋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看着雨中凌翊有些邪冷的臉孔,指尖不自覺的撫摸上他的側臉,喃喃的問道:“爲什麼呢?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呢……你和他沒有仇恨……他不過是個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比我們都小。”
眼看着大半個玄燈村,在雨中就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
到處看起來都是一片的荒涼,玄燈村就這樣的破敗了,曾經的那般繁華熱鬧早就是不存在了。
“你要明白,一心求死的,是他自己。”凌翊依舊沒有爲自己的行爲解釋,反倒是笑意濃烈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和我對視的時候,眼底深處藏着一絲狡黠。
我知道他心裡面到底在想麼,突然不知道怎麼應對,有些手足無措的面對着凌翊。他嘴角輕輕揚起,眸光裡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我突然咬住了脣,一字一頓的和凌翊對話,“我……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但是我知道,你絕對不會真的傷害他的。他即便掉下去了,你也不會讓他死了,不爲別的,就因爲你是我蘇芒的夫君。”
“娘子,謝謝你的信任。”
轉眼間,凌翊的身子也是縱身一跳,跳進了那黑洞洞的深淵裡。
留我一個人在慢慢往下塌陷的白骨堆裡,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剛想跟着跳下去,就見到凌翊懷中打橫抱着南宮池墨消瘦的身子。
南宮池墨臉色是煞白煞白的,而且不光光是病態的那種白,還有些子似乎是被嚇白的。凌翊把他放在旁邊安全的空地上的之後,還似有若無的對他笑了一下,“下面好玩嗎?”
別看南宮池墨一直沉遮臉,頂到這句話,垂在身側的兩隻手全都在打哆嗦。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冷傲嬌的少年麼?
我還以爲他天不怕地不怕,下去了一趟居然就慫更狗了。
我其實是有些明知故問的問凌翊:“他……他這是怎麼了?”
“嚇得。”凌翊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玩味,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南宮池墨。
南宮池墨最是要面子,眼下臉上掛不住,整張臉都是陰沉沉的。
我心裡還在想,下面到底有什麼,能把南宮池墨都嚇成這樣。
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凌翊,“下面是不是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恩,下面是深淵鬼洞,無窮無盡。進去了就會永生永世在裡頭飄蕩,要不是他掉進去的比較淺,我也沒把握能把他撈出來。”凌翊將我打橫抱起,腳尖在那堆白骨上輕輕一點就跳出白骨堆了,“至於下面好不好玩,就要問南宮池墨了。”
“好玩嗎?”我試探的問南宮池墨。
南宮池墨嗤之以鼻,哼了一聲:“好不好玩,你應該問你相公,他剛纔也下去了。你自己腳都傷了,還有工夫管鬼洞下面好不好玩!”
他似乎是經歷了這麼一番驚嚇,已經是不想死了。
眼神陰沉而又慵懶,絕口不提一心求死的事情。
凌翊那種破釜沉舟的辦法雖然狠了點,可是效果確實是槓槓的,那南宮池墨的眼中已經有了求生的念頭在裡面了。哪怕他現在面無表情,沒有太多的情感流露,可是當我有一天真的能弄死幽都的鬼神,他應該也會接受我的好意,受用鬼神身上的壽命,繼續生存下去。
我卻心頭一驚,這個南宮池墨真是有夠玩恩負義的。我剛纔拼死拼活的救他,他明知道凌翊最在乎的就是我身體有沒有受到傷害。
要是給凌翊知道還得了,鐵定又要大驚小怪一番。
我連忙掩飾,“沒什麼,就是劃破了點皮,不嚴重。”
凌翊纔不管我的辯解和掩飾,聽說我腳底上的傷,眉頭緊皺,眼中已經有了一絲疼惜一般的責怪之意,“腳底板上的傷是什麼回事?爲什麼不早告訴我?”